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如你所願 (3)
鳳紅鸞從天空收回視線看着雲錦一步步走來，如踩在她的心坎上，幾乎有那麼一瞬間，她要忍不住撲進他的懷裡。
雲錦在鳳紅鸞面前咫尺之距停住腳步，低頭，鳳目平靜地看着她，“鸞兒，你真想捨棄我？不讓我愛你，你也不愛我了？”
“是！”鳳紅鸞迎上雲錦的視線，她別無選擇。
“你真的想好了？”雲錦緊緊鎖着鳳紅鸞的眸子，如玉的手放在木槿樹幹上，將她圈住，“你不後悔？”
熟悉入骨的玉蘭香淡淡縈繞，鳳紅鸞抿脣點頭，“是！”
雲錦盯着鳳紅鸞眸中堅毅的色澤，水紋清澈如水，是他一直喜歡的，可是今日再看到這樣的神色他只想打碎，看到它一碎再碎，碎成粉末。他盯着她，看盡她眼底，須臾，薄脣微勾，吐出一句清冷至極的話，“好！如你所願！”
鳳紅鸞感覺心跳瞬間停止了，無聲碎裂。她看着雲錦的眼睛，那雙眸子再也尋不到她所熟悉的溫柔似水，除了冰冷還是冰冷。她輕輕一笑，“甚好！”
這一刻，她不知道，她的笑有多美。淡淡的傷，淡淡的愁，又包含了極致飄渺如煙雲的情愫，美如曇花一現，似乎什麼東西無聲中飄遠。
雲錦從來沒看過鳳紅鸞這樣的笑，但是他寧願永遠不見，他低頭凝視着她，“可是我受不了不想你，怎麼辦呢？”
鳳紅鸞擡眼看着雲錦。不妨他的脣忽然吻了下來，不留一絲餘地，細密的索吻着她柔軟的脣瓣，將他涼薄的氣息傳遞給她。鳳紅鸞想排斥，但是碰觸到他脣齒間清雅甘冽的玉蘭香，卻又該死的沉淪。
“看，你離不開我的。”片刻，雲錦離開鳳紅鸞的脣瓣，看着她喘息不已，輕且涼的聲音道：“還想放棄我嗎？”
鳳紅鸞身子不受控制的顫了起來。擡眼，雲錦眸光溫涼，冷靜自制地看着她慌亂嬌喘，她閉了閉眼，自嘲一笑，他說的不錯，她何時已經離不開他了。
“如果我們若是有了孩子，你還能如此心狠地說放棄我嗎？”
“嗯？會嗎？”
鳳紅鸞只感覺她的心在被雲錦一寸寸凌遲，脣瓣咬出血絲，“會！”
“鸞兒，你果然狠心！”雲錦猛地撤出手，冷眼看着她。
鳳紅鸞在雲錦冰寒的目光下感覺靈魂似乎在這一瞬間脫離了身體，她別開頭，雲錦伸手板正她的臉，狠狠地吻上她的脣瓣揉虐。鳳紅鸞閉上眼睛，一動不動，任他所爲。他說得對，她的心從來就是狠的，冷的。
“如你所願！”半響，雲錦鬆開手，身子撤離一步，眸光冰冷地看着鳳紅鸞兩瓣被吸允的鮮紅如血的脣瓣，猛地轉身，向外走去，背影決然，直到走出門口，再未回頭。
鳳紅鸞一動不動地站着，看着雲錦離開，幾乎與身後的木槿樹融爲一體。
雲錦走出院門，瞥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玉子墨，面無表情地從他面前走過。玉子墨皺眉攔住雲錦，“你就打算這麼走了？”
“不走又如何？有些人的心無論如何也捂不熱。爺不要了還不成？”雲錦鳳目滿是嘲弄冰冷，“你不是也愛她嗎？她送給你了，如何？”
玉子墨面色一變。
雲錦揮開玉子墨的手，擡步離開。不出片刻，公主府門口有馬蹄聲疾馳而去。
鳳紅鸞聽着馬蹄聲遠去，忽然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淚，身子從樹幹上滑下，蹲坐在地上，任淚水打溼地上的泥土。
玉子墨看向鳳紅鸞，木槿樹下，花瓣融合着淚水，模糊了那人兒的笑顏。頭一次顯得孱弱不堪一擊。他的心忽然很痛。須臾，自嘲一笑。他送他便能得嗎？若是能得到，他如何不想？
藍子逸從院子出來便坐在不遠處的水榭裡，看着雲錦離開，看着玉子墨看向院中的眼神，冷風拂過他清逸的容顏，隱在暗影下看不清表情。忽然，他一拂袖，吩咐道：“來人，取琴來！”
“是，世子！”有人立即下去取琴。
玉子墨轉身，擡步走向水榭。
有人將一把上好古琴取來，輕輕擺放在藍子逸面前。藍子逸擡眼看了玉子墨一眼，調試琴絃，“叮”一聲清響，極其悅耳。玉子墨一撩衣襬坐在藍子逸對面，“師弟好興致！”
“嗯，子逸興致很好！”藍子逸點頭，“我會一曲特別的曲子。師兄可聽聽？”
“好！”玉子墨頷首。
藍子逸淡淡一笑，玉手觸動琴絃，熟悉的音符滑出指腹，正是那日鳳紅鸞所彈的《傾盡天下》。
玉子墨一怔，這曲子的確特別。
藍子逸好聽的聲音伴隨着優美的曲調清唱起來。
“……血染江山的畫
怎敵你眉間一點硃砂
覆了天下也罷
始終不過一場繁華
碧血染就桃花……
……最是無瑕風流不假
畫樓西畔反彈琵琶
暖風處處誰心猿意馬
色授魂與顛倒容華
兀自不肯相對照蠟……”
琴聲和着曲調飄在水榭亭中，蕩起湖面上層層水紋，飄蕩在公主府每一處角落，直直飄出公主府外，融合着內力的琴聲一再順着他想飄去的方向飄遠。
公主府的婢女都癡癡欲醉，藍世子才華同樣令人傾慕。
鳳紅鸞怔怔地坐在樹下，木槿花瓣飄落砸在她肩頭，臉上淚痕被風吹散，她想起數日前他們第一次彈這首曲子，只有她知道用了多大抑制力纔不讓自己追出去。
玉子墨雖然淡然而坐，但杯中茶早已經冷卻，半響，一動不動。
京城郊外，雲錦忽然勒住馬繮，調轉馬頭看着公主府的方向。鳳眸瞬間掀起波瀾，剎那又隱去，端坐在馬上聽着熟悉的曲調一再衝擊他的耳膜。腦中想起的是那日水榭亭中兩人相互偎依在一起的情形，當時是如此的花月靜好。可是，一切不過是煙雲一夢！
“少主，回去吧！公主也許是一時意氣！”風影、霧影過來勸雲錦。他們跟在少主身邊見證少主和公主一路走來。如何能因此而分開？
“意氣嗎？”雲錦嘲弄一笑，忽然調轉馬頭，眸中一絲飄渺瞬間煙消雲散，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四蹄揚起，絕塵而去。
風影、霧影見雲錦離開，對看一眼，只能跟隨其後離去。
藍子逸無奈一推琴，一聲嘆息飄散在風裡，“我已經盡力了！”
玉子墨目光看向鳳紅鸞所在的院子，不見那人兒追出來，移開目光看向公主府門口，也不見那一襲白衣如雪出現，他點點頭，“不錯，你已經盡力了！”
琴聲過後，公主府每一處都靜寂無聲。
藍子逸和玉子墨沉默地對坐，半響，藍子逸開口，“這曲子名叫《傾盡天下》。”
藍子逸目光看向鳳紅鸞所在的院子，似乎透過高牆看到木槿樹下坐着那人兒，如抽乾了靈魂一般，讓人疼入心裡。他清潤的聲音透着一抹微啞。
“曲如其名。”玉子墨點點頭，忽然一笑，“我們成了這一曲終結的見證人嗎？意料之外。”
“也在情理之中。”藍子逸看向玉子墨，眸中有什麼隱隱流動，“墨師兄真以爲他們就這樣完了嗎？”
玉子墨鳳目閃過一抹清幽，將手中的冷卻的茶一飲而盡，起身站起來，擡步走下水榭，向着鳳紅鸞的院子走去，清淡的聲音飄回，“她的身子本來就極寒，不適宜長久吹這冷風。”
藍子逸看着玉子墨走進鳳紅鸞的院子，薄脣微抿，對着身後一招手，吩咐道：“將琴收起來吧！”
“是！”有人立即上前收走了古琴，退了下去。
藍子逸收回視線，爲自己斟了一杯茶，自斟自飲了起來。
玉子墨走進院子，看向木槿樹下似乎失了魂魄一般的人兒，腳步微頓了一瞬，擡步走近鳳紅鸞，在她面前站定，清淡的聲音含着一抹溫潤，“如果現在要追還來得及。”
鳳紅鸞一動不動，低着頭也不擡起。
玉子墨一嘆，彎身將鳳紅鸞抱起，鳳紅鸞擡眼看了他一眼，他淡淡道：“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後悔。你若是傷了自己，就違背了初衷。”
鳳紅鸞不再動作，任玉子墨將她抱進屋。
“去熬一碗薑湯來，再弄來些清粥小菜。”玉子墨對着臉色發白的梅姨吩咐。
梅姨連忙走了下去。
玉子墨將鳳紅鸞放在牀上，取過枕頭讓她半靠倚着，展開被子給她蓋在身上，又走到窗前將敞開的窗子關上。回身在暖爐里加了炭火。房間很快就暖了下來。做完了一切，他擡頭，見鳳紅鸞依然保持着先前他放下她時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着。他微微蹙眉，重新走到牀前，拉過鳳紅鸞的手，將溫暖的內力注入她體內。
“師弟待你之心天地可鑑。心甘情願爲一個女子做到如此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孰重孰輕，他心中自是明白。你……”半響，鳳紅鸞的身子暖了下來，玉子墨才罷手，清淡溫和的聲音開口。
鳳紅鸞低着的頭忽然擡起，截住玉子墨的話，“我做錯了嗎？”
玉子墨未出口的話頓時止住，誰對輸錯，誰又能說得清？
鳳紅鸞重新低下頭，袖中的手一道道血痕劃開，她已經感覺不到疼。鮮紅的血將藍色水袖渲染成紅色，觸目驚心。
玉子墨眸光一沉，清淡的聲音含了一抹凌厲，“你這樣作踐自己，就是做錯了！你想想你若是現在死了，他會如何？”
鳳紅鸞緊攥着的手緩緩鬆開，掌心已經血肉模糊一片。
玉子墨抿脣看着鳳紅鸞，眸中厲色褪去，轉身走了出去。不出片刻拿着藥箱回來給鳳紅鸞包紮手，鳳紅鸞看着絹布一層層將她的手裹住，一動不動。
“墨公子！”梅姨端着薑湯走了進來，當看到鳳紅鸞手上觸目驚心的傷口險些將手中的薑湯摔了。
玉子墨面色清淡地繫好最後一個結，拿着藥箱走了出去。
梅姨將薑湯端到鳳紅鸞面前，輕聲道：“公主！”
鳳紅鸞伸手端過薑湯，辛辣的湯汁入口，她卻感覺不出任何味道。一碗薑湯喝盡，對着梅姨擺擺手，“你下去吧！”
“公主，奴婢在這陪您！”梅姨搖搖頭。
“我不會有事！”鳳紅鸞聲音清冷不容拒絕。
梅姨擔憂地看了鳳紅鸞一眼，不敢反駁，悄聲退了下去。
鳳紅鸞閉上眼睛，如果時光能到流該有多好。她一定不見錦瑟，不聽那一番話。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給予。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那麼就讓這一切就此止住未嘗不好。她會看着他好，看着他在這如畫的江山塗抹上自己那絢爛的一筆。
這一夜，鳳紅鸞一夜未睡！
這一夜，又有多少人難以入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