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一望無際的草原裡。
“嘭!”
隨着一聲悶響,一道身影突然從空中跌落了下來,摔在地面上。
“呃……啊啊啊啊……!”
飽含痛苦的呻吟從其口中響起,身影的主人亦是渾身千瘡百孔的在那裡掙扎着,彷彿正在褪去蛇皮的蛇精。
事實上,對方現在正在做的事情也和那差不多。
在身影的逐漸掙扎與痛苦呻吟下,六條尾巴從其身後探了出來,在那裡瘋狂甩動。
某一刻裡,六條尾巴中的一條斷了。
可這條尾巴的斷裂,卻是令得身影的主人身上那千瘡百孔的傷痕一點一點的恢復了過來,最終竟是變得完好無損。
“該死!”
傷勢痊癒的狐女看着斷裂的尾巴,臉上沒有半分的喜色,反而充滿着憎惡,充滿着憤怒。
“好不容易纔累積到六條尾巴,居然在這種地方失去了一條,又得重新來過,損失太大了!”
大難不死的高揚斯卡婭臉色便極其的難看,一對獸瞳都從眼中浮現了出來。
那裡面,殺意和兇性在波動着,令她恨不得再重新殺回去,將那個人類碎屍萬段。
“不行,不能回去。”
高揚斯卡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那個人類太神秘了,居然能夠將聖槍的本質用魔術重現,喚來世界盡頭,這可是連那個魔女都沒有辦到的事。”
“他究竟是誰?泛人類史的人?還是這異聞世界的人?”
“摩根真的是因爲誤會他是預言之子,纔會和他結婚的嗎?”
“可預言之子不是那個魔女的敵人嗎?她爲什麼要將涉及到聖槍的神秘交給他?”
到得這個地步,高揚斯卡婭總算是發現,自己對黎格的瞭解太少了。
在對敵人的情報嚴重不足的狀況下,竟是因對方的幾句挑釁而不惜暴露本性,暴露真身,這次或許真是自己做錯了。
“人類……”
高揚斯卡婭一對充滿兇性的獸瞳中便滿是冷漠。
“何其多餘的一個種族,但爲何偏偏就是這個種族的生命,總是能夠出現一些出乎人預料的存在呢?”
高揚斯卡婭對此感到了不快,感到了不悅。
不過……
“算了,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還是先回格洛斯特再說吧。”
她得藉助繆瑞恩的力量,暫時在格洛斯特休養生息了。
另外,她也要調查一下那個人類,看看那個人類究竟有什麼名堂。
直覺告訴高揚斯卡婭,摩根會將聖槍交給那個人類,並和那個人類結婚,這裡面絕對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必要的話,可能還得跟那個魔女接觸一下呢。”
高揚斯卡婭便做出這樣的決定。
就在這傾國傾城的狐女準備離開這裡,回到格洛斯特時,一個輕佻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耳中。
“沒想到連你都逃之夭夭了啊,幸好我沒有在那裡繼續待下去。”
聽到這個清爽的聲音,高揚斯卡婭的臉色也變得陰沉了下來。
“……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玩賞之獸的幼體便轉過頭,注視向緩緩的走向這邊的來者,金色的獸瞳中溢出殺氣。
來者,正是貝里爾·伽特。
“別這麼看着我。”貝里爾舉起手來,做出一副投降狀,道:“你都恢復本性了,我當然得有多遠跑多遠,以免被波及到,難道不是嗎?”
這位靠着偷襲一度殺掉藤丸立香,殺掉迦勒底的御主的殺人鬼,就半點慚愧都沒有的這麼說着。
顯然,他不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甚至還反過來向高揚斯卡婭抱怨。
“本來我還想和瑪修好好打個招呼的,都是因爲你,我連跟心上人多說幾句話的機會被無情奪走了呢。”
聞言,高揚斯卡婭冷哼了一聲。
“這次只是失策了而已,算到迦勒底,算到預言之子,卻偏偏漏算了一個人類,實在令人感到不快。”高揚斯卡婭一邊這麼說,一邊卻也諷刺出聲,道:“當然,你沒有資格說我,身爲隱匿者的一員,竟是讓事態失控成現在這般模樣,難怪那個人類會稱你爲敗犬。”
———「隱匿者」。
這是一羣致力於否定泛人類史,在地球中引進異聞帶,引進異星的神明,企圖將地球恢復成神代未消失前的模樣的人。
他們與異星之星爲伍,在地球上種下空想之樹,從而催生出一個個的異聞帶,一邊與泛人類史爲敵,一邊將地球白紙化,引來了一場席捲整個人類史的浩劫。
迦勒底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與隱匿者走上了對立面,一直在剪除異聞帶,砍伐空想樹,意圖拯救地球,拯救泛人類史。
貝里爾·伽特正是隱匿者中的一員,持有着隱匿者才能持有的大令咒。
妖精國不列顛,這個異聞世界之所以出現,貝里爾這個人恐怕得承擔起一半以上的責任。
他在這裡種下了空想樹,只是因爲一些意外,妖精國不列顛的空想樹已經枯萎。
他在這裡使用大令咒召喚出了自己的從者,但那個從者卻是自作主張的做了一些行動,以至於妖精國不列顛在之後的數千年裡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可以說,沒有他,妖精國不列顛就不存在,摩根也不會成爲這個異聞帶的王。
正是因爲貝里爾的所作所爲,摩根纔會視其爲同夥,以盟友的形式來接待他。
高揚斯卡婭就是在諷刺這一點。
畢竟,原本的話,貝里爾是會成爲這個異聞帶的掌控者之一,並擁有一騎相當強大的從者做戰力的。
但現在,他已經把一切都搞砸了。
“……別那樣叫我可以嗎?”
貝里爾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彷彿被戳到什麼痛處似的,低下頭,將眼神隱藏在反光的眼鏡後面。
“怎麼?”高揚斯卡婭卻是扯起笑容來,似野獸的猙獰猛笑,毫無感情的道:“難道你還想殺了我?就憑你?”
貝里爾陷入了沉默。
高揚斯卡婭亦不再說話。
一人一獸彼此對視着,居然令一股可怕的殺氣瀰漫了起來。
兩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存在就進入了對峙的狀態,給人一種隨時有可能展開廝殺的感覺。
最後,還是貝里爾退了一步,率先收起了殺氣。
“好吧。”貝里爾再次做出投降狀,道:“我就是個普通的人類,可不敢和大名鼎鼎的Beast(獸)作對。”
“那種騙人的話就別再說了吧,貝里爾·伽特。”高揚斯卡婭對這說辭感到嗤之以鼻,道:“對你來說,這個世上就沒有不能殺的人,要是信了你的鬼話,或許,下次被從後背捅穿胸口的人就是我了。”
貝里爾·伽特是個人類,這點毋庸置疑。
而在失去了從者的狀況下,這人理應也該失去威脅,至少不應該被高揚斯卡婭這樣的存在放在眼裡。
可如果帶着這樣的想法無視這個狼男的存在的話,那下場一定會很慘。
他是人類沒錯,但他的內心卻是和高揚斯卡婭差不多的野獸。
不算正面戰力,只論暗殺跟偷襲,這人的本事還是相當不得了的。
沒見他偷襲藤丸立香的時候,除了黎格率先做出些許的反應以外,其餘人通通都沒能及時做出反應嗎?
要知道,當時離得比較遠的黎格和阿爾託莉雅姑且不論,瑪修、達·芬奇以及崔斯坦三人可是就在藤丸立香身邊的。
而瑪修、達·芬奇、崔斯坦三人無一不是從者。
能在三騎從者的就近保護下偷襲成功,一度殺死迦勒底最爲至關重要的御主,由此便可看出貝里爾·伽特這個男人有多危險。
像今天這樣的場面,如果不是高揚斯卡婭能夠斷尾求生,多少恢復一些狀態和力量,那她可以肯定,貝里爾一定不會介意在暗中突然暴起偷襲,將她當場殺掉。
這個男人最會尋找偷襲的機會,一旦他出手,成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所以,對於貝里爾的說辭,高揚斯卡婭是半個字都不信的。
要不是這個男人跟她有交易,給她提供了不錯的商品,那她絕對不會答應他,在他偷襲成功以後護他周全,以免他被迦勒底那些發狂的從者給殺死。
“我要回格洛斯特了。”
當下,高揚斯卡婭冷冷的對着貝里爾出聲。
“你最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過。”
在失去唯一的從者,又失去被自己耍得團團轉的傀儡玩偶的情況下,貝里爾已經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可用的戰力了。
這樣的他之後又會怎麼行動,怎麼針對迦勒底呢?
高揚斯卡婭會拭目以待。
“唰!”
於是,高揚斯卡婭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這樣的她完全沒有發現,貝里爾的嘴角正勾勒起一個危險的弧度。
“接下來該怎麼過……嗎?”
貝里爾低聲笑着。
“那還用說?”
“我啊,可是很專情的。”
“在沒有好好的跟小瑪修暢談我對她的愛意之前,我可不打算就這麼善罷甘休了。”
說着,貝里爾伸出手,將地上的一件被高揚斯卡婭遺棄的東西撿了起來。
赫然,便是高揚斯卡婭斷掉的尾巴。
“雖然跟我真正想要的東西不符,但算了,能得到這個也是物超所值。”
貝里爾舉起高揚斯卡婭的尾巴,居然開始啃咬了起來。
他,竟是將高揚斯卡婭的尾巴給吃了下去。
“哼哼……哈哈哈……”
一陣低沉的笑聲中,貝里爾眼鏡後面的眼睛已經變了,變成一對金色的獸瞳。
“你的力量,我就毫不客氣的拿來使用了。”
月夜下,狼男開始變身,化作一隻掀起漆黑風暴的巨獸,仰天長嚎。
…………
天,漸漸的開始亮了起來。
當晚霞般的天空取代夜空,再次回到妖精國不列顛中時,黎格也是慢慢的從沉睡中甦醒。
“嘶……”
這一甦醒,黎格立即感受到全身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令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這是……?”
黎格先是茫然了一陣子,旋即纔回想起來。
“我使用了聖槍,擊退了高揚斯卡婭。”
記憶的迴歸,讓黎格迅速的環視了一眼四周。
進入黎格眼簾的是一個近在咫尺的天花板,以及車廂般的狹小空間。
搖搖晃晃的感覺襲來,使得黎格立馬意識到了自己當前的處境。
他正躺在一輛馬車的車廂裡,似乎跟着這輛馬車被拉走,處於趕路的狀態中。
“呼……”
旁邊,一個妖精少女正靠着車廂的牆壁幽幽睡去,懷中還抱着一根選定之杖。
不是阿爾託莉雅,還能是誰?
“【迪亞·弗拉特爾】。”
定定的看了阿爾託莉雅一會,見她沒有醒來,黎格也沒有打擾她,當場發動了無詠唱化的高位治癒魔法,爲自己治療身上的傷勢。
他身上還帶着傷,但好像已經經過處理和治療的樣子,只是還沒完全治好,以至於他醒來時纔會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是迦勒底的人做的嗎?”
黎格很快便有了猜測。
沒辦法,阿爾託莉雅是個蹩腳的魔術師,肯定用不了什麼治療魔術,奧伯龍大概也是半斤八兩,只有迦勒底的御主或者是達·芬奇才具備治療手段,能爲他處理傷勢。
這個猜測,在下一秒鐘裡也得到了證實。
“嗯?你已經醒了?”
車廂的簾子被打開,一個小姑娘從外面鑽了進來,看到起身的黎格,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萊昂納多·達·芬奇。”
黎格下意識的喚出了對方的名字。
“叫我達·芬奇就行了。”達·芬奇對着黎格笑了笑,不復先前的沉默寡言,有些開朗及驚歎的道:“看來你恢復得很好呢,我還以爲精神枯竭成那個樣子的你,短時間裡,應該是不可能醒過來了。”
發動了聖槍的黎格,當時確實徹底耗盡了魔力,以至於陷入了精神枯竭的狀態。
這還是黎格第一次精神枯竭。
以往,因爲有最高等級的「精愈」能力的關係,不管黎格怎麼使用魔法,他的精神力都會在第一時間裡自動回覆,回覆的速度還極快,因而他從來沒有過魔力不足,精神力枯竭的事。
但這次,黎格嚐到精神枯竭的滋味了。
倫戈米尼亞德,能夠繫住世界表層的星之錨,使用了那種力量,即便是黎格,也不得不耗盡魔力,耗盡精神力。
好在,有「精愈」的發展能力,黎格的精神力回覆得很快。
現在,他的精神力已經回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