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納德老師到底是怎麼回事?您在信裡寫的並不詳細,只是說他並沒有回來,難道您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嗎?“一進門,喬納斯就對着站在門外執勤的士兵下達了離開的命令,他在剛進來的時候就摸了摸這處房間的牆壁,非常的薄,而且在裡面也沒有加上一層厚重的石料,也就是說這間房的隔音效果並不好,他可不希望自己今天所講的話,明天就成爲了別人嘴中的笑話。
看着士兵遠去,走廊上也不再有人走動,喬納斯這才把半個伸出門外的身子移進了門裡,把門關上,並且在上完保險之後用力拽了拽門把手以此確保自己在談話的過程中不會被什麼人所打擾,這才放心的離開了這扇門。
走到安德里亞斯和榮格已經坐好的位子上,隨便選了一個位置,就坐了下來,旁邊的蠟燭點的很多,足足有6跟蠟燭在同時燃燒着,這就讓喬納斯可以一眼就看到這間房間之中任何的一處位置,都不會有陰影的存在,以此確保他們在講話的過程中不會有任何意外情況的發生,喬納斯甚至能夠看清楚榮格臉上的那一絲略微的魚尾紋。
當然,這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最主要的事情,而是他們接下來的談話,這纔是他把安德里亞斯一起帶到榮格這裡進行秘密談話的原因,而他第一個想要談的事情,就是納德老師的行蹤。
“喬納斯,納德神父的消失我也很意外,在你給我的信件傳到我的手裡時,納德神父給我的最後一封信就是在這封信的半個月前了,那上面所寫的內容還是關於你和安德里亞斯的,根本沒有說他要去哪裡,在收到你的信件的時候,我就派人去納德的教堂裡跟他的教子和修女們瞭解了一下情況,可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告訴我納德神父的去向,好像他們自己也很茫然與納德的失蹤,很抱歉,喬納斯,這就是我得到的結果,納德好像真的失蹤了。“
榮格的表情顯得很失落,納德神父不僅僅是自己孩子的老師,也同樣是他的老師,並且在他犯錯的時候總是會糾正他,讓他不至於錯的太深,這是一位讓他尊敬的老師,而現在自己卻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並且還因爲自己的任性讓喬納斯所發出的消息足足完了十天的時間才被自己接收到,這對榮格這樣自尊心極強的人來說,無疑是有很大的愧疚感的。
看着榮格的內疚表情,喬納斯也只能表以沉默了,在他眼中最應該知道納德行蹤的人都說不知道了,他也實在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問誰才能知道納德老師到底去了哪裡了,再看看一邊的安德里亞斯,也同樣的是一臉思索,可是思索並沒有用,這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思索。
房間就這樣寧靜了下來,夏季的蟬此刻也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了,一點聲響都沒有,這讓喬納斯感受到了一絲不舒適,現在的他竟然有些希望外面能夠傳出一些噪音來讓他們可以繼續把自己的腦子轉動起來,看看現在榮格的表情,那一臉的愧疚都寫在了臉上,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情。
“好吧,起碼我們現在還沒有得到一些壞消息,是吧,有人得到了關於納德的壞消息嗎?”喬納斯看着陷入安靜之中的榮格和安德里亞斯,覺得自己把納德的問題放在第一個解決實在是有夠蠢的,自己明明知道這個問題在現在看來只能是個無解問題,得到的最好結果也就是沒有結果,自己竟然還因爲關心納德的緣故第一個提了出來,這真是一個孩子纔會做的事情。
所以他趕緊自己先開口選擇把這個讓人難堪的問題暫時先擺在一邊,在看到兩個人因爲自己的講話而把眼睛放在自己的身上,並且搖着頭表示自己確實沒有收到納德的壞消息後,喬納斯就用一種幾乎詼諧的方式說起了下面的一段話。
“是的,沒有壞消息,所以我們在這裡悲傷,自責,愧疚着什麼?納德或許只是想跟我們玩玩捉迷藏,又或者是想出門旅遊散散心,anyway,他現在絕對還在這個世界上活着,不是嗎,起碼我們現在還不應該想着給他辦葬禮,而是應該想着給他辦個歡迎儀式?你們覺得呢?“
喬納斯知道自己的說辭並無什麼意義,但是他同樣也知道現在坐在這裡包括自己的這三個人,也不需要這件事變得多麼有意義,他們需要的只是自己的良心上過得去而已,而喬納斯,就是提供了一個讓他們良心過得去的理由。
“是的,喬納斯,你說的很對,或許我們應該往好的地方多想想,要是納德老師回來之後,知道我們在他離開的這一段時間竟然只想着給他辦葬禮的話,相信我他肯定會把這件事嘲笑到他真正進棺材的。“
安德里亞斯第一個迴應了自己兄長所拋出來的理由,他跟喬納斯是一類人,當然,只是在對待一個人的思考上面,他們是一類人而已,在智商方面可不是,就像現在,他會第一個站出來表示接受喬納斯的判斷,但是在平時的時候,對於自己的兄長,安德里亞斯更多的時候還是會帶着一些擁有知識的人所固有的矜持與喬納斯說話。
不過相比起他們的父親來說,他們兩個也不愧是兄弟了。
安德里亞斯對待納德離去的看法其實要比榮格他們簡單的多,在他的腦海裡,這就是一件只有兩個結果的事情,一個結果是納德回來了,那麼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就都像是傻子在認真做數學題一樣,沒有任何解答題目的可能,而另外一個結果,就是納德沒有回來,這背後當然有很多種可能,死亡,失蹤,去了其他地方,但是他的結果是一致的,那就是納德不見了。
而這種結果在安德里亞斯看來,是他們三個人加在一起也解決不了的,歐洲太大了,更遑論周邊的非洲和亞洲,這是一個無比巨大的面積,光憑着他們三個人想從這數以億萬計的平方公里之中找到納德,無異於癡人說夢,對於這種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安德里亞斯是不願意做的。
所以他選擇支持喬納斯的言論,用一個笑話把這件事情暫時帶離他們談話的這張桌子,讓話題重新回到可以有建樹的議題上,而不是用一臉的愧疚來相互對坐着直到睡意襲來。
榮格在聽了喬納斯和安德里亞斯的言論之後,果然臉上的表情好了很多,其實他的內心之中,也正在理智的告訴他,自己再怎麼做也只不過是無用功,可是長久的騎士精神和與這種精神相匹配的責任感讓他無法釋懷而已,而現在,他的兩個兒子顯然給了他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那麼榮格自然也就接了過來。
喬納斯看着安德里亞斯的接話,而榮格的情緒好轉,心裡覺得自己這次帶安德里亞斯一起來參加這次談話,可真是一個明智的決定,一個冷靜的說客,在面對自己所犯的錯誤時,能夠給予的幫助,這確實是安德里亞斯除了學術上的學習之外,能夠讓喬納斯得以利用的一樣技能。
“好了,父親,讓我們祝願納德老師玩的開心吧,現在我們要談談這次皮埃蒙特的事情了。“
榮格的情緒總算是不再納德的影響下繼續低沉下去,喬納斯自然也不會再去提這個話題,以避免自己一個不小心又把榮格給帶進失蹤的氣氛中,讓談話沒有辦法理性的進行,所以喬納斯馬上就給這個話題一個結束語之後,就把皮埃蒙特現在所發生的事擺在了檯面上。
“你說吧。“榮格點了點頭,很稀罕的就說了這三個字,之後就把自己的背靠在了椅子上,坐躺着望向喬納斯的方向,等待着他說話。
“父親,您有沒有關於伊爾伯爵在我們離開後的消息?“喬納斯的話講的有些莫名所以,明明是要探討皮埃蒙特的事情,可是喬納斯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跟皮埃蒙特沒有什麼關係的伊爾,而且這第一句話,就是在向榮格討要伊爾的情報,這顯然不是在針對皮埃蒙特,而是指向伊爾的。
可是在場的另外兩個人卻沒有任何的意外,安德里亞斯沒有意外這在喬納斯的意料之中,可是自己的父親也沒有意外這就讓喬納斯有些驚奇了,這個時候榮格不是應該瞪着大眼睛然後用黑人問號臉對着自己不停的問着“why?“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臉的鎮靜。
這其實是喬納斯低估了自己的父親了,榮格並不是笨蛋,他只不過是相比起自己的孩子們來說,略微反應有些慢而已,當喬納斯把自己和安德里亞斯帶進他自己的房間,而把其他人避之門外的時候,榮格就能夠感覺的到,喬納斯所要談論的內容,是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的,而這些人,肯定是在比爾羅境內的人中的其中一類。
而這些不能被知道的內容,肯定不可能跟比爾羅領地上的人們有關,不然在自己沒有到來之前,喬納斯根本不可能把比爾羅經營的那麼風生水起,要知道,比爾羅的消息可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傳到薩魯佐自己的領地中的,比爾羅的變化也自然在榮格和桑德拉的眼中清晰無疑。
要想擁有這樣的變化,即便喬納斯聰明絕頂,一個人也是辦不成的,所以那些原本忠誠于斯達爾克子爵,也就是自己岳父的官僚們一定是在全力的幫助着自己的兒子,只有這樣才能做到,而剩下的騎士階層則更加容易判斷。
這是一羣只要宣誓效忠,除非極個別情況,不然對於自己的主人,除了死亡降臨的那一天,是絕對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主人的,這在被天主教所統治的世界裡,是一件不虛辯駁的事情,這就讓喬納斯口中所要提到的皮埃蒙特的問題排除了比爾羅境內人員的可疑。
而剩下的,現在在比爾羅需要防範的,自然就是自己帶來的那匹人了,說的更明白一點,就是那些效忠於伊爾的地方貴族了。而他們的背後,自然就是伊爾伯爵了,對於這一點,榮格看的很清楚,而不讓比爾羅的官員們進來一起討論在榮格看來也是一件明智的決定,畢竟人多嘴雜,高聲闊論無疑在現在這樣緊急的狀態下是魯莽的行爲,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當自己的兒子說出要自己說一下伊爾的情況的時候,榮格沒有任何的驚訝,這早就在他的猜測中了,況且榮格在沿海小鎮上所發現的那些人口失蹤的情況,追根究底的調查,最後所指向的懷疑對象都是在當時伊爾所居住的蘭戈城附近,這無疑讓伊爾在榮格的眼中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這是一個對自己有所遮掩的人,而他所遮掩的事情背後,牽扯到的是數以萬計的人民失蹤的消息。
這件事一直放在榮格的心裡,他的人到現在爲止也在不停的暗中調查着,在他看來,這件事情的背後,一定有着一些不能爲人所知的真相,而現在,自己的孩子希望讓自己告訴給他伊爾伯爵這段時間的蹤跡,這件事自然就在榮格告訴給自己孩子情況的列表中。
喬納斯和安德里亞斯聽了自己父親對於這件事的起因和經過以及他和桑德拉的判斷,第一個反應是驚訝和不相信的,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一件事情,而蒙費拉託和薩魯佐也根本沒有傳出過關於這件事的任何消息,也就是說,這件事情非常有可能只有自己的父親得到了其中的一些線索,而其他人卻限於某些因素而根本沒有得到任何的情報。
這讓喬納斯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上萬人的失蹤,這絕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要知道比爾羅領地的總人口也就不過一萬人而已,而現在蒙費拉託失蹤的人數最少就是一萬,這可真的是一個大新聞了。
“爸爸,要是這件事真跟伊爾伯爵有關的話,我想,我們還是暫時停止調查吧,現在的情況,我們需要伊爾伯爵的支持,而在戰爭結束之後,我們需要伊爾伯爵提升我們的家族地位,這個時候,我們之間不能有矛盾的。“
沉思良久,喬納斯最終還是選擇了勸阻榮格的行爲,他的行動太過危險,即便按榮格所說,是暗中調查,可是那些調查人員也不能保證百分百不會被伊爾察覺到,而對於現在的魯格家族來說,只要被伊爾察覺到,那麼先死的,就是自己這個將要被他拋棄的棄子了。
喬納斯自然不能接受這件事,更不能讓這件事發生,所以對於榮格的舉動,他必須要提醒他慎重。
榮格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顯然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定見,喬納斯的話只能起到參考作用而非決定作用。
說到底,榮格終究是一位領主。
談話進行到很晚,從伊爾談到比爾羅,從自己的孩子談到在薩魯佐的兄弟姐妹和現在正在照顧他們的媽媽,到最後,安德里亞斯和喬納斯也都沒有離開榮格的房間,而是難得的父子三人睡在了一個房間之中。
當然,安德里亞斯和喬納斯是睡在牀上的,而榮格,只能是睡在沙發上了。
這之後或許是周邊的臨近勢力也知道了喬納斯的兵力增加的小,比爾羅迎來了一段難得的平靜時間,連領地周邊地區所受到的騷擾也減少了不少,喬納斯也很少再接到某個村落被強盜襲擊的消息了,而這段時間,喬納斯自然不會錯過,士兵軍制重組,還有把所有的軍隊都融合在一起進行配合訓練,種種的工作都在有條不紊的開展着。
直到十天之後,一個消息的傳來,才讓這流於表面的和平終被天上暴怒的雷霆撕成了粉碎。
皮埃蒙特南方受熱娜亞支持的貴族聯盟在當天的早上,向自己母親姐妹的丈夫們,也是薩伏伊公國所支持的子爵聯盟們,發動了進攻。
戰爭,隨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