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突然飄下幾絲細雨,掉入趙菁泛紅的眼中。
趙菁低低舒了一口氣,將手裡的藥草細細又翻了一遍,才從藥田裡走了出來。
鄒陽站在小路上,身材半掩在陽光下,隱約給人難以抓不住的錯覺。
他的五官雖然不如韓洋的俊逸,但雙眼卻彷彿寶石般透徹明亮,鼻樑高挑,薄脣微抿。
他的眼神極爲銳利清亮,靜靜注視着她從綠意中走了出來,即便嘴角還帶着笑,無形中卻令趙菁倍感壓力。
“你叫什麼名字?”盯着她的臉,鄒陽緩緩開口。
趙菁抿脣:“趙菁,走旁趙,菁是草下面帶一個青草的青。”
“哦,趙菁。”男人微微一笑,雙眸光芒流轉,話裡輕柔似寵溺的情緒讓她愣在了原地,雙腿像是灌了鉛無法移動,目光灼灼望向男人的臉龐。
他不是韓洋!
確認了好幾遍,她還是認清了這個事實。
無法抑制的顫慄從胸膛中漾開,趙菁努力吸了吸鼻子,該死的,她又想哭了!
低下頭,將藥草裝進背上的揹包,趙菁越過鄒陽走到司喬身邊,沒有回頭頓了頓:“那個,謝謝你的藥草。”
“我們走吧。”看向身邊的司喬,情緒有些失控。
細細回想了一番,從小到大,哪怕是追韓洋,她都沒像現在這樣需要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以至於在一個陌生人面前,丟進了臉面。
司喬絲毫沒有因趙菁激烈情緒而撼動態度,語氣冷漠:“嗯。”
“客氣了。”
男人幽幽的嗓音從身後鑽入耳際,趙菁聽了只覺得心都疼了起來,咬了咬牙,跟着司喬走出了院子。
等人走遠,鄒陽僵硬的身軀緩緩有了動作,醒目的容顏仿若冬日懸冰。
屋子裡擺設低奢乾淨,線條硬朗,獨獨讓林惜朝瞧順眼的是有張挨着窗戶的單人牀。
打開窗戶,氣氛陡然清新了不少,細雨從窗外鑽了進來跳躍在宋伊的臉頰上、睫毛上,視野開闊了起來,令她低落的情緒稍稍好轉。
“這裡的事情告下一段落幕,我們就回去。”將人兒穩穩塞入懷裡,林惜朝眯了眯眼,望着四方田前的鄒陽愈發覺得礙眼。
陸夜北不收閒人、廢人和庸人。
他能在這兒做到現在的位置,足夠證明他確有本事。
宋伊長密的睫毛微微撲閃,斂下眼底閃過的漣漪。
男人純黑細長的眸中,隱隱有璀璨光芒閃耀,手指纏上她烏黑的秀髮,淡淡開口:“伊伊,我轉行了。”
宋伊分明聽出了他沉痛的語氣,不知爲何,忽然有些難過。
這兩個字,隱隱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男人提起過。
“清歡,淮清。”想起兩人在A國耳鬢廝磨之際,爲他們未出世的孩子取好的名字,林惜朝黑眸一沉,大手摸向了宋伊平坦的腹部。
“我們,也該有孩子了。”男人聲音啞了下去,雙眼卻彷彿燃起漆黑的火,牢牢的、貪婪地鎖定她的每一寸輪廓。
孩子——
清歡、淮清——
宋伊眼角隱然發紅,和男人在一起點點滴滴的美好清晰如畫從心頭浮了出來,那段期間,她求子心切,努力了很長,但沒能懷上。
她幻想過有着寶寶的日子數次,但每一次幻想之後,都足以令她柔腸寸斷。
流產之後,看了不少關於這方面的資料,瞭解過一些關於產後女人身體不適的症狀,她那樣的情況對子宮的傷害極大。
她每每提起孩子時男人慾言又止的神色,她不是沒有察覺出;他們歡愛許久,不做任何措施,卻始終難以有孩子,這些都清清楚楚地告訴她,她大概、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男人有力的大手仿若鐵鉗慢慢收緊,宋伊只覺得呼吸有些不順,身子被男人轉向面朝於他,清冽的氣息縈繞在鼻息,男人有些沙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認識的宋伊,不是這樣的。”
林惜朝微垂着頭,棱角分明的側臉英俊而沉默,暗沉如夜的眸色灼灼盯着懷裡面無表情的女人。
“她會做很多事情來證明自己,獨獨不會像你現在這樣用沉默將自己封住。”
他喜歡那個聰慧狡黠的她,一顰一笑、甚至是生氣,都充滿了無限的可能,在不經意間,將他的心給拿走,從此開始了一生的顛沛流離、無所適從。
只是現在,她又絕情地不要那顆心了!
“你不是想知道軍火交易的時間和地點嗎?”從女人臉上得不到任何反應,林惜朝臉龐浮現起幾絲冷硬,“你問我,我告訴你。”
你問我,我告訴你!
宋伊在心底默默將這句話咀嚼了幾遍,她到底還是輸了!
不論是哪種方式的對抗,她總是處於下風的那方!
她不是真的將自己封閉起來,只是懶得說話、懶得吃飯、懶得思考。
追根究底,或許多多少少,還是仗着他的喜歡,和他的愛!
“你,說吧。”許久不曾開口的嗓音,有些喑啞,落在男人的耳裡卻宛若天籟。
林惜朝視線愈發灼熱,緊盯着她不肯放過她臉色的變化:“伊伊,你願意和我說話了!”
宋伊呼吸微窒,不是很能理解他哪裡來的高興,他向來都是喜怒藏於麪皮之下,故意想要泄露情緒,也只會微微沉下黑眸,卻足夠讓旁人忌憚收斂。
“時間,地點。”
“五天後,這裡。”
“......”
的確,這裡很是隱蔽,他們的行動小組一時半怕是難以追蹤到這裡。她得到答案的手段雖然有些卑劣,但是相比起眼前的男人,她遠遠不如他,不是嗎?
宋伊眼睛紅得更是厲害!
“我是不是,懷不了孩子了?”
這話,饒是林惜朝,都聽不出裡面的深意!
男人像是瞬間被打中了死穴,不知如何回答!
宋伊細細掃了男人一眼,心裡突然有一塊就這麼塌陷了下去,令她整個人被一種痛苦的昏眩感包圍。
她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
“所以,什麼清歡、什麼淮清,現在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對嗎?”心肝俱裂,宋伊幾乎找不到自己的嗓音,雙手抓向男人的胳膊,指甲陷了下去,“無論做什麼,你都在騙我,對嗎?”
“......愛你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真的。”
“愛我?”宋伊嘲諷地扯起嘴角,頭暈眩地將她的整個世界都顛覆了,不得已整個人軟趴在男人懷裡,死死攥着他胸前的襯衫,歇斯里地道,“別來噁心我了!”話語虛弱卻陰沉無比。
林惜朝臉色變了變,最終歸於冷漠:“我沒有!”
男人手臂快如閃電,宋伊本就體力不支,被他輕易壓在了身下,動彈不得:“你想幹嘛?”
疼痛的窒息感令宋伊臉色慘烈,掙脫不得,泄氣地放棄逃脫。
一言不合,又來硬的!
他就是這樣身體力行地來愛她的嗎?
不過,宋伊視線晃了晃,現在都無所謂了!
無所謂了!
“噁心?”男人重重咬上了她的脣瓣,似帶着懲罰,見到女人吃痛皺眉才放過了她,“不準用這樣的詞彙。”
他的心也是肉長的,他也是會疼的!
宋伊被他這番親吻吻得氣喘吁吁,頭越來越重,上下眼皮都快合上,男人卻不打算就這麼輕易饒過她,一寸一寸地在她的肌膚上流連,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和氣味,像是黏人的野獸用自己的方式圈住在乎的東西。
“夜北的醫術,加之我們的勤能補拙,有孩子,遲早的。“男人一臉篤定。
如果可以的話,宋伊真想跳起來將這個厚顏無恥的男人暴打一頓!
他憑什麼說得這麼確信?
還勤能補拙!
他怎麼不說天道酬勤呢!
“啪啪——”稀疏的掌聲在頭頂響起,宋伊心下一緊,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春光大泄,又想起窗戶是開着的,嘴角狠狠抽了抽,真想一腳將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給踹走!
陸夜北一臉戲虐,眼底透着沒過癮的狹促。
林惜朝一臉陰沉地瞪了過去,慢條斯理地收拾好宋伊,給她裹上厚厚的被褥,甚至連脖頸的皮膚都圍得嚴嚴實實。
“大白天的,傷風敗俗!”
全天下,還真沒幾個敢當着林惜朝的面說着這麼直接!
陸夜北恰巧是,宋伊更是!
“陽說你找我,什麼事?”一身慵懶頹靡的氣質,陸夜北時纖細的手指放在窗臺上輕輕釦着,催促道。
“鄒陽,什麼來歷?”男人倒也不避諱,開門見山。
那個讓宋伊看了有波瀾的男人,像跟刺紮在他心裡似的。
陸夜北有些意外:“他啊,是個人才。”
“......哪國人?”
“C國。”
林惜朝眉頭蹙了蹙。
窗外,陸夜北緩緩補充了一句:“他好像還有個表哥,叫韓洋。”
“韓洋?”
宋伊瞳孔微瞪,喃喃道:“他還活着?”
“陽說,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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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見見那個鄒陽。”
望了眼林惜朝,陸夜北笑了笑:“你男人說好,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