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的奏章很快有了回覆,皇帝下的旨意很明確,按顧思,就安葬在徽城。??其實按皇帝的意思,一併把賜婚的聖旨下了便是,但因爲顧慮到葉驚玄的感受,再想想姚思敏又把那念頭給壓了下去,於是就只出了封葬的旨意。
這聖旨一出,葉霜城和姚思敏自然知道了葉驚玄的下落,不由得心驚於葉驚玄近在咫尺,他們卻沒有收到消息的事實。
姚家的信息網絡不能說大,卻遍及全朝上下,葉驚玄在徽城的消息一傳來,連姚老爺子都忍不住懷疑,難道真是徽城的眼線沒能發現,但現在他們卻也顧不得這些了,緊趕慢趕往徽城去。
葉霜城和姚思敏半路上就遇上了姚崇安,兩隊一匯合,姚崇安忍不住跟葉霜城和姚思敏嘀咕兩句:“去了徽城,別怪驚玄,這孩子遇上這麼件事,心裡正需要安慰。這孩子從小沒見過什麼大風雨,這一遭怕是真要傷了心了。”
“爹,我知道,可不知道爲什麼,我胸口總跟壓着塊大石頭似的,要不是齊芳年,這小倆兒能這樣,說到底這一切還不是……”姚思敏眼睛通紅地靠在葉霜城身旁,咬牙恨恨地說道。
葉霜城拉姚思敏一把,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爹,我們省得,驚玄這孩子打小便是我們的掌中珠,心頭肉,哪裡能責怪。每每想到驚玄在這一年來的遭遇,我心裡就擔心,這孩子從來沒離我們這麼遠過,眼下正是需要家人的時候,我們也不能往她心上潑涼水。”
“思敏啊,你也改改你這火筒子的性子,得虧你當初自個先跑了,要不然遲早得讓一大家子跟着你牽連進去。”姚崇安以前看不過葉霜城,現在倒覺得葉霜城幫了他大忙了,要真把姚思敏放在中宮皇后的坐兒上,這姚家說不得早翻了天了。
姚思敏不樂意了:“爹,當初你可不是這麼個態度,當初可是我非要跑,你非把我往宮裡弄不可。幸好我和皇上互相看不過眼,要不然現在牽連了也不能怪我。”
姚崇安冷哼一聲,瞪着姚思敏只能搖頭:“你以爲,你做了些什麼我不清楚,要不是有你支持照應着,驚玄能隻身跑出京城去?你就一傻孩子,皇上也不是當年的太子了,你跟皇上開賭之前,你就輸了。”
“爹,我知道他什麼意思,九王爺從來就不是他所屬意的,若贏了,照驚玄那性子,絕計不會讓九王爺坐上那位子,若輸了,咱們姚家可向來護短,怎麼也不可能支持他了。太子之事必是定數,姚家就徹底中立了,姚家不插手他才能愛立誰立誰,真不知道哪位王爺這麼好命,讓皇上佈下這樣地大局。”姚思敏撇着嘴說道。
姚崇安眼神一沉。他一直當姚思敏不清楚。卻沒想到姚思敏清楚到了骨子裡。甚至比他還想得透徹些:“思敏。既然自己跳出了這圈子裡。就摻和進來。否則你很難再脫身。
”
姚思敏聞言從葉霜城身邊坐直了身子。看着姚崇安笑得分外優雅規矩:“爹。不是我想摻和進來。而是他們瞄上驚玄。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打小看得比兒子還重。他們要是動了驚玄。我便和他們不死不休。就算是他也一樣。”
葉霜城笑着搖搖頭:“思敏。這麼些年了。我如今才發現。你是一點兒也沒變。反而更氣盛了。”
姚崇安也是一笑:“霜城啊。也虧是你。才能這麼些年一直容着她。這姻緣真是前世結下地。半點也不了。”
容着……姚思敏聽了不由得冷笑:“爹。是我在容着。夫是我選。是苦是樂我皆自受。既然是自己做地選擇。那就只能情願忍甘心受。”
葉霜城本來伸出去想要拍姚思敏的手就這麼僵在了半空之中,嘆息一聲又收了回來,忍不住又看了眼姚崇安,那神情分外尷尬。姚崇安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說話的聲音的溫度調低了幾分:“既然這樣,那你還鬧什麼彆扭,都甘心情願了。”
“爹……”姚思敏很不滿地叫了一聲。
姚崇安卻笑了:“好了,都快三十的人了,還在這兒跟一小姑娘似的,幾十年了你都沒想透嗎?”
葉霜城真是愈發尷尬,訕訕地開口道:“思敏,我……”
“你別說話,我還沒想好原不原諒你。”
葉霜城立馬咽聲,一句話不說,看着姚思敏一臉地抱歉。
馬車一路行駛在這種大體和睦,局部不和諧的氣氛之中到了徽城。
此時徽城處處飛白,一城肅穆,姚
了一眼回頭說道:“這陣仗倒讓我想起了當年雁城時候,從京城到雁城千里披白,舉朝上下一片悲慟之聲啊。”
“爹,這哪裡能比得。”姚思敏往外頭也看了兩眼,心底倒是對顧重樓治理蕃地的手段有了一番認知。
說話就到了永徽王府,葉霜城早就讓人去下了帖子,姚崇安當年乃天子之師,於私也是宗室長輩,顧重樓自然得在府外迎着。
顧重樓剛湊上來要見禮,就被姚崇安給扶住了:“老七啊,咱們也不講究那些個虛禮了,趕緊領着我們去看驚玄那丫頭吧。”
“老太爺,驚玄在後頭園子裡,我這就領你們去。”說着便讓了讓,和葉霜城和姚思敏一道跟在姚崇安旁邊。
穿過園子,滿園都是白色,在冬風裡讓人覺得瑟瑟發抖,姚思敏看到葉驚玄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印象裡在,原本一直笑得跟花兒一樣的女兒,如今也還在笑,只是笑得讓人心疼。
姚思敏輕輕走到葉驚玄身邊,準備好的很多話,一句也沒能說出來,只將葉驚玄抱在了懷裡,許久後才說了一句:“傻孩子,想哭就哭吧,娘在這兒,永遠都在這兒。”
葉驚玄終於找到了她地支柱,這些天,她一滴淚也沒再讓自己落下來,除非吃飯否則都抿着笑臉,雖然他們都說她笑得比哭還更悲傷,可是她就是笑了:“娘,我不哭,我不哭……”
嘴裡說着不哭,卻還是埋在姚思敏懷裡哭得悲慟,一聲一聲悶悶的哭泣,顧至臻地棺槨還停在不遠處的小佛堂裡,她不敢縱聲哭泣,她怕顧至臻還能聽得見。
葉霜城遠遠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嬌慣了十幾年,如今經了風雨,顯得那樣弱不驚風:“七王爺,小女這些日子叨擾你了。”
“定國公說哪裡話,葉姑娘與我也算是沾親,照應她又怎麼能算是叨擾。”顧重樓看着撲在姚思敏懷裡的葉驚玄,心頭莫名地一陣抽痛,葉驚玄這涕淚交加的狼狽樣子,卻讓他覺得分外若人疼惜。
葉霜城看着顧重樓暗暗讚歎一聲,心說過不久就該是自家女婿了,人都說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他如今看女婿也越看越入眼,這顧重樓他怎麼看都比顧至臻順眼,可能是有比對了,就覺得顧重樓很好。
姚崇安這會兒也在打量顧重樓,皇帝的意思早就知會過他們了,顧重樓這個僅存地未婚王爺……姚崇安忽然驚覺了什麼似的,看着顧重樓心裡一陣惑,莫不是皇帝……姚崇安又搖頭,應該不會,就是皇帝真這麼打算,這顧重樓說不定還真看不上。
“娘,他怎麼能這樣,騙了我、負了我,還一聲不吭就丟下我,娘……”葉驚玄在姚思敏懷裡終於肯開口說話了,這些天來她一直是一言不發。
顧重樓也終於安心了,不見葉驚玄開口說話,他心裡一直打鼓動。這兩母女似乎還有得說,了重樓便讓人擺好了茶點,請姚崇安和葉霜城去前廳坐。
姚崇安看了一眼姚思敏示意她好好勸着葉驚玄,姚思敏點了頭,他們才安心地轉身離開。
到前廳坐下後,姚崇安便問道:“老七啊,想來皇上地意思你也清楚,賜婚的旨意明年開春便會下來。驚玄這孩子不容易,還望你好好待她。”
顧重樓點頭表示他知道,只是對於姚崇安這一席話,他聽了卻心裡亂得很,以葉驚玄目前地狀況來看,只怕有些東西他想給,她也不會要。
“七王爺,小女經此一事,怕心中多少有芥蒂,還望七王爺多多包涵。”葉霜城心裡忽然覺得,葉驚玄和姚思敏經歷多麼相似,一樣與人曾許,一樣另嫁他人,人生真是一個大大的輪迴,一切又重新上演了……
“我應過九弟,要照顧葉姑娘,自當傾力而爲,絕不有負所託。”顧重樓這麼說着,眼光一閃,不得不承認,他並非全爲顧至臻地託付,而是因爲葉驚玄那份執與癡打動了他。
姚崇安看了眼葉霜城,忽而一笑:“有老七這句話,我們也就安心了。
”
顧重樓那神色,姚崇安一看便了然了,這又是一雙小兒女啊,姚崇安嘆息一聲心想,不論皇帝到底設的什麼局,若是顧重樓和葉驚玄終能長相守,過得平淡幸福,皇帝愛立誰便立誰吧,他老了,只想看着這些孩子都過得好好的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