第159章 情定夫君(2)
“也好！這的確是大事兒，是該好好斟酌準備一番！”藍雪國主老臉也看不出情緒，轉頭對着君紫鈺、玉痕等人道：“幾位賢侄短日內估計是喝不上喜酒了，不知何時啓程？”
君紫鈺看了鳳紅鸞和雲錦一眼，眸中擔憂一閃而逝，“既然如此，朕和王弟不準備逗留，明日就啓程回東璃！”
藍雪國主點點頭，看向玉痕。
玉痕看了一眼玉子墨，淡淡道：“在下和六哥也準備明日啓程回西涼！”
鳳紅鸞心底一沉，子墨回西涼，何止頂十萬大軍？玉痕自然不會對他放手。
衆人驚異，這纔想起墨公子是西涼的六皇子，都看向玉子墨，玉子墨神色不變，看不出情緒。衆人看向鳳紅鸞，鳳紅鸞面色也無半分異樣。
藍雪國主再次點頭，“也好！明日朕讓太子和三王世子爲諸位送行！”
幾人點頭，筵席落下尾聲。
玉痕、君紫鈺、君紫璃依次出了大殿。藍雪國主看了鳳紅鸞和雲錦一眼，並未多說什麼，也出了大殿。衆人不敢看那二人，紛紛散了去。太監宮女們收拾好了大殿都悄無聲息退出了殿外，不敢弄出半絲聲響。
不出片刻大殿就剩下雲錦和鳳紅鸞。
雲錦依然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不動，鳳紅鸞陪坐在他身邊，低垂着頭不知道想些什麼。同樣一動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整個大殿靜得連半絲聲息也不聞。
直到天色滑下黑紗，宮門即將關閉的鐘聲響起，鳳紅鸞才擡起頭看向雲錦。雲錦似乎沒聽到一般，玉顏沉靜地睡着。長長的睫毛在他臉上投下了一抹暗影，更是襯得那容顏瑩白剔透，如冰似玉。
鳳紅鸞想着有人形容冰雪一般的容顏，大抵也就是如此。
孫福悄悄在門口探進頭，看着鳳紅鸞輕聲詢問：“公主，皇上派奴才來問公主和駙馬是在宮中夜宿，還是回公主府？”
“回公主府！”鳳紅鸞道。
“是！”孫福腦袋縮了回去。
“你是離開，還是和我回公主府？”鳳紅鸞猶豫了一下，抿脣輕聲問。
“你希望我離開，還是希望我回公主府？”雲錦閉着的眼睛睜開，眸光清涼。
鳳紅鸞看着雲錦，這樣的眸光讓她不由想起情花毒那日。她盯着看了半響，由內到外，除了涼意和沉靜再看不出來其他。她收回視線，低垂下眉眼，淡淡道：“隨便！”
鳳紅鸞話落，雲錦猛地起身，鬆開緊攥着她的手，擡步向殿外走去。
鳳紅鸞脣瓣緊緊的抿着，被緊攥了一日的手突然鬆開，似乎也將她心抽走了一般，須臾，她猛地擡頭，就見那道白衣的身影絕然地消失在門口。坐着的身子騰地起來追了出去，剛走了兩步又停住。怔怔地看着門口。
她如今還在指望着什麼？指望着他能像從前一般對她嗎？他今日能出現，她就應該知足了不是嗎？至少通天咒大成，他沒忘了她！而且如今這一條路是她自己要堅持走的不是嗎？
鳳紅鸞靜站半響，苦澀一笑，向外走去。
“公主萬安！”大殿門口，一衆宮女太監跪地請安，人人面色惶然。似乎誰也沒料到升爲駙馬的雲少主就這麼扔下公主走了。
鳳紅鸞點點頭，如今天下不知道多少這樣的目光怪異地看着她。但那又如何？那個人是雲錦。因爲他是雲錦，所以，他無論如何做，她都心甘情願。
擡步走向宮門，腳踩在路面上發出咯吱的聲響，鳳紅鸞低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下起了雪。地面上早已經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銀白色，其中有一排腳印直直通向宮門。腳印是剛剛留下，似乎每一步，都踏得很深，還沒被雪覆蓋。
鳳紅鸞看着遍地銀白下只有那一排腳印。她盯着那腳印看了半響，忽然擡腳，將自己的腳放在了腳印上。
“公主，如今雪下得大了。你還是宿在宮中吧！”孫福走過來勸道。
鳳紅鸞搖搖頭。
“公主若是執意要回府，先稍等片刻，奴才去派人給公主取傘。這天寒，公主要仔細身子。”孫福見鳳紅鸞的動作有些不解，立即對着一旁一個小太監吩咐，“快去給公主取一把傘來！”
“不用！我就這樣回去。你們都退下吧，不用理會！”鳳紅鸞擺手制止，描着那腳印走向宮門。
“公主……”孫福還想再勸，見鳳紅鸞執意，便一跺腳，連忙向內殿跑去。他知道今日公主定是心情不好。這樣的日子，這般終身大事，卻是如此落幕，尤其是如今雲少主還扔下公主就這麼一聲不響地走了。任哪一個女子的心情也不會好。
帝寢殿內，藍雪國主正在一人下棋。孫福急匆匆跑了進來，“皇上，公主一個人回府了，不在宮中留夜，也不打傘，奴才來請示皇上，如今這外面大雪天寒……”
“不用理會！”藍雪國主頭也不擡地擺擺手。
“可是皇上……公主她……”孫福看着皇上。皇上不是最愛公主的嗎？難得公主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皇上還能坐在這下棋。
藍雪國主不語。
孫福候在那裡不敢說話，爲紅鸞公主叫屈。他侍候了皇上一輩子，皇上的女兒他自然也喜歡得緊。天下好男兒多得是。他就不明白了，爲何公主非死心眼的要選雲少主做駙馬。而云少主都已經冷血冷情無心了。
帝寢殿靜寂，只聽到緩慢落子的聲音。
許久，藍雪國主擡頭，看着孫福，“孫福，你是不是覺得朕的公主委屈了？”
孫福聞言立即擡頭看着藍雪國主，只見皇上還是一如既往令他侍候了幾十年也看不透想法，點點頭，誠實地道：“皇上，這還用說嗎？自然是委屈了公主……”
藍雪國主笑着搖搖頭，“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啊！”
孫福不明白，大着膽子道：“皇上，奴才只看到冷了，沒看到暖。”
“呵呵……”藍雪國主忽然笑了，不再年輕的臉上有一絲恍惚和悵然，“如果我當年若是也如雲小子一般的話，那麼也許……”
孫福看着皇上的樣子，知道皇上又想起那人了，不敢再言語。
藍雪國主聲音低而不聞，半響，神色恢復清明，“將棋盤撤下去吧！”
“是，皇上！”孫福立即上前撤下棋盤，看了一眼外面的天道：“依奴才看這雪怕是要下個三五天。明兒個使者怕是走不了了。”
藍雪國主點點頭，起身走到窗邊站定，看着窗外大雪紛紛揚揚。蹙眉嘆道：“這樣的大雪，即便藍雪不想留客，看來也是要留的。”
孫福也看着這樣的大雪使者跟本就無法上路，自然無法離開。他又想到玉太子和墨公子、東璃的皇上和璃王，以及璃王的那些女人，如今也不用走了。
“太子怎樣了？”藍雪國主又問。
孫福連忙小心翼翼地稟告，“回皇上，太子從大殿出去就去了教場，聽說和教場的士兵摔跤，身上摔傷了好幾塊……”
藍雪國主伸手揉揉額頭，“那孩子終究還是太過年輕，歷練太少。也是藍雪這些年太過安穩了。他如今這樣的脾性，我如何能放心將藍雪交託給他。若紅鸞身爲男兒就好了！朕便也不再犯愁藍雪的江山基業了！”
孫福忍不住道：“可是皇上，公主畢竟還是女兒身啊！”
“是啊！”藍雪國主笑了笑，“孫福，這麼些年多虧有你陪我說話。朕記得你家還有一個胞弟吧？”
孫福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能陪在皇上身邊侍候是奴才的福氣。胞弟在去年就去了。家裡只剩下兩個子侄，也和奴才沒什麼來往了。”
“嗯！”藍雪國主點點頭，不再言語。
孫福也不再說話。
帝寢殿徹底靜了下來。
整個皇宮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靜寂無聲。鳳紅鸞獨自走在路上，眼前雪花紛紛墜落，砸在她的頭上身上，似乎滿天地間就她一人。靜謐孤寂。
出了宮門眼前沒了腳印，鳳紅鸞頓時有些失望，迴轉身看着走來的這一路，只一排腳印。那大大的腳印包裹着一雙較小的腳印。遠遠看來就如一個人走的一般。她眼眶忽然有些酸澀。
“怎麼這麼慢？”雲錦的聲音忽然響起，似是已經等得不耐。
鳳紅鸞身子一震，迅速轉頭，當看到不遠處站着的一抹白影酸澀頓時一掃而空，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你……你不是離開了嗎？”
雲錦看着鳳紅鸞，玉顏因爲天空的飄雪似乎更清寒了一分。當看到她不敢置信的樣子，更是臉色發寒，“一個時辰，從宮門走到這，你用烏龜的爬速嗎？”
“呃……”鳳紅鸞頓時失了聲音。她走了一個時辰？
“還是你以爲這樣大雪的天我真能離開？你若想我走！那麼我走也無不可！”雲錦冷冷地哼了一聲，再不看鳳紅鸞，轉身離開。
鳳紅鸞愣了一下，忽然驚醒上前兩步超過他，小心翼翼地詢問，“你說你留下？”
雲錦冷着臉色看着她不語。
鳳紅鸞看着雲錦，忽然出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身子，將臉埋在他的胸前，才發現他的衣衫被雪浸溼，吸了吸鼻子，有些噥噥地道：“你本來就沒打算走對不對？你若是想走，這樣的大雪也攔不住你。”
雲錦身子一動不動。
鳳紅鸞收緊手臂，似乎要將自己嵌到他的懷裡，“今日你能來，我真的很開心！”
雲錦鳳眸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他低頭看向懷裡的人，聲音有些三分冷意和僵硬，“如果我不來，你選誰？”沒見鳳紅鸞回答，聲音又冷了一分，“玉痕？”
鳳紅鸞搖搖頭，“我沒有想你會不來，我想你一定會來的。”
雲錦清冷的臉色瞬間褪了幾分，他低頭繼續看着鳳紅鸞，她的身子只到他肩膀，在他懷中是如此的瘦弱纖細，冷意換爲平靜，“爲何你認爲我一定會來？”
“沒有爲什麼。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鳳紅鸞再次搖搖頭，揚起臉，看着雲錦，嘴角揚起一抹笑，“你說我是你的女人不是嗎？那你一定不會讓別人娶我的。”
雲錦錯過鳳紅鸞揚起的笑臉，低着的頭擡起，沉默地看着前方。
鳳紅鸞嘴角的笑意漫開，“即便你通天咒大成，嵌入骨髓的東西也是化不去的。所以，你根本就忘不了我。”
雲錦不語，繼續看着前方。玉顏染了霜雪，看不清表情。
鳳紅鸞盯着雲錦的眼睛，那雙曾經看着她溫柔似水的眸子一片冰色，她垂下頭，低聲開口，“你只是忘了如何愛！”
雲錦身子一震，猛地出手推開鳳紅鸞。
“你忘了如何愛不要緊。從今以後我會教會你如何愛。”鳳紅鸞死死地抱住雲錦，將臉重新埋在他懷裡，融合着紛紛揚揚的大雪，她的聲音溫柔堅定。
清冷的風吹起雲錦的白衣墨發，他不再推開鳳紅鸞，耳邊環繞着她今日所說的話。
她說：“你可知道，其實有那麼一刻，我是想要放棄你的。”
她說：“不過，放棄你，如挖骨焚心。哪怕挖骨焚心也割除不去。”
她說：“所以，即便你棄情絕愛，哪怕我們相互折磨到死。這一生，我也認了！”
她說：“不是駙馬，而是夫君，鳳紅鸞一生的夫君！”
她說：“……”
即便再心冷如鐵，即便再寒冰鑄造，世間總是有些東西可以打破，可以讓心死的冰湖裂開那麼一道縫隙，雖然極其細微，但總是有不同。
這一刻，天地靜謐，兩個人如雕塑一般，似乎亙古以來便合爲一體。
許久，鳳紅鸞從雲錦懷裡擡起頭，不理會自己身上的雪，而是動手將他身上的雪撫了撫，輕聲道：“走，我們回府，再在這裡待下去我們就能堆兩個雪人了。”
雲錦一動不動。
“難道你真想堆雪人？要堆也要等明日早上雪停了，這樣的話雪人沒堆成，會先將我們兩個埋了的。”鳳紅鸞蹙眉看着雲錦，見他還不動，她轉頭看向宮門，“你看看，我們在這裡，宮門那些守門的也都要變成雪人了。我們走了，他們好關宮門。”
雲錦忽然轉過頭看沒關的宮門，被大雪覆蓋下，依稀還可以看到一排腳印，他看着那一排腳印，忽然開口問鳳紅鸞，“你剛剛描着我的腳印走的？”
鳳紅鸞點頭，“嗯！怎麼了？”
“沒什麼！”雲錦平靜地移開視線，轉過頭，擡步向前走去。
鳳紅鸞忽然鬆開雲錦的手，他回頭看着她，她一笑，“你先走！”
雲錦盯着鳳紅鸞看了半響，擡步向前走去。
鳳紅鸞繼續描着他的腳印跟在身後。發覺他走得太快，不由得出聲，“慢點兒，我跟不上了！”
雲錦腳步停頓了一下，回頭，見鳳紅鸞正描着他的腳印走，鳳目閃過一絲什麼，冷聲道：“愚蠢！”話落，繼續擡步向前走。
鳳紅鸞似乎沒聽見一般，繼續低頭描着腳印，不用看，但她能感覺出他的腳步慢了下來，頓時嘴角微微彎起。這個人一直罵她愚蠢，卻不知道他其實做了許多愚蠢的事兒嗎？別說以前那些事兒，就是現在。她選駙馬這麼大的日子，雲族除了他再無一人出現，說明什麼？
她始終記得皇后那日說的話，雲靈出現，有兩個原因，一是雲族神女現世，一個就是雲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如今他今日出現，雲族主未出來阻攔，那麼至少說明雲族已經天翻地覆了！
想到此，鳳紅鸞只覺得心疼，這麼短的時日整理雲族，這個人該是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和心力。她不敢想他都經受了什麼。如今她能做的就如這樣一般，追隨着他的腳步走，他若是走累了，回頭就能看到身後的她。
這種簡單的幸福！
鳳紅鸞正想着事情，不妨雲錦忽然停下，她頓時伸手捂住鼻子，擡頭控訴雲錦，“你停下怎麼不吱一聲？”
雲錦冷着臉色看着鳳紅鸞。
鳳紅鸞放下手，有些訕訕道：“算了，也不怪你，是我自己沒看到你停下……”
鳳紅鸞話音未落，雲錦忽然伸手將她拽到了懷裡。不等她反應過來，低頭覆上她的脣，鳳紅鸞忽然感覺呼吸都停了。雖然他們吻過了多次，可是和如今不同，玉蘭香融合了冰雪，他的脣瓣明明冰寒，卻讓她感覺前所未有的灼熱。
這一吻，清冽清涼，卻又迤邐纏綿，鳳紅鸞大腦一片空白，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就在鳳紅鸞要窒息的時候，雲錦放開她，擡步向前走去。
鳳紅鸞身子一軟，“噗通”一聲栽到地上，才驚醒過來。看着那個剛纔吻她的那個人就那麼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甚至根本就理也不理摔到地上的她。頓時蹙眉，哪有這樣的人？吻完了就扔？她一惱，對着雲錦喊：“喂！你就這麼走了？”
雲錦回頭看了一眼，冷聲道：“你坐在地上做什麼？還不起來走！”
鳳紅鸞臉色一黑，擡眼看向天空，大雪依然簇簇而落，轉眼間就蓋了她一臉雪花，她伸手撫掉，惱道：“你爲什麼吻我？”而且吻完了就扔？
“想吻就吻了，哪裡有那麼多爲什麼！”雲錦冷叱了一聲，轉身繼續走去。
“那你也吻別人？”還想吻就吻？鳳紅鸞想起那日花燈節奪得彩頭出來的那個女子，心中不舒服，“我問你呢！若是別的女人，你想吻也去吻？”
“你是在懷疑我的清白嗎？”雲錦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看着鳳紅鸞，臉色驟然冰冷，“雲夫人，你不用懷疑你丈夫的清白。以後都是。”
鳳紅鸞一怔。
“滿意了？還不起來走？”雲錦冷眼看着她。
鳳紅鸞低下頭，雲錦是什麼人？天生潔癖。哪裡是那麼容易被女人親近的！她的確不用懷疑他的清白，坐在地上不動，對着他伸出手，聲音居然有幾分撒嬌的味道，“你來拽我起來！”
雲錦站着不動。
鳳紅鸞臉上多了幾分倔強，“你過來拽我起來，否則我不起來了！”
雲錦忽然轉身，不理鳳紅鸞，繼續向前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