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誠是早就得了文采菁要回京城的消息的,估算着他們差不多到旭州的時間,這天也沒出門,一邊在賬房理着帳,一邊等着。
快巳正的時候,一灰衣小廝急匆匆跑去了賬房找田誠,氣喘吁吁的:“田、田總管,外、外頭來……”
田誠擱了手裡的賬冊,倏地起了身:“是姑娘他們到了?”可一看外頭的日頭,又覺着不對,微皺了一下眉,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那灰衣小廝又喘了兩下,稍稍緩過氣來,說:“還差一刻就到巳正了。”
“不對啊,北蠻距離大周最近的驛站最快也要半天才能到,現在才巳正而已……”田誠奇怪的嘟噥了兩句,又問他,“來的不是姑娘他們?膣”
小廝搖頭:“不是……”
“那是誰?”昨個兒都安排好了,今個兒不該有客上/門纔對。
“是爺來了……蟆”
田誠聽着先是一怔,很快明白過來,神色微變,忙急匆匆跑出去了。如今他們府上能被稱作爺的可就那麼一位……
文采菁是午正的時候到的旭州。
馬車纔剛在文宅門前停穩,門就開了,守門的小廝討好的笑着從快步從裡頭迎了出來:“姑奶奶您可算到了,爺跟田總管可都等急了,您若再不出現,他們怕就要親自出去迎了……”
文采菁剛下了馬車,看着那小廝,一臉詫異:“什麼爺?家裡來客人了?”
“不是,不是客人,”小廝忙搖頭,“奴才說的就是七爺啊……”說着,心裡頭還在回味兒:他們爺以前在府裡頭的排行貌似確實是第七沒錯吧……
文采菁面上也露出驚喜的表情來:“璟哥兒來了?什麼時候來的?之前怎麼一點兒都沒聽說……”
“就跟姑奶奶前後腳的工夫,差了就一個時辰。”小廝說。
“人呢?現在在哪兒?”她一邊問着,便一邊着急的往裡走。距離上次見面可都已經兩年了,那小子也是的,薇薇不方便出門來,見上面是無可奈何,他卻是一出門就跟入水的泥鰍似的,刺溜就沒了影子,還逮不着人。自打兩年前從京城過來北蠻看她,他就再也沒回去過,當然也沒老老實實留在旭州或是千陽馬場,到處溜達,就是不見人,若不是每個月不間斷的總有信到,還不知道會把她擔心成什麼樣兒呢。
“就在正廳跟田總管一起喝茶等着姑奶奶呢……”
文采菁急着見弟弟,也沒顧得上兩個小的,可把兩個小的急壞了。
“娘,等等,等等我,我也見小舅舅……”小柔兒站在馬車上,急的小臉通紅,吵着走遠的文采菁直嚷。
楠哥兒也在一旁着急的叫:“還有我,還有我……”
璟哥兒到北蠻那會兒,他們才都剛一歲,如今已是沒什麼記憶了,不過每個月除了信以外,璟哥兒總會給他們蒐羅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像會唱歌的盒子,會動的木頭鳥,雖然沒什麼記憶,他們對這位小舅舅可是喜歡、崇拜的緊呢。還好,諶瀚不在旁邊,也不知道,要不然還指不定怎麼吃味兒呢。
不好把他們丟下,文采菁生生住了腳步,只好又退了回去。
澹臺興哲已好笑的一手一個將他們抱下了馬車。
一落地,他們就急切的“嗖”的一下就甩開小短腿衝進了門裡,剛纔還在叫着娘呢,這會兒連娘都顧不上了,一左一右直接略了過去。
文采菁微微一怔,只覺有些哭笑不得,轉身緊跟上去,還忍不住在心裡頭腹誹:這倆沒良心的小東西。
進了大門,穿過前院,就是正廳。
許是聽到外頭的響動,裡頭的人已走了出來,一個個子稍高,二十多年紀,一身樸素的青布衣裳,臉上掛着謙恭的笑意,正是田誠,旁邊那個個子稍矮,十四五六的年紀,一身寶藍色素面錦袍,翩翩小公子一枚,笑顏如花,不是璟哥兒是誰。
雖然認不得人,不過就那麼兩個人,小傢伙自然不會認錯,直叫着“小舅舅”就撲進了文懷璟的懷裡,一點兒都不認生。
文懷璟面上的笑容又深了幾分,蹲下身,一手抱住一個,親親這個,摸摸那個,輕聲跟他們說起話來。
文采菁慢步過去,目不轉睛看着那個曾經經常撲進她懷裡撒嬌,如今個子都已經趕上她的小男人,不由微微紅了眼眶。兩年不見,他又高了,壯了,也黑了……
看到文采菁走近,文懷璟站起了身,笑的溫柔非常:“二姐……”
文采菁看着他,故意板了臉,過去擡手對着他的腦門就是兩下:“你倒是好樣的,都兩年了,不回家,也不過來找我,你不知道我們會擔心的嗎?”
文懷璟捂了頭,齜牙咧嘴:“疼,二姐。我不是每個月都捎信給你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那麼容易出事兒?”
文采菁又一個毛栗子敲上他的腦門兒:“什麼不是小孩子?都還沒弱冠呢,你也敢說自個兒不是小孩子?你給我老實交代,這兩年都跑哪兒去瘋了?”
文懷璟看着她,討好的嘿嘿笑:“吃完飯咱們再慢慢說行不行?我肚子好餓……”
“是啊,吃完飯再慢慢說吧,大家都餓了。”這時,澹臺興哲也走了進來,笑着替文懷璟解了圍。
文懷璟感激的看着澹臺興哲,歡快的叫了一聲:“興哲哥……”
澹臺興哲笑着點點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得空咱們比劃比劃,看你這兩年長進了沒有。”
“沒問題。”文懷璟一口應了,看着他賊兮兮的笑,“不過,興哲哥你可得小心了,我今時可不同往日了。”
澹臺興哲意外挑眉,不以爲然道:“那得比劃過以後才知道……”
“既然餓了,就去吃飯,還囉嗦這麼多做什麼。”文采菁一人一巴掌拍了過去,轉頭問田誠,“小誠哥,午飯都準備好了?”
田誠點點頭:“廚房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上桌,去後頭花廳吧。”
無人有異議,一行人開始熱熱鬧鬧往後頭花廳轉移。路上,文采菁想到淳于恪透露給她的消息,往田誠身旁靠了靠,問:“小誠哥,霜天回京城去了,如今鎮北軍誰做主?”
田誠想了想道:“應該是小宋將軍手下的李副將。”
“你跟他熟嗎?”文采菁又問。
田誠點點頭:“平時經常一起喝酒。”說着,便奇怪看向他,問:“怎麼啦?”
“有要緊事兒想要跟他通個信兒,今個兒晚上,你能不能想個辦法把他請來,悄悄的,別讓太多人知道?”文采菁問。
見她一臉嚴肅的模樣,田誠心下一凜,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沒問題……”
“有勞小誠哥了……”
吃過飯,兩個小的又鬧騰了一陣,便都疲乏的睡下了,其他人也都散了,各自休息,養精蓄銳去了,畢竟接下來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趕。
親自侍弄兩個小的睡下,文采菁雖也覺着有些累了,但並沒有跟着一塊兒休息,回了自個兒屋,沏了壺茶,等在那裡。
沒過一會兒,文懷璟便來了。
“二姐……”
文采菁指指身旁的椅子:“坐吧……”
待文懷璟坐定,她又親手沏了杯茶過去,然後直截了當道:“說吧,這兩年你都跑哪兒去,幹什麼了……”
對於自家親姐姐,文懷璟自然沒什麼好隱瞞的,一五一十便將這兩年的去向道了個清楚:“前兩年,我在凌州拜了位師傅……”
兩年裡的發生的事,文懷璟避重就輕,說了整整一個時辰,雖沒說到什麼驚心動魄的,卻聽得文采菁心驚肉跳。
爹爹一直希望璟哥兒可以好好唸書,將來出仕爲官,做她的靠山,讓她能在安平侯府穩穩當當、平平安安的,她則只希望璟哥兒可以隨他自個兒心願做他想做的事,出仕,亦或者做個富貴閒人,悠悠哉哉的過他舒心的小日子。可沒想到,他偏走了江湖路。還好,他拜的那位師傅並不是出自什麼歪門邪道,而且在江湖上的名頭還是響噹噹的,那身手更不用說了,連她這向來只關心孩子、銀子的小女子也小有耳聞。璟哥兒能拜他爲師,將來學成,自保是絕對沒問題的。只是一想到江湖上那刀光劍影,她心肝兒就顫。
文懷璟看着文采菁豁然變白的臉色,心中忐忑不安:“二姐,你是不是不贊成我跟師傅學武?”
文采菁目不轉睛盯着他看了片刻:“你想學嗎?”
文懷璟很認真的使勁點了一下頭:“想,很想。”
“那我不會反對。”文采菁說,“但是,你必須要保證,不該摻和的是非不許摻和進去,我不希望你有事。”
文懷璟當即展了笑顏,安慰她道:“二姐你就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
“那就好。”文采菁稍稍安了安心,“對了,這次,你就跟我一塊兒回趟京城吧,你六姐快生了……”
文懷璟點點頭:“當然,本來這趟我就是過來找了二姐你一塊兒回京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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