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頭頂上傳來男人清冽的嗓音。
“你已經不是我的學生了。”
白頌兒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哭得鍾愛都有些喘不上氣來。
“我知道了。”
她是因爲公主的身份，纔可以做了他的學生。
如今，她失去了這道身份，也就什麼都不是了。
白頌兒抓着門框站了起來，泣不成聲：“我、我不會給你造成困擾的。”
“我走，我現在就走。”
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頌兒，去和王上坦誠。”林惜朝聲沉如水。
白頌兒雙肩顫抖，泄露了此刻的無助和絕望，胡亂抹了把臉色的淚漬，吐了一口氣，若無其事道：“嗯，我會的。”
哪怕他讓自己往火坑裡跳，她也認了！
鍾愛眼底閃過一絲困擾，望着白頌兒背影遠去，不免心驚肉跳：“你，還真是絕情。”
“鍾愛，這是她現在唯一的路了。”男人風輕雲淡。
鍾愛卻聽出了不少隱藏着的深意和算計：“所以，這也算是你對她的最後一點情分？”
“是償還。”
他能以顧惜辭的身份進入到宮中，這份情，他記在了心裡！
今後，就真的誰都不欠誰的了！
“所以，除了宋伊，任何女人對你的愛慕，你都不會在意、也不會放在心上？”說這話的時候，鍾愛眼底有些溼意。
將全部的溫情給了一個人，讓其他女人難以在他的身上尋覓到絲毫希望，這樣的男人，真是讓她又恨又愛！
“是。”男人沒有猶豫。
“鍾愛，有些男人的心，很小，小得這輩子只能裝下一個女人！”
想起遠在異國的小女人，男人神色專注，眉宇間的柔色戳得鍾愛滿目瘡痍！
“比如呢？”
“榮錦！”
“......”
“那如果想要忘記一個男人怎麼辦？”鍾愛不知道自己問這話是什麼樣的表情，應該是很狼狽吧。
男人笑了笑：“不知道。”
“我只有想要用生命去銘記的女人！”
真好！
“但願，我也能碰到這樣的男人。”
“會的。”男人如是回答。
幫趙菁和雨涵買了不少衣服，宋伊自己反倒什麼都沒買，卻逛得不亦可乎。
天黑下來，三個人去火鍋店，趙菁喝了點小酒，三杯下肚，整個人瘋瘋癲癲，一會兒哈哈大笑，一會兒趴在她的肩膀上抽泣。
宋伊摸了摸她的腦袋，心疼極了。
回去的時候，還真是苦了宋伊，左手使不上力，在司機師傅的幫助下勉強將她這個醉鬼弄到了門口。
“趙菁，下次你別想再喝酒了！”
“嗚嗚——”女人醉氣熏天的嘴裡吐出兩個字，“韓洋。”
“韓洋！”
像是打個雞血，趙菁猛地跳了起來，宋伊氣得半死，敢情她不光能走，還能跳啊！
“你個混蛋，誰讓你一聲不吭離開的！”
“......”
“我好想你，想得快瘋掉了！”
宋伊眼淚微鬆，對着雨涵輕聲道：“乖，雨涵，回屋睡覺去。”
雨涵無措的大眼眨了眨，站在原地一會兒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好歹，趙菁酒勁兒沒她烈，鬧了一會兒睡在了客廳的毯子上。
宋伊只得將她搬到牀上，轉身坐在了牀邊，卻見雨涵抱着小熊娃娃站在門口。
心下一疼：“雨涵。”
“姨，我給媽媽拿小熊過來了，是爸爸買的。”
這是她最喜歡的小熊。
“我每晚抱着小熊一個人就能睡得着。”
宋伊哽咽了一下：“好，雨涵真乖。”
“奶奶說，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要我好好聽媽媽的話，因爲雨涵還有小熊陪，媽媽沒了爸爸，就沒人陪了！”走到牀頭將小熊小心翼翼地放在趙菁的枕邊，雨涵眼睛彎了彎。
“雨涵，你上來和媽媽一起睡吧。”
這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
小小的年紀，卻要承受一些連大人都無法承受的悲傷。
“可是，姨你睡哪裡？”大眼睛撲閃撲閃。
“我、我回去睡。”
“姨，外頭很晚了，碰上壞人怎麼辦？”
“......姨，可以打倒壞人！”
宋伊沒在趙菁家留宿。
她怕看到趙菁閉着眼流淚的模樣，怕雨涵眼底那份天真無邪，更怕自己不久的離開，會讓趙菁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在路口徘徊很久，宋伊最終還是去了之前林惜朝和她的公寓。
“父親！”
白頌兒跪在地上，面土如灰。
“我懷孕了！”
白濯厲色掃了過來：“誰的？”
“是、是——”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裡稍縱即逝，白頌兒瞳孔猛地瞪大。
如果，她要是說了，這個孩子，是惜辭哥的，他會不會娶了自己？
不——
不行！
她被人當衆強暴，就算嫁給了惜辭哥，她也是給他丟人！
她不能這麼做！
“是，是司宣的！”
既然是司宣奪走了她的第一次，就讓她和司宣鬥下去吧！
哪怕拿她的命，只能來換司宣的一層皮，她也心甘情願！
憑什麼只能讓那隻惡魔來毀壞她的生活？
同樣的，她也要讓那隻惡魔加倍奉還，他給她的殤！
“父親，看在我母親的面子上，幫我一次好不好？”
白濯豈能聽不出她話裡的深意，臉色沉了下來：“你母親向來只有一位。”
“是，我的母親是當今的王后。”
白頌兒被白濯駭人的神色威懾住了，但是她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了不是嗎：“父親，我一直都有聽母親的話。”
“我求求你，原諒我這次好不好？”
頭頂上久久沒有聲音，白頌兒絕望地坐在了地上，心死道：“我真的錯了，父親！”
“我不該逃婚的，不該給王室蒙羞！”
白濯銳利的眼神投了過去，似乎想要將她的裡外看個透徹：“你想要什麼？”
白頌兒眼睛一緊：“我要嫁給一個人。”
時間是很奇妙的物質，看不到觸摸不到，卻能在萬物上刻上自己的痕跡。
唯獨愛一個人，纔可以在這個偏頗的病態的時間裡，烙下自己的印記。
他在等——
等一個人的歸來，等得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
林惜朝撫上小白的腦袋，高大的身軀陷在沙發裡。
小白乖乖接受着男人的撫摸，爪子收的好好的。
宋伊一直想讓小白融進人類的生活，他雖不置一詞，心底卻是不太喜歡因爲他而佔用他們太多的私人時間。
“你喜歡宋伊？”林惜朝將手從小白的腦袋拿開，神色淡淡。
小白嗷地叫了一聲。
“喜歡就喊兩聲。”男人蹙了蹙眉。
小白笑眯眯地嗷了兩聲。
男人意味深長道：“你叫了三聲。”
“唔——”
小白懨了下去。
欺負銀！
“這世上，只准我一人喜歡她、愛她、寵她！”
“......”
飛機起飛到落下，很快！
一眨眼，她便隻身來到了A國，提前了和男人約定的時間。
白絳給她的令牌被她藏得很好，第二次進來，宋伊倒是比頭一次要來得輕鬆，或許思想上沒了負擔。
夜色濃重，宋伊眼前閃過幾絲晶瑩，這才發覺，下雪了！
林惜朝，天亮之後，你怨我、恨我，都好，甚至可以忘了我。
進入白宮至高無上的宮殿，宋伊咬了咬牙關，走了進去。
“參加王上。”行了一個禮。
白濯把玩着手裡的令牌，思緒莫測：“令牌，的確是阿絳的。”
“是她曾經交給我，讓我進宮。”
“她兩天前死了。”
“......死了？”宋伊失聲叫了出來。
“直說你的來意吧。”白濯將令牌放在書桌的另一邊，似乎不想多聊這個話題。
宋伊垂下眼瞼：“我來，是替盛家請辭的！”
“如果需要以死明志，由我來就好！”
白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以什麼身份？”
“惜辭是以盛家養子的身份向我提出，你呢？”
“我是他的妻子。”
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出，宋伊從大衣的口袋裡掏出紅色的結婚證。
白濯語氣比之前更冷了，“爲什麼執意犧牲自己？”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宋伊睫毛垂得極低。
“都要。”
“假話是，爲了他，我寧願去死；真話是，我活不長了。”
而最讓她受不了的是，她總在無形中傷了他，再有下一次，她想她會瘋掉！
“你在撒謊。”
“那不重要！”
“王上，求您給盛家一次機會，給我老公一次申辯的可能。”宋伊脊樑骨挺得筆直，倔強地不肯讓自己輕易流下眼淚。
“我想，王后心底，也是這麼想的。”
提到盛嬈，白濯神色微動：“你知道，當初盛家被滅族的原因？”
“不知道。”
林惜朝沒說！
“是私通C國軍官，投敵叛國！”
“哪位軍官？”
Ｃ國的話，級別高的，她應該都認識的。
“宋正德，如今的宋老司令！”
“......那就更不可能了！”
“哦？”白濯輕輕勾了勾嘴。
“爺爺他是不會做這樣的事！”
“爺爺？”男人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
“是，他是我的爺爺，我是他的孫女！”
宋伊坦坦蕩蕩。
白濯探究的眸色在宋伊巴掌大的小臉上來回打量，最終停在了那雙眸子上。
倒真的和那個男人，有幾分相似！
“既是如此，我便收下了你的這條命！”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