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果然不似表現出的那般呆傻,反之應該是個極其聰慧的孩子。
“小舟,你上來。”元晦一見小舟要下水,臉色立刻就變了,剛纔那些僞裝出的穩重也不見了。
小舟搖搖頭,繼續往下攀爬。
元晦急了,顧不得旁的,跑上前來就拉住了小舟,“小舟,你聽我的,先上來,咱們……”
小舟回頭看他,眼神裡有些哀傷,便是元晦不說,小舟也是明白,元晦是打算將這落了御賜扳指的錯兒認了。
可是,認了的話,去聖上面前走一遭,看着沒什麼,其實就已經是完全被摒除與九重帝心之外,以後連個王爺也做不得,沒有封地,不能出宮,也讓帝君安心,明白蕭氏一脈再無翻機會。
一個這般的皇子,後要如何自處?
忍嗎?忍一輩子子,然後瘋在景言宮中,最後怕死了都沒人知道。
“小舟去去便回,下無需擔憂。”小舟輕聲說着,然後推了元晦一把。“小不忍則亂大謀,下需謹記。”
若是說從前二人都尚是彼此謹慎防備,不曾以真面目相視的話,此時,她便不再假裝,元晦看着她,眼神裡滿是擔憂。
小舟笑了,她此時是真心爲這六子着想,也可以看出,這六子也是當真爲她所擔憂,真心的不願她遭罪,一種被認可的緒總容易縱人心,讓人義無反顧的付出,她一直都覺得這很傻,可是今個才知道,傻也罷,不悔。
這開的池水依然很冰。小舟鞋子沒入水中的剎那,水立刻涌入鞋子裡,冰冷的觸感讓她不打了個冷顫。
她似乎與這大冷天的下水池很有緣分,上一次就是爲了活命,跳下去。藉此裝瘋賣傻。躲過了一次次的危險。
這一次,看着是爲了撈扳指。其實又何嘗不是爲了活命。
只不過這一次,怕比上次還不如,上去後怕是連個大夫都請不來。一定會留下病根吧。她這撿來的子,還當真是多災多難。
元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他一直都謹慎小心。甚至沒有妄想過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多讀一些兵書。希望有一天能出宮去,然後一展抱負,哪怕在寒苦邊疆度過一生,也好過在深宮一輩子看不見天。
小舟伸出一隻腳,試探着踩踏穩池邊緣的礁石,剛想下另一隻腳,忽然感覺腳下一鬆動,手上所抓也鬆了,整個人往水池栽了去。
“小舟!”元晦再也顧不得,跑到了荷花池邊,想要下去救人,但是卻在看到水波時,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
他怕水,他曾經被人按在水裡,雖然他已經忘記那人是誰。
她要是死了,我不會放過你的,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元晦瞪向元恆,瞠目充血,爲什麼有些人什麼都有,有些人卻什麼都沒有,爲什麼有些人明明吃着山珍海味,卻還要時時刻刻惦記窮人手頭上那個乾澀饅頭,是不是一定要將那饅頭打落在地上,踩碎了,才甘心。
“遭了!”
“會不會淹死啊。”
長寧看了看荷花池,又看了看元恆,見他依然無動於衷,心裡更是焦急,也不敢讓其他宮奴幫忙。
元徽更是急的跳腳,多虧一旁元瑾拉着,不然非得跟着跳下去不可。
“咳咳咳……”索荷花池不深,小舟也便爬了起來,口中污水吐出,不住的咳嗽着。
“小舟,小舟。”
見元晦伸手,小舟又咳嗽了一聲,然後笑着伸出手,安撫的握了握他的手,便放開了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小舟,小舟!”元晦幾乎是滾爬着在池邊隨着小舟走動,此時的他什麼都忘記了,腦海裡只有這一個肯對自己好的人,只有這個名字。
小舟看着這樣的元晦,心裡說不出的複雜,卻也給冰冷的體,帶了些暖意。
便伸出兩根手指頭,指着自己的兩頰,“還男子漢呢,羞羞羞!”
隨後,又吐了吐舌頭,扮了鬼臉逗他笑。
做完這一切,她便轉,她沒有忘記自己下池子要做什麼,也不敢再耽擱時間,開始一步步的往那荷花池中心走去,水的阻力讓她小小的子有些站不穩,她只能穩穩腳步,一點點的往前走。
此時殘荷早已落盡,一抹粉色在池中走動,恍若一朵睡蓮一般,雖然有美感,卻更多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殘酷。
元恆雙目緊緊的盯着荷花池中的小舟,拳頭緊攥,指關節都泛白了。
他不明白,這個沒有任何勢力的老六有什麼好,爲什麼可以有個奴才爲他做到這般,她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她難道不這樣做,等於與他元恆爲敵嗎?
爲什麼她可以那麼自然的對這老六好,還毫不矯作。
“這是怎麼……”剛從御書房請意後趕來的太傅一瞧見這大冷天的,一個孩子下進了池塘子裡,不有些焦急,但剛開個話頭,便被元睿拉到了一旁。
“太傅只作沒瞧見便是,這事兒,管不得。”元睿細微的一瞥,那方向便是元恆。
太傅嘆了口氣,甩袖離開,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但是這事兒他也確實管不得,也不敢管。
元睿隨後也與元恆說了一聲,告退了。
在他之後,其他人也紛紛告退,甚至連一直嚷嚷着不願走的元晦也被元瑾給拉了回去,長寧不願走,也被聞訊而來的女官領了回去。
小舟彎下腰,摸着腳邊的東西,細細長長的還被淤泥包裹,很是光滑,便有些好奇的將那東西摸了上來,等她拿起來一看,立刻又給甩了出去,嚇的連連後退,摔倒在池子裡,又趕忙爬起來,往池邊跑了過去。
這下,小舟真的是怕了,爲什麼這裡會有死人的骨頭,不,應該說,這裡還有多少死人的骨頭。
這樣死去的人,到底有多少,甚至連捧黃土都沒有,也許都沒有人知道。
是不是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
“上來。”修長而白皙的手指伸出,面具後的聲音有些古怪。
小舟扭頭看着他,眼淚根本止不住,她是真的被嚇着了。
“手給我。”元恆將手又伸出了些,眼睛一直盯着小舟,溼漉漉的模樣,淚珠子一直在掉,小臉也凍的發青,嘴脣都紫了,這實在不是他想看到的。
小舟又轉頭看向跑到這邊,也想拉自己上去的元晦,見他此時正疑惑的看着她與元恆,便閉上了眼睛,拍開了元恆伸來的手,然後略微下蹲,福施禮。
“奴小舟,未能尋回玉龍扳指,不敢休息。”
說完,又繼續往荷花池中走過去,膝蓋浸在冰冷的水,小舟努力讓牙齒不那麼顫抖。
“那你便找,若是找不到,便死在裡面!”元恆是真的氣惱了,從小到大,還沒有一個人敢這樣對他說話,何況她只是個小小的女官。
簡直是不可理喻!
小舟的倔勁也上來了,轉過,福道:“勞太子爺掛心,小舟,定然。”
說完,又轉繼續走。
元恆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便甩袖離去。
一直在旁邊看着的長孫寫意,走到了亭廊欄邊,“你先上來吧,差個宮奴下去尋便是。”
太子爺這個時候走,便是沒明說,也分明是就有放過這史小舟一馬的意思,何況她也不樂意看她這樣凍着,怎麼說,也是認識的。
小舟聽了長孫寫意的建議後,輕輕搖了搖頭,“長孫姐姐,小舟都已經溼透了,何必再拖人下水呢。”
宮奴也一樣是人,自己怕冷,人家也一樣會怕冷,她實在不願意這樣做,這樣,她無法心安。
長孫寫意聽了她的話,不嗤笑一聲:“骨頭。”
說完便帶着那些宮奴離開了這裡,反正話兒她傳到了,這人要怎麼做,是她自個的事兒。
長孫寫意天資聰明,又是三朝元老唯一的嫡孫女,生而有勢,她的成長環境註定她必將清高驕傲,也不會懂得小舟爲什麼會憐惜其他宮奴受寒,這一點她註定要與一直隱忍的小舟格格不入。
小舟咬着下脣,長孫寫意罵的一點沒錯,自己這臭脾氣,的確是了點,對人家好,不見得人家就會感激不是。
“長孫姐姐,還請留步!”小舟喊了一聲,聲音不大,還帶着寒冷的顫抖。
長孫寫意頓了步子,有些狐疑地回頭看向她。
小舟在池中,手上拿着的,是一枚通體瑩潤的白玉扳指。“還有勞姐姐,將這玉龍扳指交還給太子爺,告訴太子爺,小舟不辱使命,將這玉龍扳指尋了回來。”
長孫寫意走過來,伸手接過了玉龍扳指,拿帕子給包嚴實了,又看了她一眼,然後轉繼續往回走。
小舟鬆了口氣,剛纔與長孫寫意說話的時候,她便摸到了這扳指,仔細思索了一下,一直沒打定主意是親自送去,還是讓長孫寫意帶回去。
但是當長孫寫意轉的時候,她便決定,還是交給長孫寫意的好,也省得自己與元晦還要到元恆跟前去,請個安,再受羞辱。(。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