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1)

賀蘭雪匆匆趕過來,腦海中第一個念頭就是海藍將七寶帶走了。

他驚惶,但更憤怒!他憤怒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爲什麼會這麼疏忽,竟然讓別人從他眼皮子底下將七寶帶走,而府裡沒有一個人察覺!

七寶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她想要喊出聲來。

可是不行,她的嘴巴被人死死捂住,只能聽見外面驚惶的腳步聲,而不能向外麪人呼救。

哥哥明明就在外面,他在爲她焦急擔心,他還生着病!可是她卻被人困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想要動一動都不行。

“公子,我都檢查過了,門窗都沒有被動過的痕跡,除非是認識的人,可七寶小姐怎麼會給陌生人開門呢?這一點我怎麼想都想不通!”

是管家的聲音!

“府裡都搜查過了,沒有人。”

賀蘭雪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聽得七寶心裡痠痛不已,都是她累得哥哥這麼焦心憂慮。

隔着一層牀板,他的一切都被隔絕在外。

連聲音都有些模糊。

“公子,您身體還未痊癒,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不必。”

“可是公子——”

最後聽到的是玉娘憂心忡忡的聲音,接着七寶的意識便漸漸模糊,再也不能聽清外面的人在說些什麼。

誰會想到,她的牀下竟然會有機關?

她在上面躺了這麼久,卻從未發現,一旦有人啓動下面的機關,她就會從上面整個掉下去。

緊接着牀鋪又恢復原樣。

所有人只會以爲她被人帶走了,而不可能知道,帶走她的人,竟然就藏在牀下!

七寶醒過來的時候,她像是麻袋一樣被人扛在肩膀上,懸空的感覺令她很想吐,四周很黑很暗,春天本是蟲子的天下,可七寶連一聲蟲鳴都聽不見,只聽見人有規律的呼吸聲。

但是當她擡起頭,從黑暗中一路觀察,卻發現每隔幾步路,就有一點星光般的磷光在閃動。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這微弱的光芒。

究竟是什麼人,在她的牀底下挖掘出這樣一條地道,有什麼目的?爲什麼之前他們從來沒有動用過這條路,爲什麼現在非要將她帶出來?

又要帶到哪裡去?

七寶腦海裡一團亂麻,本來她絕不至於一點線索都沒有,可偏偏人在被倒提着的時候,會極度頭暈,這裡的空氣也很渾濁,讓她幾乎不能順暢的呼吸。

但是她知道,這個扛着她的人,是一個很高大健壯的男子,而且他正順着這磷光走,一直走。

她想從自己身上取些物件作線索,可是當手摸到頭上的簪子的時候,她頓了頓,意識到這樣東西在必要的時候,可以作爲自保的武器,她的手放下了。如果有人可以發現這條地道,自然會跟來,不必留下線索,可是如果發現不了,她只能依靠自己!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到了地道口,七寶聽見有奇怪的聲音。她看不見前面,只能看見後面,那人略略一彎身子,便鑽出了地道,只聽“格”的一聲響,七寶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地道口的石板已在她眼前閡起。

原來她聽到的聲音,竟然是這個人在啓動機關!

她不知道已走了多久,只知道再繼續下去,她肯定連胃裡的東西都要吐出來。頭朝下的滋味真不好受,七寶深刻體會到,麻袋的痛苦。

本以爲至少在出了地道以後,可以知道這條路通向哪裡,可是那人似乎察覺到她醒了,手一敲,七寶徹底昏迷。

她醒來的時候,有人坐在她旁邊,一直默默注視着她。

被擄走的時候是夜晚,她剛剛回到自己的房間,聽見玉娘在叫門,後來想要去開門卻失去了機會,因爲牀下有人啓動了機關。她落入別人手中,被挾持了出來。將事情大概整理一遍,七寶才睜大眼睛看着坐在牀邊的男人。

現在已是第二天的黃昏,光線從外面照進來,照見他蒼白的臉色,他的眼睛裡此時佈滿了血絲。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看起來是那麼冷淡,七寶哆嗦了一下,覺得這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平心而論,他長得出奇的耐看,十分古典而雅緻。可是直覺的,七寶覺得,她很不喜歡這個人。

“你醒了?”他伸出手來。

七寶嚇得立刻捲起身子離他很遠。

他收回手,“不是我擄你來的。”

“你是誰?”

男人的眼睛裡露出驚訝的神色,“你怎麼了?”

“你到底是誰?”七寶對過去一無所知,當然不會記得,這個人曾經是她的樂理老師,寧歌。

寧歌盯着她的臉看了半天,似乎想要將她的臉看出一朵花來,最終他嘆了一口氣:“什麼都不記得也好。”

“不論發生什麼,你最好有準備,金刀公主抓你來,絕不是請你做客那麼簡單。”寧歌看了她一眼,站了起來。

“你們爲什麼會在我牀下挖出一條地道?”七寶咬着嘴脣,顯得楚楚可憐。

寧歌走到桌邊,他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說話:“你父親孔鬱之,是金刀當年喜歡的男人。她太偏執,爲了接近他,她早年曾聘請挖掘高手在那所宅子下面挖掘出一條地道,當她想念他的時候,就會偷偷跑過去看他。你現在住的地方,當年也屬於孔家。”

他說的話,七寶一個字也沒聽懂,可是她隱約感到十分詭異。一個女人愛慕一個男人,這本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自古既然有男人追求女人,那麼女人追求男人,也未必有什麼不妥。只是,就如她所知道的,喜歡賀蘭公子的女人那麼多,也沒見誰會偏執到非要挖出一條地道去接近自己心愛的男人。這不僅僅是偏執,這已經到了可怕的地步。

起碼說明了兩點,第一,這個孔鬱之根本不喜歡金刀公主,否則她大可不必挖什麼地道,大大方方從門裡進去不就行了。第二,金刀公主肯定與正常女人不一樣,否則她絕不至於在人家牀底下挖呀挖,想想就讓人心裡毛毛的。

貌似,這個孔鬱之還是她爹爹?

七寶已經開始糾結,她雖然有點糊塗,但還不傻,不會真以爲金刀公主請她來是仰慕故人的女兒,既然不是,那她豈不就是她釣魚的餌?

她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人看。看得寧歌都想嘆氣:“你小時候像你父親,可是越大卻越像你母親,不知道被金刀公主看到了你這張臉,她會作何感想。”

被美麗的少女注視着,本該是一件心情愉快的事情,可是現在寧歌心裡卻苦澀得很,其實他還有話沒說,七寶長得像海明月,又不像海明月。這一點他心裡一直很清楚,七寶喜歡笑,笑的時候眼睛眯起來,就好像一個彎彎的新月。而海明月,從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她永遠都是端莊的,永遠都是完美的,所以會給人不真實的感覺。七寶卻不會,她羞澀的時候會臉紅,生氣的時候會皺眉,笑得時候會眉眼彎彎,她纔像是個真實的美人,而不是畫上的仙女。

寧歌不知道,七寶在這個時候失憶,對她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可金刀公主,想必見不得七寶太開心,太快活,尤其是在她自己不高興的時候……

門打開了,七寶看着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寧歌的瞳孔瞬間有些緊縮,他心裡同樣感到緊張,手心微微有些汗意,他不知道,金刀會對七寶做些什麼。

她走到牀邊,看着七寶的臉,神色竟然有些嫉妒,但是很快她便露出一個笑容,十分甜美溫柔,“七寶,你真是越來越漂亮。”

七寶很明智地選擇不回答這句話,因爲這個女人,看起來就不太正常,觸怒了她,可能自個兒小命就沒了,她還不想死,還等着做新娘子。雖然這想法眼下看起來不太實際,但卻是她心裡最希望成真的事。

金刀轉頭看了一眼寧歌,淡淡笑起來,七寶看到她眼角有細微的紋路,“你知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七寶順從地搖頭,表現出一個人質對於綁匪最大限度的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