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格的帶領下,一男一女兩人便勻速行走在溼地環境中,在無數不敢靠近過來的摩爾斯的注視下,來到了這一帶的最深處。
這裡有一片沼澤。
一片看上去非常污穢,讓阿爾託莉雅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沼澤。
沼澤中還有一副巨大的骸骨,其就像是一頭血肉盡數腐爛,死狀悽慘的史前巨獸一樣,雖然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氣息,卻依舊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讓人感覺呼吸爲之一滯。
“這、這裡是……?”
不知爲何,阿爾託莉雅本能的不願意靠近這個地方。
黎格似有所覺,一邊若有所思的看了阿爾託莉雅一眼,一邊淡淡的出聲。
“這裡是龍骸沼,最古老的純血龍種阿爾比恩的氣絕之地。”
聞言,阿爾託莉雅也顧不上自己那奇怪的抗拒本能了,頗爲驚訝的看向了沼澤中心的那副骸骨。
“龍骸沼?阿爾比恩的氣絕之地?那那副骸骨不就是……?”
顯然,阿爾託莉雅已經察覺到了那副骸骨的主人是誰了。
“沒錯,那就是阿爾比恩留下的殘骸。”黎格肯定了阿爾託莉雅的猜想,並疑惑道:“你們之前不是有來過不列顛北部,前往奧克尼嗎?”
黎格還以爲,以阿爾託莉雅和這裡的聯繫,她在來到不列顛北部,前往奧克尼的途中,應該有經過這裡。
可現在看來,阿爾託莉雅不僅沒有經過這裡,還對這裡一無所知的樣子。
“所以不是說了嗎?那個時候我們正在被巴格子追殺啊……”
阿爾託莉雅一臉的憋屈。
因爲被追殺的關係,阿爾託莉雅雖然有來到不列顛的北部,可爲了趕緊抵達奧克尼,甩開背後的追兵,這一路上她基本就沒停下來過。
因此,不管是愛丁堡也好,龍骸沼也罷,阿爾託莉雅都只是經過其附近而已,根本沒有進去。
“沒想到化身爲湖區的阿爾比恩居然還有一些殘骸留存在這裡。”阿爾託莉雅繼續看向那副龍骸,緊接着皺起眉頭,道:“可這沼澤裡的水,爲什麼會給我一種和摩爾斯差不多的感覺呢?”
在阿爾託莉雅的感官中,沉睡着阿爾比恩之骸的這片沼澤,裡面的水便像是這世上最污穢的毒一樣,充滿着不祥、邪惡、墮落的氣息。
那種氣息,的的確確和摩爾斯一樣,都是詛咒的氣息。
按理來說,阿爾比恩作爲最古老的純血龍種,其沉眠之地應該不可能會像這樣污穢纔是。
它的生命比神靈還古老,它的神秘可以與行星比肩,除非是像獸神科爾努諾斯那般,飽含着憎恨與憤怒的被殺害,否則,其沉眠之地怎麼都不可能是這種不祥之地吧?
阿爾託莉雅便爲此感到了疑惑。
見狀,黎格給出瞭解釋。
“阿爾比昂的屍體腐爛之後,沒有化爲森林及湖區的部分雖然沉睡在了這裡,卻也基本失去了力量,不再蘊含什麼古老的神秘。”
“再加上,在其屍骸之上棲息的北之妖精們曾在春之戰爭中遭到屠殺,險些被滅族的北之妖精的受害者們的怨念也盤踞在了這裡,讓這裡成爲了不列顛中最爲骯髒之物的聚集處。”
“這是積攢了八千年的怨念,還吸引來了大量摩爾斯盤踞,長久下來,這片龍骸沼會變成這樣,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如果那副龍骸上還殘留有阿爾比恩的力量的話,那這裡還不至於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只可惜,那副龍骸已經徹底失去了力量,淪爲了不良品,連原本應該與其相伴,在其身上誕生的“末梢”都被人撈走了,以至於這片龍骸沼中只剩下純粹的毒素,再無半分神秘可言。
若是有人接近這片龍骸沼,接觸到沼澤中的毒素的話,那麼,就算是從者,其靈基也必定會受到影響。
至於人類之類的生命體……那大概會直接發生基因突變,變成不倫不類的畸形生物吧?
好在,黎格與阿爾託莉雅都不是會受到影響的類型。
黎格自然不必說,身上存在的多種性質的力量都能使其無視這種負面影響,阿爾託莉雅是來自星之內海的樂園妖精,本身亦有來自星之內海的加護,命運力十分充足,很難會被區區這種程度的毒素影響。
當然,龍骸及龍骸沼是沒辦法影響到阿爾託莉雅,但龍骸“裡面”的東西就不一定了……
想到這裡存在的某扇“門”的存在,黎格當即轉移視線,看向阿爾託莉雅,並進入正題。
“鏡之氏族原本便是棲息於這片沼澤的附近,是在這片湖泊中建立起了居住地的六大妖精氏族之一。”
“被滅族時,鏡之氏族也沒有離開這裡,包括氏族長在內,所有人都是在這裡被殺害的。”
“我們要找的對方,也一定在這裡。”
或者說,就在兩人腳下的這片大地。
這片大地裡,就有鏡之氏族整個氏族的妖精的屍骸,其中也包括了鏡之氏族的氏族長。
“我們要怎麼做?”
阿爾託莉雅果然不再關注龍骸沼了,轉向了黎格,俏臉繃緊。
黎格也沒怎麼猶豫。
“交給我就好。”
來這裡的路上,他已經想好要怎麼做了。
用復活魔法復活鏡之氏族的氏族長,再讓對方主動獻祭,重築骨鍾……這種事即便是黎格也不想做。
那太無情了。
如果是牙、風、土、翅等妖精氏族的話,黎格還無所謂。
可鏡之氏族……這個氏族已經迷途知返,且付出了應有的代價,黎格還不至於連這點情面都不講。
在這樣的情況下,黎格果斷選擇了使用另外一個方法。
“就在這裡,以鏡之氏族氏族長的屍骸作爲媒介,用【向星星許願】將其鑄造成新的骨鍾吧。”
有最爲重要的屍骸作爲媒介,想必就算是用【向星星許願】來鑄造新的骨鍾,應該也不至於會消耗太多的經驗值。
“嗡——”
在一聲足以震動大氣的嗡鳴聲中,黎格體內的魔力猶如火山噴發一般,陡然噴涌了出來。
一個巨大的圓頂狀立體魔法陣在黎格的身上展開,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向着四周擴展,不僅將黎格及其身旁的阿爾託莉雅都給籠罩在立體的魔法陣裡,還覆蓋向了周圍,一下子將整個龍骸沼都給籠罩在內。
“這、這是什麼……?!”
看着這巨大的圓頂狀立體魔法陣,感受着從黎格的身上噴涌而出的驚人魔力,阿爾託莉雅驚呆了。
這是魔術?
還是魔法?
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的阿爾託莉雅,直接風中凌亂了。
與此同時,展開了超位魔法【向星星許願】的黎格也感覺到了一股無所不能的萬能感,告訴了他,現在的他幾乎可以辦到一切。
可惜,這只是一種錯覺。
“真能辦到一切的話,我就不用回來求助摩根了。”
想起還在位面夾縫中的貝璐蒂的靈魂,黎格的心情也很複雜。
不過,黎格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
辦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
此時此刻,自己只需要想能夠辦到的事情即可。
“回來吧,失落於大地中的已逝之魂。”
“重現吧,承認過往罪孽的骸骨之鐘。”
將心中的願望確確實實的注入超位魔法【向星星許願】之中……
下一秒鐘,籠罩住整個龍骸沼的圓頂狀立體魔法陣立即如同一朵光花一般,徐徐綻開。
“轟!”
自黎格的體內噴涌而出的龐大魔力化作一股粒子流,衝上天際,直入雲霄。
這個湖區都在這一刻裡被光粒子照亮,使得無數摩爾斯都被驚動,瘋狂蠕動。
這一刻裡,世界被改寫,此世並不存在的奇蹟亦是被喚醒。
等到巨大的圓頂狀立體魔法陣消失時,衝上天際的粒子流又是降了下來,沒入大地,讓地面升起一陣陣微光,在黎格及阿爾託莉雅的面前匯聚。
沒過多久,一道模糊的光影自地下浮現,伴隨着無數光粒子,出現在黎格和阿爾託莉雅的面前。
“…………”
阿爾託莉雅臉上的驚色開始褪去,轉而化作一陣默然,靜靜的望着那道光影,沒有出聲。
黎格同樣是如此。
他知道,這道光影的正體,很有可能就是那已經逝去,曾在十六年前做出預言,使得阿爾託莉雅這個樂園妖精成爲了人人傳道的預言之子,走上一條坎坷之路的鏡之氏族氏族長。
原本沉睡於大地中的祂被喚醒了,且就在黎格和阿爾託莉雅的面前迅速的變形。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以後,自地下升起的光影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口鐘。
一口無論是對於黎格來說,還是對於阿爾託莉雅而言,均十分熟悉的鐘。
“巡禮之鐘……”
存在於不列顛中的最後一口巡禮之鐘,終於再現人間。
“去敲響它吧。”
黎格拍了拍阿爾託莉雅的後背,輕聲開口。
“去告訴不列顛的妖精們,預言之子已經正式完成了巡禮之旅,即將踏上解放不列顛,解放妖精的戰場吧。”
聽着這句話,阿爾託莉雅發現,自己的內心竟出奇的平靜。
“如果是最開始離開廷塔傑爾時的我的話,一定會很難相信,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便完成十幾年的人生中一直心心念唸的巡禮之旅吧?”
距離自己離開廷塔傑爾,不過是過去幾個月的時間而已。
在此之前的十幾年人生中,自己無數次的幻想中巡禮之旅的過程,想着這其中的意義,想着這其中的艱辛,卻從未想過自己能夠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完成這一使命。
這曾是佔據了自己大半個人生的東西。
這曾是在整個不列顛中被津津樂道的東西。
它影響了自己的一生,也影響了許許多多人的一生,甚至影響了整個不列顛的局勢。
如今,它就要完成了。
“自此之後,原初六妖精留下的後裔都將承認自己的罪。”
“鐘聲的響起,乃是認罪的聲明。”
“讓這道鐘聲響徹整個不列顛,乃至是傳向星之內海,這就是我的使命。”
不知不覺間,阿爾託莉雅來到了鍾前。
這是第六次的體驗。
這,也是最後一次的體驗。
“錚!”
星光,在阿爾託莉雅的身上匯聚。
“【樂園之詠,內海之唱。】”
聖潔的詠唱從閉目的阿爾託莉雅口中響起,讓星光匯聚到被其舉起的選定之杖之上。
“【爲被選召、裁決、糾正而降生的存在。】”
“【起始的骨之鐘,爲迷途之子指引歸路。】”
“【———寬恕其罪孽吧。】”
如果說,最初的時候,阿爾託莉雅還不太理解這段歌謠的含義的話,那麼,現在的她已經能夠理解這一切了。
她就是被選召,來到這個不列顛裡,爲了裁決及糾正犯下原罪的六妖精氏族而降生的存在。
起始的骨之鐘,當它響起之時,也是爲這些犯下原罪的妖精指引歸路,讓他們祈求得到寬恕的吶喊。
“寬恕其罪孽吧。”
最後一次詠唱這段歌謠的阿爾託莉雅,便發自內心的如此祈求着。
一萬四千年了,這段罪惡的歷史,也該得到寬恕,就此落幕了。
“鐺——鐺——鐺——鐺——鐺——”
悠久且古老的鐘聲從巡禮之鐘中響徹而起,化作一陣徘徊於天地中的聲音,乘風而去。
鐘聲逐漸響徹在整個妖精國不列顛的上空,被所有生存在這片罪惡的大地上的生命傾聽。
索爾茲伯裡……
諾里奇……
格洛斯特……
牛津……
奧克尼……
倫蒂尼恩……
愛丁堡……
卡美洛……
一座座歷史悠久的城市中都回蕩起了這鐘聲,讓一個個的妖精們均擡起了頭,看向天空。
“巡禮之鐘?”
“……怎麼會?”
還在大教堂中商議着合作事宜的諾克娜蕾、達·芬奇、藤丸立香、瑪修等人均一臉的錯愕和茫然。
遙遠的卡美洛中,銀髮的妖精騎士及黑紅的妖精騎士也是神色一震,看着天空,久久不語。
玉座上,寒冬的魔女耳朵微微一顫,卻是始終都沒有睜開眼睛,神色平靜。
至此,最後的巡禮之鐘被敲響。
而這,也是宣告不列顛走向落幕的最後的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