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不理變成了瞎子,可是還有一窩瞎子。
在趙縣的青幫,蘇打和花蓉見到了張不理的弟子,許青衣。他是個瞎子,他的青幫弟子皆是殘疾人。蘇打數了數,瞎子至少有十個。
“小瞎子,師父來看你了。”在路上,張不理已經神志不清。這句話,他重複了有一百遍。
許青衣穿着一件青袍,手拄一根盲杖,他聽到聲音,便激動地面對張不理的方向,苦笑道:“師父來了,聽聲音,師父氣息微弱,好像受了很重的傷。”
張不理說:“是的,師父快要死了,你是我最中意的弟子,我要把身上這件軟衛甲留給你。”
許青衣說:“師父,是誰害你的?”
“我是一錯再錯,自作孽不可活罷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張不理的呼吸開始急促,他喘着粗氣對蘇打講,“蘇打,我體內的舍利,我死後拿去吧。那些人在,在,在……”張不理呼吸急促的講話嘎然而止,最後一刻,他緊緊握住了蘇打的手。
死亡是突然的,有時候也是突如其來的,張不理就這樣走了。他身爲一個壞蛋,有可能在許青衣眼裡是位大恩人。如此悽慘地結束了他的一生。他的一生中用了很多年時光製作了一件衣服,亦可以說是件兵器,看來是多麼可笑。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或者說是執念,如此罷了。人生幸福是什麼?是一種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一種自己執念於自己的追求吧。如此說來,張不理有過自己的幸福時光。
許青衣是一個很有趣的人,他爲自己早早地修了墳墓,令他自己都始料不及的是,這躺進墳墓裡的人是他師父。靈堂上,有隻貓在張不理的壽衣上撒了尿,到了下葬,那隻罪該萬死的貓卻沒有抓到。許青衣亦是心情沉重地向家師如實彙報情況:“師父,徒兒不孝,那公貓與隔壁周寡婦家的母貓私奔了。未能將它處死謝罪,請師父原諒。”
待喪禮完畢,蘇打向許青衣告辭:“青衣兄,請節哀。在下告辭了。”
許青衣說:“蘇兄弟,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蘇打說:“請說。”
許青衣說:“在下想與蘇兄弟來一場公正的比武。若在下勝了,請蘇兄弟把家師的舍利留下。”
蘇打想拒絕,卻發現根本開不了口,因爲許青衣的盲杖已經刺向他身體的每一處穴位要害。攻擊的招式快且詭異,讓你不得不閉上嘴,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地抵擋。
體內又多了一顆舍利,蘇打手中的白玉刀鋒芒畢露。但是許青衣的盲杖異常堅硬,幾次碰撞出火花,蘇打手中的寶刀險些被振飛。
出乎意料地是一隻突如其來的麻雀闖入了二人切磋的地盤。許青衣的耳朵異常靈敏,誤以爲是暗器,居然將盲杖刺出,結果一隻血淋淋的鳥兒掛在了盲杖上。而蘇打的刀架在了許青衣的脖子上。
一個披麻戴孝的弱女子急忙闖出來,向蘇打跪求說:“大俠,莫要殺我哥哥,我得了不治之症,哥哥纔會向大俠要舍利的,大俠莫要殺我哥哥,我願做牛做馬報答大俠。”
蘇打收回刀,對姑娘說:“你快起來,我不殺你哥哥。”又對許青衣說:“那日,你爲什麼不向你師父索要舍利。”
許青衣說:“只顧悲傷了,沒來得及。”
蘇打對姑娘說:“許姑娘,請你伸出手來。”
許姑娘猶豫了一下,緩緩伸出芊芊玉手。蘇打握上許姑娘的手,一顆舍利子的光影從蘇打體內通過相握的手臂進入許姑娘的身體裡。許姑娘的臉色立刻紅潤起來。
蘇打對許青衣講:“你妹妹的病我治好了。”
許青衣居然雙膝跪地,聲音激動說:“謝謝恩人了。”
花蓉說:“許幫主快快請起,不必多謝。十二樓以後若有什麼危難,許姑娘體內的舍利子,蘇少主還是要借用一下的。”
許青衣說:“舍利本是蘇少主的,今日能爲了救小妹一命,如此慷慨,以後小妹便是十二樓的人了,若有危難,我青幫願與十二樓共存亡。”
次日,蘇打、花蓉在許青衣的陪伴下去了福來客棧。
可是等了很多天,不見人來。問過老闆,之前亦沒有可疑人員來過。
花蓉說:“我們好像被騙了。”
許青衣說:“福來客棧應該不是這些強盜匯聚的地方,因爲無論是誰,得到了一筆財寶,都會藏起來,而不是帶着金子四處招搖。你們是在哪裡見到我師父的?”
蘇打說:“在薛守宮的船上。”
許青衣又問:“我師父的眼睛是在那裡弄瞎的?”
蘇打說:“不是,是在很遠的草地。”
許青衣說:“一個瞎子怎麼上船?一定有人陪着我師父吧。”
蘇打說:“吳素和薛守宮是親兄弟,那天莫非吳素也藏在船上?”
許青衣說:“至於師父爲什麼騙你們,我想那應該是個是非之地,他想快點和你們一起脫離危險。”
花蓉說:“那我們回去看看。”
偌大的船,在這湖面上消失了。蘇打如一條魚潛到水底,發現了那隻因火災燒燬的沉船。他遊進船艙裡,發現有一個大葫蘆,是那天薛守宮攜帶的,於是蘇打隨手拿了,便上了岸。
蘇打對花蓉說:“船燒燬了,沉在湖底了。”
花蓉說:“不知道玲玲和薛守宮怎麼樣了。”
許青衣說:“或許這其中的經過只有找到薛守宮和龍玲玲,才能解開謎團。”
花蓉說:“我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青海湖是個有好多漁船的地方,那是整個薛族的家。花蓉指着岸邊紅色的小房子說:“玲玲就在裡面。”
龍玲玲見到花蓉,擔憂地問:“小姑姑這次來,是不是那薛守宮又惹了什麼禍事?他出去了,留我獨自在這裡。”
花蓉說:“那天我們離開後,發生過什麼事?”
龍玲玲說:“那天,薛守宮非要把我送回來,然後他又要回去,待他回來,揹回一具屍體。”
花蓉又問:“誰的屍體?”
龍玲玲說:“吳素的。”
蘇打問:“吳素死了,怎麼死的?”
龍玲玲回答:“我看到屍體,就嘔吐個不停,我聽守宮說,吳素的喉嚨被穿了一個洞,應該是被一把劍穿喉而死。”
吳素已經下葬了,蘇打想開棺驗屍,躊躇再三,決定等薛守宮回來。
龍玲玲卻突然問:“蘇公子,我相公的酒葫蘆怎麼在你那裡?我記得相公走的時候是揹着葫蘆走的。”
蘇打說:“這葫蘆是我在沉船裡撿到的。他走了幾天了?”
龍玲玲緊張了,不安地說:“昨天早晨走的,現在還沒回來。不會出什麼事情吧。蘇公子,你剛纔說,我家的船沉了?”
蘇打說:“沉船被燒燬得很嚴重。”
龍玲玲癱坐在地上,說:“怎麼會,那天我離開的時候,船還是好好的。”
花蓉快去扶起,安慰龍玲玲說:“沒事的,玲玲,我讓蘇打去找他。”
爲了尋人,許青衣命令青幫所有弟子展開了搜尋。
後來,屍體自己浮上了水面,薛守宮死了。脖子上有一個血窟窿。死法與他兄弟如出一轍。隨後金門幫的人也到了。
王老虎詳細地詢問了事件的經過,總結如下,吳素與張不理死了,金子消失不見了。是誰殺死的他們,唯一可能的知情者薛守宮也死了。留在福來客棧的人一直未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搶劫來的金子被分成了三份,接下來,必須找到劉阿寶,伍義夫。
這兩個人像是人間蒸發了。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青幫弟子中有一個叫孫二的人,職業是個乞丐。那天晚上他在趙縣的街頭來回遊蕩。這是他多年的習慣,白天睡覺,晚上活動。因爲他有兩個愛好,一個是喜歡潛到人家院子裡的窗戶底下,聽夫妻夜晚的喘息聲。一個是他喜歡吃狗肉,看到流浪的野狗便一棍子打死,然後弄到破廟裡吃肉。這一天夜裡,他看到破廟外突然掛起了招牌,招牌上寫着六個字,趙縣福來客棧。他以爲自己眼花了,後來聽到有人來的腳步聲,他便丟了死狗,藏起來。
“吳素死了,張不理也死了,可是金子下落不明。”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附近可有盜匪?”
“七裡寨,是個土匪窩子,我叫了兄弟去暗訪。這裡有條死狗,白天來的時候沒看到,看樣子這狗是被打死,剛拖到這裡的。”
“此處有外人,把這人解決掉。”
孫二的屍體發現在趙縣的街頭上。但孫二留下了線索,在孫二的耳朵眼裡發現了一個很小的紙團。鋪開紙團,上面寫着兩行小字,後山破廟便是趙縣福來客棧,偷金子的賊要去七裡寨。
蘇打勘查了後山破廟,已經被大火燒成廢墟。除了大火燃燒後的灰燼,以及開裂的佛像,還發現了一塊金條,金條上刻着西北金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