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帝絮絮叨叨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完,姚思敏早呆在一邊沒了反應,皇帝笑笑看着也不說話打擾她,姚思敏擡手端着茶喝了口定定神兒,終於反應過來了,大掌一拍炕桌,桌子悶聲重響,姚思敏的手也明顯地抽痛了。
“那丫頭也太大膽了,有什麼事兒不能跟我說清楚的,竟然敢連我都瞞着。她齊妃更是膽大包天,連我的女兒也敢算計,別攔着我,我非去教訓她一頓不可。”姚思敏一邊憤憤地說話,一邊作勢要起身去芳辰殿。
皇帝壓根就不起身攔她,只是笑語靨靨地看着,心情分外好:“我可沒攔你,只是表姐,你不會去,這樣去能有什麼結果。而且,我還得顧着兒子的體面,老九去了,可老2還得頂天立地不是……”
姚思敏聽了這話忽然一驚道:“你該不會是想把大位傳給老2吧?”
“倒是有這個打算,只是還得看看,我啊倒是喜歡你女婿,唉……不說這事兒,還沒定的事。”皇帝心裡也衡量了許久,顧雲崢和顧重樓二人,一個是開疆拓土定天下的雄才,一個是治世安民平天下的良才,邊患四起之時,皇帝傾向於顧雲崢,但眼下可謂安平之世,皇帝心裡就更器重顧重樓,可一想到顧重樓那能跑多遠就跑多遠的態度,他就覺得江山無人可交託。
姚思敏跟着嘆息一聲,想到.姚家代代出皇后的傳統,心說莫不是這一朝還得從姚家出,可一想起自家女兒的性子,又覺得太不適合皇宮了:“你還是再思量思量吧,我家那丫頭,別說母儀天下,當個王妃都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兒,別到時候被後宮的爭鬥給吃了。”
“你小看你家丫頭了,她呀是隻貪.睡的小狐狸,好清靜,可誰要擾了她的清靜,她能讓人這輩子都不得安生。”皇帝細想起那個膽夠大,心思又細的七媳婦兒,不由得一笑,說不得這丫頭也是可以母儀天下的範兒。
姚思敏抿嘴笑了聲兒,忽然又.問道:“那你想怎麼辦,如果你還想給老2留着臉面的話,如果你真要把老2例爲傳位之人的話,這臉面可得留大點兒。”
皇帝仰頭滿臉苦笑,算計自個兒的妻子兒子,皇帝.果然是稱孤道寡之人,身邊就沒一個可以全全交託之人:“思敏,不管老七是否繼位,我都應過你要護老七和你家那丫頭一世平平安安,在我主掌江山之時是如此,繼位之人也應如此,所以這繼位啊還得再看看。”
姚思敏側臉看着皇帝,忽然發現皇帝兩鬢斑白,其.實也不過四十許的年齡,卻總讓人感覺已經很蒼老了,相比之下,葉霜城卻顯得年富力強,姚思敏惻隱之心一動張口道:“阿昊,能護就護,如果不能護了,有姚家在,也定能護他們周全。”
皇帝怔怔地聽着姚思敏喚他的名字,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表姐,你有多少年沒這麼叫我了,自打你從京城出嫁後,就再也沒聽你這麼叫過我了。”
姚思敏彆扭地.擰過頭來看窗外,低聲說道:“你還有心思回想這些,趕緊擺平自家後院吧。”
“表姐,繼位之人若不是自三大家出,只怕三大家都要……所以回頭勸勸老爺子,讓他趕緊帶着姚家上下,隱居偏地,永遠不要再回京城來。”皇帝頓了頓聲,又接着說道:“霜城這些年也賺了不少,估摸着都夠花十輩子了,你讓他把各地的鋪子都轉了,也找個偏僻的地方隱居去吧!”
姚思敏雖然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到來,可現在忽然從皇帝嘴裡聽到這些話,不由得心裡一陣淒涼:“阿昊,這麼些年和虧是你容着他們,否則姚家、葉家怎麼會有今天這樣的安平。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勸爹和霜城早早收手,你……也要多保重。”
“我知道,他們必定會聽你的,至於老七和驚玄,我也會設法護他們周全,唉……其實最好還是老七能繼位,只是這孩子……”皇帝搖頭嘆息,看着窗外碧藍如洗的天空,心頭卻空蕩蕩的,治下這盛世太平,卻無人可託,這是不是也算晚景淒涼呢。
姚思敏默默地喝着茶,不吭聲,許久之後纔開口道:“你有什麼打算,像是需要我幫襯,說吧,這回這戲該怎麼演下去?”
“太子謀反,老七向來跟太子交好……”皇帝說着嘿嘿笑了兩聲,接着說道:“老七向來跟誰都交好,把他們倆弄到京城來,明着是軟禁,暗裡保護這倆偶爾犯傻,又不願意涉入爭鬥的孩子。至於表姐麼,再鬧一次朝堂吧……大可比今兒這回鬧得再精彩些,最好……人盡皆知。”
姚思敏愕然,這回當着這麼多朝臣的面,難道還不大麼,那要多大:“你是怕人不信?”
“不……我要藉此告訴三大世家,京城最好別待了,是時候該功成身退了,三大家的家主都是聰明人,相信他們能明白。當然也要告訴有心人,這回我連姚家的面子也不賣了,再使點勁說不定就可以得道昇天了。”若不是有姚家在,若不是有姚思敏在,說不定皇帝就直接對三大家下手了,可是姚家有老爺子,曾是帝師又是國丈,也有姚思敏在,他……實在下不了手。
姚思敏點點頭,心裡感慨萬千,和皇帝又細談了會兒,由太監領着出了宮,一路上她的心裡一刻也不曾平靜過,風浪越來越大了,起因……究竟是什麼呢?姚思敏搖了搖頭趕緊回了姚府,她需要跟姚老爺子細細談談。姚家、葉家這些年風頭都太甚了,也是時候該避了。
姚思敏回了姚府先跟姚老爺子和葉霜城密談許久,後又寫了信去徽城,葉霜城也隨之帶着葉驚濤離開了京城去往各地。
“爹,你認爲他們會捨得走嗎?”。姚思敏看着依舊波瀾不興的姚老爺子,不由得發出這樣的疑問。
姚老爺子扶着種在庭前的一株老梅樹,用粗厚的大手在樹幹上摩娑着,淡淡地說道:“姚家上下我會打點好,至於顏、蘇兩家,我派人去送信給老顏和老蘇,想來他們這點認知還是有的,要不然這些年也不會限制家裡的孩子入朝爲官了。”
“爹,我更擔心一件事,走了……就真的安全嗎?”。這纔是姚思敏最最擔心的,他們自然可是說走就走了,可是那些已經嫁入皇家的女子,又怎麼能脫身呢,比如她的驚玄……
“思敏,他是個重諾的人,既然說了會保得一世安生,就會拼盡全力去做,就像他當年答應你,要保全姚家一樣。如果不是因爲當年的承諾,你以爲還會有如今的姚家麼,哪一朝的帝王會容忍如同三大世家這樣的外力存在。思敏,你要相信他,我們都要相信他,天子之諾,字字千金。”姚老爺子感慨地看着自己的女兒,此時心裡在慶幸,或許這個女兒沒有做皇后,是姚家之幸……
“爹,我明白。”姚思敏輕聲應道,思緒卻遠遠地飄到了徽城,不知道她那傻女兒怎麼樣了,卻不知道她的傻女兒真裝癡扮傻不亦樂乎……
“驚玄,我真沒想到,你竟然還能,還能……”葉驚塵剛和葉驚玄去定園晃了一圈,示了一圈威回來。葉驚塵當時看着顧重樓想笑又強忍住笑,還得擠出一臉憤怒的表情,心裡就認定了這二位都是演戲的天才。
丫頭、小廝都在外頭不敢進來,當他們從裡面出來的時候,都是一臉的震驚,葉驚塵看着直想樂。
葉驚玄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大哥問道:“還能怎麼……這麼潑辣,這麼囂張?”
葉驚塵搖搖頭:“是這麼恐怖,成了親的女人真可怕,原本我天真單純的妹子啊,如今和一個罵街的婦人一樣,俗不可耐了。”
“哥,這句話以後我一定會跟大嫂說的。”在葉驚塵驚愕地目光中,葉驚玄笑語如花地轉身回碧園。
葉驚塵跟在後頭好一陣愣神,咳了兩聲尷尬地四下望了望纔跟上去,還沒進屋裡就看見屋外有人在晃來晃去,走近了一看,卻像是葉家的侍從,葉驚塵走上去問:“怎麼了?”
“大少爺,見着您就好了,定國夫人來了信,說是一定要交到大少爺或三小姐手裡,請大少爺、三小姐親自展閱。”侍從身上穿的卻像是王府下人的衣着,只是腰間的青色錦帶,卻是葉家侍從的標識。
葉驚塵接過信,衝侍從道:“辛苦你了,去辦自己的事兒吧。”
侍從走後,葉驚塵四下看了看,把信揣在懷中,進了碧園:“驚玄,驚玄,這丫頭跑哪兒去了,怎麼一下就沒了人影?”
“給舅老爺請安,娘娘在後頭園子裡呢。”
葉驚塵便揣着懷裡的信去了後園,葉驚塵仔細地聽了聽周圍的動靜,才掏出信來給葉驚玄:“這是娘寫來的信,趕緊看了燒掉。”
葉驚玄疑惑地接過信,這時候姚思敏怎麼會寫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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