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風帶着些許肅殺之氣，如同眼前棋盤上膠着的局勢，看似平靜無波，卻悄悄的黃了草，落了葉。
最終元老大人還是輸了，輸了半子，算是給了皇上顏面，要不然一開始就放下狠話的皇帝在乖孫跟前面子掛不住。
做人不能太古板！
捧着臉看了半天，什麼都沒看出來的胖修睿急不可耐的問了，“怎麼樣，殺的片甲不留了嗎？”
皇帝樂呵呵的開口，“沒有，元爺爺太厲害了，殺不動。”
他沒好意思說，要不是人家留手他就陰溝裡翻了船，會輸的很難看。
目光在元老大人身上一掃又笑了起來，這個老貨有本事，他的兒子們請不動他，要是他孫子還請不動他，那就把他砍了！
元老大人無端感受到了一股子一閃而過的殺意，緊接着就響起胖修睿好無奈的聲音，“祖父教睿，等睿學會了睿來殺，殺的元爺爺一件衣裳都不留。”
“哈哈哈哈~~~”
皇帝暢快的笑了，“愛卿啊，你看朕這乖孫是不是極爲有趣？”
元老大人笑着點頭，“小世子聰慧很機靈，十分不凡。”
此時文凌霄來了，得知他的妹夫痛快的答應了要扶持他的外甥，當即就笑眯眯的一起商議起來。
打扮妥當安南王夫妻帶着長子華修睿，長女華玉鸞出門登車，帶着足以買下兩座大宅子的厚禮前往元府。
元老大人心裡五味雜陳，這小世子怎麼能這樣呢？
事已至此，元老大人只能答應。
“王妃折煞老奴了，能幫着照看小世子是老奴的福氣呢。”
正高興着耳邊忽然傳來一句，“修睿喚你安爺爺的時候你要答應他，你答應了他，他會更高興。”
華旌雲自然曉得是好事，但這樣一來眼紅的人就更多了，修睿也更加的危險，“只怕幾個兄長知道了不答應。”
胖修睿眼巴巴的看着元老大人，拒絕的話老大人怎麼都說不出口，胖修睿又問了，“元爺爺，是睿不乖嗎？”
這感覺實在是奇妙，從來沒有被子孫抱過的元老大人覺得很是新奇，垂首看着胖修睿的笑臉，心想着教一個小娃娃也不錯，這麼大點兒的小娃娃的至真至純，教起來應該很輕鬆吧。
文綿綿緩緩的坐下，嘆了口氣，夫妻兩人四目相對，隨即華旌雲起身，“我去和岳父商議一下。”
接下來的皇帝將自己的乖孫誇成了花兒，如何如何的聰慧，如何如何的體貼，說完就斂下了笑意，正色看向元老大人，“元卿，元家百年世家，元卿亦是文學泰斗，天下人無不欽佩，朕請你來做修睿的先生，你可願意？”
文綿綿笑道：“用不着客氣，我還得要多謝你幫我看着修睿，那孩子調皮，在宮裡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修睿又還有外祖和舅舅支持，還有他這個老父親的銀子支持，這江山可以說坐的穩穩的。
文書勉默默的替自己外孫嘆了口氣，這都攤上了什麼爹孃，一個賽一個的不靠譜，不過這樣也好，他還擔心這女婿不願意，如此一來就要看他如何說動皇上了。
此時元府正門大開，府中上下恭候在前廳，等候安南王府的馬車到來，在此之前元老大人開口，“老夫答應爲小世子開蒙，也只是開蒙，其餘無需多想，府中一切照舊。”
站起來的胖修睿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抱抱，仰着小腦袋說了，“睿喜歡元爺爺。”
元老大人明確的感受到了這股殺意，最終無奈嘆氣，他已經拒絕過兩位皇子，事不過三，他要再拒絕一位皇孫，只怕就要給元家招來災禍。
“我們要如何做才能達成這個目的？”
到時候他就可以帶着王妃遊山玩水，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文書勉一眼不錯的看着他，“你既不願，就讓修睿來吧。”
華旌雲連連點頭，還沉浸在要卸下枷鎖的喜悅裡，已經想着到時候要和他的王妃去哪裡玩兒了。
元老大人是什麼身份？
官職不高但在文人學子當中的影響極大，元家乃是百年世家，底蘊深厚，專出大儒，想當初他大哥二哥都擺出了極低的姿態，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門，只求能得到元老大人的教導指點，皆是無功而返，現在居然答應了要給修睿啓蒙，這下子誰還坐得住？
“此事是遲早的事。”
胖修睿跪下，接過下人遞上了茶小心的遞上去，“元爺爺先生喝茶。”
起身拱手，“能爲小世子啓蒙，是老臣的福氣。”
元老大人想要直接拒絕，都已經在找合適的理由了，胖修睿落寞的對着他的祖父說了，“元爺爺不願意，肯定是睿不乖，睿沒有讓元爺爺喜歡，可是睿已經洗香香，已經換了好看衣服來見元爺爺。”
她一問胖修睿就像模像樣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最後點頭，“準備好了。”
華旌雲笑了，可以說是這兩年來從未有過的輕鬆，“岳父有如此絕佳的想法，應該早些告訴我的。”
馬車在元府門口停下，老大人起身前往迎接，下了車的華旌雲伸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王妃下車，而後才抱下了兩個孩子。
祖父說，無論如何要讓元爺爺給他當先生，哭也要哭來。
必安一臉歡喜，“多謝王妃，老奴這是跟着皇上沾光了。”
要是不一直惦記着殺他的衣裳就更好了。
老大人的目光微掃，心中幽幽嘆氣，元家的這池水終究是被皇上給攪起了漣漪。
他真的要哭了~~~
皇帝的眼神越發的不善了，他的乖孫已經如此低聲下氣求他，要是還拿喬他就要對元家動手了，不識擡舉，要來何用？！
元老大爺接過，仔細的看了，而後點頭合上冊子，放在一旁的錦盒裡，這代表願意收下這個弟子，又有人高唱：“行敬茶禮~”
下人連忙呈上來準備好的茶水，衆人分別站在兩旁，有下人在老大人的跟前放了蒲團，一切準備好後文綿綿問了胖修睿，“拜師禮要開始了，你準備好了嗎？”
胖修睿捧着一本冊子走到元老大人跟前，“元爺爺，拜師帖是睿的父王寫的，睿都看不懂，你看看。”
華旌雲點了頭，“多謝相告。”
三日後百官休沐，宜出門、會友、安家、上樑，乃是吉日。
胖修睿眨了眨眼，歪着腦袋看着自己的祖父，又看着對面的元老先生，腦瓜子裡想起來祖父對他的交代，立刻就一臉期盼的問了，“元爺爺，你可願意？”
胖修睿笑眯眯的牽着元老大人的手，“睿和元爺爺一起。”
皇帝笑了起來，“如此朕會命安南王夫婦擇吉日備厚禮登門行拜師禮，修睿開蒙之事就交給愛卿了。”
元老大人也沒推辭，天地君親師，他今日必須坐上位。
衆人魚貫而入，到了正堂衆人就要請華旌雲入座，華旌雲笑道：“老大人先坐，修睿這孩子得知今日就要來找元爺爺拜師，高興的半夜才睡，先讓他拜了師，他心裡踏實了纔不會鬧。”
是的，讓修睿來！
那小子幾個月大就混跡在御書房，混跡在龍牀上，在宮裡來去自如，想來應該會喜歡那裡的。
文書勉聽後並不意外，“前兩年在馬場皇上就提過，可見皇上對修睿是極爲用心。”
華旌雲苦笑，什麼都瞞不過他岳父的這雙眼睛，他所求的不過是做個富貴閒人妻兒和樂，但現在好像離這個目標越來越遠了。
修睿正式拜師之前並未對外聲張，不過當日晚上華旌雲就得了消息，是必安親自來說的，必安道：“恕老奴多嘴，皇上對小世子的事是格外上心，請元老大人來爲小世子啓蒙這事皇上已經琢磨兩年多，這次能請得元老大人點頭也着實費了一番功夫，皇上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惦記着您的。”
元家上下行禮，華旌雲伸手虛入，“老大人無需多禮。”
一句話震的華旌雲發懵，像是被定住一般好久沒動，心裡好似有什麼衝破了桎梏，豁然開朗，讓修睿來？
必安是真是喜歡胖修睿，那可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啊，多討人喜歡，且小世子喚他安爺爺呢。
必安走了，帶着兩罈子小酒，巴不得立刻就出現在小世子的跟前，盼着小世子再喚他安爺爺。
文綿綿表示見不得這種可憐巴巴的表情，又出聲說了，“本王妃的意思，允你做修睿的爺爺之一，下次喊你就得要應了。”
當真妙極！
“元爺爺，我來拜你爲師啦~”胖修睿歡喜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嚴肅，撲上去抱着元老大人的，仰着腦袋，“元爺爺，你想睿沒有？”
接下來的日子華旌雲更忙了，且渾身充滿幹勁，對未來的美好日子充滿了期望。
祖父說了，元爺爺很厲害，很威風，只要睿學了元爺爺的本事，睿就會很有本事，比父王還有本事，以後比外祖父還要威風。
“小世子快快請起。”
華旌雲剛要說話，文書勉就打斷了他，“你和翁婿多年，你的脾性我多少也瞭解一些，你並非是有雄心大志之人，走到今日很大的緣由是因你是我的女婿，很多事情被逼無奈。”
元老大人一時間不適應這樣的熱情，只能硬擠出笑來，“王爺王妃裡面請，小世子小郡主也一起。”
“你要做的事不能停，安北王幾人還在一旁虎視眈眈，最好能找到一個絕佳的機會將他們直接摁趴下。”
“睿很聰明的，睿已經認得字了，元爺爺你教睿好不好？”
“見過王爺。”
兒子當皇帝他跟着沾光同樣權勢滔天，且要是成了他父皇必定會細心教導修睿，爲修睿鋪路，他這個做父親的省心的很。
一衆子弟拱手應答，有人面無表情，有人眼帶激動，百年世家也需要穿衣吃飯，也想要站在高處受人敬仰敬重，而不是空有滿腹經綸只能荒廢在歲月的蹉跎當中。
但他是什麼身份，他有什麼資格敢去答應？
可現在王妃說讓他應了，“王王妃”
“你的肩上無端的多了許多原本不該你承擔的擔子，你避無可避，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這些我都看在眼裡。”
必安拱手作揖，“多謝王妃。”
元老大人.
他就知道今日進宮沒好事，他只想做學問，不想教皇子，不想教皇孫，不想麻煩，皇上都放任他這麼多年了，爲什麼不繼續放任，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將他拉下水？
美孃親說這是以退爲進，美孃親和父王說話，父王不答應美孃親就會這麼說，說的可可憐憐的，父王就會答應啦。
他的眼中帶着激動的火焰，連提議的文書勉都有些詫異，“你知不知這是什麼意思？”
必安怔了怔，眼圈一下就紅了，小世子回回都喚他安爺爺，他都只敢在心裡答應，天知道他多想高高興興的說‘哎’。
胖修睿揚起大大的笑臉，‘啪’的一聲跪在了元老大人跟前，“睿給元爺爺磕頭。”
文綿綿點了頭，當即有人唱：“呈拜師帖~”
哎呀呀，小世子這一跪，他是不教也要教了，這小世子怎麼就跪的很快呢？
文書勉淡淡的開口，“修睿是你的兒子，你得要有護住他實力。”
文綿綿拿出來兩罈子人蔘酒，“這是請樑家的老大夫們幫着製出來的，每日一小杯對身子有好處，一罈給父皇，一罈您留着喝吧。”
這小老頭兒每次來接修睿都笑的像是花兒一樣，在宮裡沒事就追在修睿屁股後面跑，笑的可大聲了。
皇帝心情不錯，“元卿，再來一局。”
見小乖孫一臉可憐的樣子，皇帝的心酸酸的，看元老大人的目光就不和善了，好似在譴責老大人：你看你把朕的乖孫弄哭了，你說怎麼賠吧？
元老大人彎腰去接，在衆人的注視下淺啄一口後本想就要扶了他的小弟子起來，結果胖修睿‘啪啪啪’的就是三個響頭，最後一下擡起頭來，“睿的頭磕的響，元爺爺不能反悔了。”
元老大人剛忙將他扶起來，見他額頭紅紅的，輕輕的撫去了上面的灰灰，“元爺爺喝了你的茶，就不會反悔了。”
“痛不痛，元爺爺給你抹點藥膏。”
“不痛。”
胖修睿一點都不在意，都沒他的美孃親打他的屁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