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尋常物件,承‘蒙’十殿下不嫌棄,哪有不給之理,只是這紙鳶兒已經摺了,怕便是再從新糊上了,也不比從前了。”小舟微微一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若不然,趕明個小舟尋個又輕又好的,親自給殿下送來可好。”
“那倒不必,我要的便是這隻,旁的也就別往這送了。”元淵笑着答道。
他這宮裡哪裡能真的缺了這些個小玩意,便是真短缺了,只要他說一聲,十個八個還不趕緊的送他眼皮子底下來。
他瞧着歡喜的,自然是這紙鳶上所題的詩。
小舟看着元淵面上的欣喜,明知道他讚的不是紙鳶,卻依舊微笑着與元淵說着這紙鳶是如何的輕巧,元淵直笑道,嘆氣‘私’腹,這‘女’官兒怎般不開竅兒,他是惜這紙鳶上的題字,與這紙鳶有何干系。
反而是這小詩,當真是這人所寫的嗎?
雖然小舟點了頭,他卻依然有些懷疑。
元淵的表情,小舟看在眼裡,知道這人根本不信這詩是自己寫的,倒也不在意,本來也不是。
小舟也只是笑着帶過,她剛纔是故意一直用元淵能瞧見的角度在偷偷看那地上的紙鳶,便是希望元淵能注意到,如果能將這紙鳶給眉妃娘娘看的話,那便更好了,若是到不了眉妃娘娘手裡,倒也無妨,左右這元淵對自己有些印象,也是好的。
這元淵再怎樣聰明,被教導的如何‘精’明,終究只是個半大孩子,這線兒,算是搭上了。
隨後柳勝華取了雪延膏回來,小舟謝了元淵,又與柳勝華說了會兒話,便請辭回了舊人宮,因爲她這幾日觀察下來,那太醫幾時會來舞峨宮給元淵診脈,她清楚的緊,再逗留下去,怕那元淵會讓太醫給自己瞧瞧那腳踝,那可就‘露’餡了。
元淵命宮奴將小舟送回到了舊人宮,待那些宮奴走後,小舟這纔算鬆了口氣。
芸娘在一旁,早早的就紅了眼眶,見人走後,便走過來瞧小舟的傷。
“姐姐莫要難過,不似姐姐想的那般。”小舟出口安慰道,不難想象這芸娘想到哪兒去了。
“姑兒可疼。”芸娘看着那傷,心裡更是覺得一定是姑兒受了委屈,只是怕說出來讓他們擔心,這才忍着。
只是想着,便開始拿手背擦眼睛。
小舟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繼續安慰道:“小舟說的都是真的,是小舟自己非要爬上去取那枝頭上的紙鳶,結果沒站牢實,栽了下來,索‘性’只是些輕傷,不礙事兒的。”
手裡還攥着人家的雪延膏,實在是不好讓人家再被人暗罵。
“咱們小主子跟十殿下最爲親近,這事兒你也清楚,也許正是因爲如此,所以舞峨宮的人對小舟都蠻客氣的,不但是上了‘藥’,還讓宮奴將小舟給送了回來,臨了還給小舟了這傷‘藥’。”
芸娘想了想,倒也是,那送姑兒回來的宮奴一個個客氣的緊,姑兒想必沒吃虧,只是真的不小心摔着了。
小舟見芸娘這般,便知道這人是將自己的話兒聽進去了,便又開口道:“姐姐啊,小舟已經沒事了,只是這幾日見不得水,所以這幾日,咱們宮中上下,還得有勞姐姐了。”
“姑兒哪裡的話,本就不該由姑兒打掃,是姑兒心善,才幫芸娘打掃。”芸娘吸了下鼻子,對自己能攤上小舟這個姑兒,很是感‘激’。
“姐姐這樣說,便是見外了,咱們這舊人宮裡宮奴根本不夠,小舟想着便心生愧疚,總覺得能幫着些就幫着些,只是小舟打小也沒做過這些,還給姐姐添了不少‘亂’。”
小舟嘆了口氣,舊人宮的宮奴根本不夠上面安排下的數目,她也去找過管事,管事的倒是客氣,說若是來了乖巧伶俐的,一準給補上,但是這一來二去,許多時日過去了,也沒個動靜,想來是沒影兒了。
因爲人少,她便只讓芸娘與德林二人收拾出了夠用的屋子,能少些活兒就少派些活兒給他們二人,自己也是能幫襯着些的,便也‘插’手幫襯着些,畢竟是一個宮裡的,外面一點不‘亂’,關上‘門’,還是憐惜着些的好。
芸娘聽小舟這樣一說,連忙搖了搖頭,道:“姑兒怎麼會添‘亂’,姑兒聰慧,凡事一學便會,又拿芸娘做姐妹,倒是芸娘笨的緊,凡事都要再三才能學會,一來二去,不曉得耽誤了多少事兒,若是換做從前,管事的嬤嬤又是少不得一頓教訓,芸娘能跟着姑兒,是芸娘幾世修來的福分。”
小舟聽了,知道芸娘是想起從前遭的那些罪兒,便也不再多言,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她。
其實芸娘並不笨,只是太過實誠,專心做事,卻不懂得迎合巴結,自然也就成了笨的那個,不過也多虧了如此,這舊人宮裡纔沒來個會整幺蛾子的。
“姐姐莫要在小舟這耽擱時辰了,小舟自己養着便是,倒是咱們小主子馬上就要回來了,這膳食可得早些備好。”小舟笑着說道,此時正是長身子的時候,斷不能餓着了。
“然。”芸娘應聲出去。
小舟‘摸’了‘摸’自己的腳踝,勾扯了下嘴角。
淺淺水,斷又續。
在山清,出山濁。
曲曲折折難回頭。
日落前夕,小舟瞧着窗外的紅雲,心中想着自己今晚怕是無法按照約定去與成雲錦見面,一是此人已經‘亂’了自己的心神,她需要冷靜的想一想,二便是自己這腳踝,可能還需要再多傷幾日,現在出去,被撞到的話,會非常麻煩。
隨後元晦又來瞧了她一次,看了傷口後直皺眉,還要脫了小舟的鞋襪看看腳上,被小舟婉拒了,莫說這傷是假的,便是真的,也不能由着元晦來看。
勸走了元晦,小舟又在芸孃的伺候下洗漱後,早早的躺在‘牀’榻上,但她翻來覆去,總是念及赴約之事,一直過了許久,才‘迷’‘迷’糊糊中睡着。
小舟再次睜開眼時,看到頭頂‘牀’蔓微微動着,房間內點着一豆燈火,勉強能瞧清室內的擺設。
燈是芸娘給她留的,因爲小舟曾經在與她閒聊時說過,說喜歡在晚上睡覺的時候也點盞燈,說是怕黑,其實不過是不想一個人顯得太過寂寞。
小舟之所以驚醒,是因爲窗外狂風大作,還打了雷,看來,很快就要下暴雨了。
只是想到這,小舟便立刻跳下‘牀’榻,將掛在一旁的油紙傘取下,索‘性’她還記得自己此時應該是腳崴着了,便半真半假的拖着腳往外走。
出了房‘門’,輕手輕腳的將房‘門’關上,然後順着亭廊,自後‘門’出了舊人宮,她倒不擔心出去的時候碰着什麼人,左右這舊人宮裡宮奴少,前後‘門’都有人值夜的話,德林與芸娘二人會連個替換的人都沒有,所以她便讓二人將前後‘門’都鎖死,輪流值守在一旁‘門’房中。
左右這也是禁宮,沒那麼容易出事兒,再說,要真出事兒,來了賊人,那也不是這些宮奴能對付的,何必折騰這些有的沒的,憑白累得人,就留個在看前‘門’,若有貴人來訪,便有給開個‘門’便是。
走了沒多久,小舟感覺有些不對勁起來,她總覺得後‘門’有人跟着自己,這一意識讓她不禁將心提到了喉嚨眼,腳下步子也漸漸放快。
對方顯然沒有要與她正面的意思,只是跟着,她思來想去,決定不作正面衝突,開始在舊人宮附近走動,想到正‘門’去,將值夜的德林喊起來。
對方顯然也意識到了她的想法,很快便沒了音,小舟折騰了一圈又回到了舊人宮裡,德林一見她回來,有些驚訝,“姑兒這是……”
“別問了,點了燈籠,跟我去後‘門’瞧瞧。”小舟也顧不得暴雨,幹嘛又撐了傘,往雨幕中走了去。
她總覺得不踏實,那跟蹤自己的人,到底是什麼人,這舊人宮沒守備,巡夜‘侍’衛來的也不勤快,別是已經進了舊人宮裡了。
德林“哎”了一聲,拿了燈籠,將正‘門’‘門’栓落了,又拿棍子給頂死,小舟先是取了跟順手的木棍拄着,有防備的意思,也算是裝腳傷。
二人先是打芸娘房‘門’外經過,小舟讓德林敲‘門’,將芸娘喚起來,讓她去小主子那守着。
隨後二人才往後‘門’走了去。
德林一瞧後‘門’是敞開的,嚇的臉‘色’一白,連忙看着小舟:“姑兒,奴晚上明明是將‘門’栓落了的。”
小舟搖頭,道了句“莫怕”,低頭看着地面,她本想看看有沒有腳印什麼的留下,卻因爲雨下的太大,只得作罷。
方纔她出‘門’的時候雖然未將‘門’鎖上,卻也是將‘門’關緊了,此時‘門’卻是開了的,也不曉得是風吹開的,還是剛纔跟蹤自己的那人已經進來了。
咬了咬嘴‘脣’,小舟將手中的棍子握緊。“德林,咱們一起去尋一圈兒,也好安安心。”
“哎。”德林應聲,將後‘門’落了栓,本來也想撿起一根‘棒’子,只是左右找了找,也沒順手的,最後只能撿起塊拳頭大的石頭,放在了袖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