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物模糊……看東西困難……”成王爺低喃着，好像漸漸接受了這個現實，不管怎麼樣，她依然是他的夢兒。過了良久勉強笑着跳轉話題，“對了，夢兒，顏兒她……”
“是我的女兒。”般雅夢微微一笑，知道他要問些什麼，“十六年前我離開的時候，便已經懷着顏兒了。後來我在路上遇到了照兒，當時他正被仇家追殺。我見他資質尚可，而且本性不壞，也就順便將他救起，一併帶到了谷中。”
“你當年失蹤的時候，我真的好害怕。當時你的身體剛剛恢復一些，有經受了這麼多的打擊，實在是讓人沒有辦法不擔心。我沒想到你竟然會懷有身孕，天！你本身身體就不好，還懷着身孕，你是怎麼逃過大內高手的追蹤的？”成王爺的思路非常混亂，若不是般雅夢知之甚深，簡直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我當時大着肚子，又帶着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稍微易一下容，打扮成進程探親的農婦便不會有人起疑了。”般雅夢抿嘴一笑，“大內高手追蹤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怎麼會想到那個少女已經大腹便便了？”
成王爺想了想也跟着笑了出來，但是其中卻是帶上了酸楚與歉疚，“當時那些大內高手一定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吧？沒想到皇兄和我好心卻是辦了壞事。你當時怎麼安得了胎呀……”
般雅夢在他的懷中搖搖頭，脣角的笑容顯得愉悅極了，“其實也算是打發了無聊的時光了。挺好玩兒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顏兒一直很乖，再怎麼奔波勞累，她都沒有給我造成麻煩。現在最讓我覺得可惜的是，我不能看見你的樣子。我是不是變了很多？”
成王爺再次緊了緊手臂，嘆息一聲，聲音極致溫柔的說，“沒有，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而且比以前更加漂亮了。當了母親的人果然跟當年的小丫頭不一樣啊~”
迴應他的取笑的，是一記拳頭，輕輕的落在他的肩頭。
“對了，怎麼我醒了這麼久都不見顏兒？顏兒又跑到哪裡去瘋玩兒了？”成王爺忽然想來，“夢兒，顏兒最近好想跟你當年一樣，身體越來越弱了。你能不能治好她？我讓子午先生去照顧她，卻又被顏兒拒絕了。”
般雅夢抿抿嘴，“不要喊什麼子午先生，喊他照兒就行。至於顏兒……”般雅夢的聲音不由得低落下去，“你說的最近已經是兩個月以前的事情了。現在顏兒已經完全陷入了昏迷。”
成王爺一呆，隨即失聲喊了出來，“怎麼會這樣？！”低頭看着般雅夢，確定她沒有在跟他開玩笑。
般雅夢抿抿嘴，“你放心，她不會有事的，至多再有半個月，我就能讓她醒過來，到時候她的身體會恢復的正常人的狀況。”
是麼？這麼簡單？成王爺眨眨眼，看看懷中的般雅夢，他感覺般雅夢有什麼事情在瞞着自己，卻有察覺不出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夢兒一向說話算話，她說沒問題顏兒一定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而且，顏兒是她的親生骨肉，自然會竭盡全力去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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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半個多月了。楊家的別院。楊洛歸坐在般若顏曾經睡過的牀上，臉上露出了思慮的神情。這半個多月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場煎熬，整個人都被扔到了煉爐裡來回的炙烤，怎麼也逃不出那片焦灼。一日復一日，臉上的鬍子也不肯刮，現在臉上不僅僅是青青的胡茬，甚至還有有些已經長得非常長了。
“大哥，”楊洛玲走進來嘆息一聲。最近一年以來，楊家商行的事情大部分之間都是她在管，雖然有“四藝”中的兩個人幫襯，但是自己終究是女流之輩，長久下去終難服衆。而且，她的心思不在楊家的商行上，做起事來也不過是憑着三分傲氣硬撐着，如果不是最近皇上暗中對楊家施了一些好處，她還真的是支撐不下去了。
想起這些，她的心中便覺得委屈無限，她本來只是幫襯着大哥的，怎麼到後來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做了？而且，最近奶奶的態度也是非常讓人寒心的，奶奶竟然要以七十多歲的年紀過問商行的事情。還不是因爲大哥的威勢漸漸被自己壓過去？這樣的舉動實在是讓人心裡有氣。
“大哥，夢姨不是說了麼，置之死地而後生。至多一個月，顏兒就會醒過來。”楊洛玲撇撇嘴吧，“雖然讓死人復活聽上去有些瘮人，但是我想憑藉夢姨的醫術，一定是可以的。當年的‘妙仙’可是妙手回春的仙女，就自己的女兒更是會用最好的醫術了。而且，你一直坐在這裡傻等也不是辦法，既然如此擔心，爲什麼不登門拜訪去看一看呢？”
楊洛歸勉強
一笑，話雖如此，但是該擔心的還是放不下，而且，“我不敢去。”
“不敢去？”楊洛玲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回答，“爲什麼？”
“我怕見到比當時更加虛弱的顏兒。而且，是我害的她過早昏迷的，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楊洛歸最終呢喃的話，楊洛玲側耳聽了好久，才聽清楚，不由得心中泛起酸楚。
“大哥，顏兒不會有事的。你去看看她吧，而且啊，夢姨回去這麼久，成王爺已經醒過來了。你就算去探望一下成王爺也是應該的啊。你想想，成王爺身上那麼複雜的病夢姨都能治得好，顏兒身上有沒有明顯的病，自然是更好治了。你就不要擔心了！！”說着扯起楊洛歸就要往外走。她今日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讓楊洛歸振奮起來。這樣楊家的旁支也不會一直向自己施壓，而且商行內的元老們也不會仗勢欺“玲”。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她一定要讓大哥去管管那些無法無天的昏庸老人們！！
眼看就要拖到門口了，楊洛歸卻反應過來，反過手來扯住楊洛玲，瞪着眼睛看着楊洛玲詫異的問，“你做什麼？”
“我能做什麼呀？當然是派人給你洗漱、沐浴更衣，然後將你帶回家裡！奶奶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你的人影了，好幾天以前就開始向我抱怨說你閒着沒事兒幹嘛一直住在沒有多少人伺候的別院！！連個貼身的僕人也不曾帶，你到底怎麼活的啊？？還有啊，商行裡的老人家們你妹妹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壓制得住，這些倚老賣老的老頑固們也只有未來的掌家、哥哥你親自出馬才能應付得了！！”楊洛玲掐着腰，完全沒有人前的那種柔弱，將這半個月以來的受的氣一氣兒撒在了仍然搞不清狀況的楊洛歸的身上。
“最最重要的是，成王爺已經醒過來了，你當然可以接着這個理由去探望一下‘嘉蘿郡主’啊~~”
“成王爺醒過來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楊洛歸一愣，臉上露出了驚訝和欣喜的神色。
楊洛玲有一種想要撞牆的衝動，感情自己剛剛講了那麼多全部都是講給自己聽的啊。人家完全沒往心裡去啊！！真是浪費……唾沫星子！！
忍耐的閉閉眼然後再次睜開，楊洛玲抑制住想要咆哮的衝動，“就是幾天前……是夢姨把他救醒的。”
“那，那顏兒呢？”楊洛歸驚喜異常，眼神竟然一時之間不能集中的看到楊洛玲身上，情緒激動，手足無措。張手想要握住楊洛玲的肩頭細細的問清楚，卻又捂住頭，害怕這個消息是假的。
“我不知道，顏兒的消息封鎖得很嚴密，我派了好幾個人去成王府打探，都被人打了回來。據派去的人說，守在顏兒身邊的人們都是高手，就算是大內高手也不一定能比得上。”楊洛玲搖搖頭，實在不是她不想說，而是根本就沒有辦法打探到任何消息。楊家養的這些暗衛，這次可真的是栽了個大跟斗。
楊洛歸也不由得跟着嚴肅起來，“這麼嚴密的守衛？”
“是的。所以，小妹我認爲與其讓暗衛們縮手縮腳的打探消息，不如你本人親自出馬。藉着探成王爺的名義見見夢姨，顏兒是她的女兒，她又是這麼看重你，只要你開口自然會告訴你實話。”楊洛玲鬆了一口氣，跟神志恍惚的人說話還真是累。明明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是，他非要重複半天……
楊洛歸低頭沉思，似乎是在考慮這個行動的可行性。
“哎呀，大哥，你怎麼這麼優柔寡斷起來了？”楊洛玲見他還在猶豫不由得開始耍起賴皮，死活纏着他要讓他振作起來，“難道這麼多天沒有顏兒的消息你一點兒都不擔心？？我都擔足了心了！！”
“我不管了！！”楊洛玲索性任性起來，當起了甩手掌櫃，“反正從今天開始，楊氏商行內的一切事情都不要找我。我是小女子，不是大男人。楊家少了我也一樣好好地。唉，只不過啊，那些虎視眈眈的表叔公啊、祖叔啊什麼滴旁支，可就要撲上來搶奪肥肉了~~”
楊洛歸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楊洛玲當做沒有看見，繼續陰陽怪氣的開口，“還有啊，那些跟着父親的舊部也開始學會倚老賣老了，我不過是個丫頭片子，人家是不會聽我的話的。奶奶倒是心疼我，幫襯着我，可是，那些人都是氣老欺少的主，奶奶也被他們氣的不輕呢。”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我去……”楊洛歸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楊洛玲幾句話之間已經將她現在的窘狀說的非常明確了。而且她又擡出了奶奶來，他自然是不好說些什麼了。
楊洛玲見他鬆了口，也
就不再繼續魔音穿空的荼毒他的耳朵。見好就收，要不然以後再想這樣得寸進尺可就難了。
衝着外面喊了一聲，“你們都進來。”
楊洛歸有些驚訝的看向門口，“誰們……？”隨即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端着水盆、衣物、還有賬簿的人們。瞪了一會兒，楊洛歸恢復板着的臉，轉向楊洛玲，聲音平板的和他那張臉有一拼，從齒縫中硬擠出幾個字，“玲兒，你這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楊洛玲點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知道只要我對大哥曉以大義，大哥一定會擔起重擔，到時候如果大哥想要洗漱什麼的卻找不找人，豈不是麻煩？所以也就先將她們帶來了。怎麼樣？大哥，妹妹我是不是很貼心啊？”
楊洛歸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自己上了這個像小狐狸的妹妹的當。
“不過，我這麼做也不算過分好不好？只不過是讓你做一些本來就該讓你做的事情。楊家的事情讓我一個小女子支撐，真的很過分。”楊洛玲見楊洛歸的臉色不好，忙委屈的開口緩和了楊洛歸即將變得鐵青的臉色。
楊洛歸；理虧也不再跟她計較。
站在最前面捧着水盆和毛巾的翠柳這時接收到楊洛玲傳來的暗示，聲音哽咽着開哭，“公子……是不是因爲翠柳服侍的不夠好……所以公子才躲到這裡不見所有的人的？……公子，如果翠柳有什麼做的不夠好，你可以打、可以罵，但是不要再躲起來好不好？奴婢們擔憂公子的安危，三小姐說公子是因爲老夫人找人給你說媒才躲出去的。公子，下次，你要躲出去，一定帶着奴婢好不好？而且，公子的身體不好，如果沒個人照顧，奴婢們都會擔心……”說着說着，淚水就簌簌的落進了身前的水盆裡。
“哎，別哭別哭，”楊洛歸瞪了一眼身邊幸災樂禍的楊洛玲一眼，示意：就你鬧事兒，看吧，這下子鬧大了！！
楊洛玲吐吐舌頭，她可沒想到翠柳會哭出來。但是。不這樣折騰你一下，怎麼能平息得了我這段時間來受的委屈。
“好了，翠柳，大哥又不是有什麼事。你看他現在不是好好的麼？只不過，呃，有點兒狼狽、看上去憔悴了一點兒、沒精神了一點兒、瘦了一點兒。”
楊洛歸看看眼前哭得更厲害的翠柳，再次瞪了一眼楊洛玲，你這是安慰人麼？她都哭得更厲害了！！
楊洛玲無辜的看着楊洛歸，可是我說的是實話啊。說實話也有錯麼？！
再次狠狠的瞪了一眼楊洛玲，楊洛歸不得不輕輕地咳了一聲，“那個，翠柳，還不來伺候着。最近臉上的也不是很舒服，身上也不是很舒服。帶趕緊的換洗衣物了沒？”
翠柳低着頭等淚水乾掉，聲音有些含混不清的回答，“都帶來了。奴婢們這就服侍公子洗漱更衣。”
楊洛玲在一旁看了想要大笑卻又怕翠柳面皮薄，面子上過不去，只好輕咳了一聲，“咳，大哥，你慢慢更衣，小妹我先走了。今兒晌午等你回家吃飯。多日不見奶奶可是念得緊。”說完，不等楊洛歸回答，就一溜煙的跑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大笑去了。哈哈，一向形勢在握的大哥這下子可算是栽了。剛剛大哥的表情實在是太好笑了。
不過，楊洛玲收起笑容，想起了今天中午即將面對的事情，唉，還真是麻煩是一件接一件呢。
真不知道大哥能不能說服奶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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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楊家的正廳裡。
楊洛歸慢慢的走進來，垂首走到主位面前，跪了下來，“奶奶，父親。”主位上坐着楊老夫人還有接到楊老夫人的訊息剛剛趕回家裡的楊起仲。楊起仲的臉上仍然是一派奔波勞累的疲倦神情，略略點點頭也就不再開口，只是坐在位子上慢慢休息。
楊老夫人淡淡的“嗯”了一聲，也不再理楊洛歸，彷彿面前跪着的人根本就不認識一般，反而是清了清嗓子問自己的兒子，“起仲。”
“兒子在。”楊起仲一口茶沒有喝完，忙嚥下去，放下茶杯回答。自己的老母親雖然年事已高，但是作爲長公主的威勢仍在，一本正經起來還是沒人敢忤逆她的。而且，母子關係剛剛緩和，不管是做什麼，他還是不願意忤逆自己的老母親的。
“你當年是什麼時候成的婚？”楊老夫人手中捻着佛珠，彷彿這只是一個漫不經心的問題。
楊起仲轉轉眼珠，看看跪在地上不起的楊洛歸，明白了母親這麼問的含義，微微笑着賠小心道，“回母親，兒子是在十七歲那年成的親。次年便有了歸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