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一定治好你的病。”
她突然間就跪在我的面前,一個勁的磕頭,她口中的兩個字雖不清晰但是已經能讓我聽清楚了。“謝謝。”
看來那醫書上的藥方還真是有效。
“走吧。”我拉起她,我要帶她離開。
“娘。”她低低的說,可是這一個字卻是清晰的入了我的耳中。
“你娘在哪裡?”原來啞女還是有親人的。女上乒技。
“在……山……下。”她斷斷續續的說完了三個字,她娘就是那天欲下山時讓我發現那地道時遇見的年老婦人吧。
想到她,其實我更要謝的是她啊,是她讓我發現了地道,也讓我發現了這雪山上的一個天大的秘密。
“也要爲你娘醫病,是嗎?”我大聲的又向她說道。
啞女一個勁的點頭,“嗯。”
“下山吧,你娘回來的時候,我自會想辦法送藥給她,也會醫好她的病,但是前提是你要與我一起下山。”倘若她娘與她一樣都是啞的聾的,一樣的病我就不怕了。我只要留着藥方,再讓圖爾丹留人在這山間小屋裡將藥一一的配好了再送給啞女的娘,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好……的……”她開心的迴應着,再也不猶豫了。
拉着她的手就向屋外走去,卻聽見身後的杜達古拉說道:“啞女。你就不怕狐君的懲罰嗎?”
這一聲又讓啞女遲疑了,她立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了。
“不怕,倘若真的見到狐君,還有我在
啞女回頭看了看杜達古拉。再回過頭來看看我。然後她堅決的說道。“我……跟……你……走……”
這樣的義無反顧已讓我清楚了這麼些年來她不能說也不能聽的痛苦。
她一定是恨透了這樣的自己吧,如今能夠得以解脫,即使是要冒着風險來換取,她也是開心的吧,她能聽了,能說了,這就是希望。
一邊走我一邊問她,“雲齊兒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她笑着向我說道。
“那麼,雲齊兒她去了哪裡?爲什麼這山裡沒有她呢?”
此時我與她已經走出了門外,圖爾丹正焦急的等在那裡,他看到我出來,一個箭步的衝過來,“雲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說完再轉身看向啞女,我再次追問道,“雲齊兒到底去了哪裡?”
“她……她……”啞女說了兩個她字,就不肯再說了。難道雲齊兒的離去就真有一番故事嗎?我問起雲齊兒的時候啞女的眼角都是沁着淚意,那神情裡滿是悲傷。
或許是我問得太過急切了,下山吧,等我與啞女熟悉些了,我再仔細的向她詢問雲齊兒的一切。
“那男孩他一定很調皮吧。”輕輕的笑,我鼓勵的看向啞女。
“嗯,很……淘……氣……”她的吐字還是有些不清楚,也很慢,但至少我已經可以聽得懂了。
卻在這時圖爾丹插進了話了,“你說,雲齊兒生了一個男孩嗎?”他說着,雙手已不自覺的抓住了我的肩,他搖着,他想要知道這個消息。
生命中最大的感動莫過於在沒有希望的時候突然有了驚喜,的確,他又添了一個兒子,雖然他還沒有見過他的這個親生兒子,但是毋庸置疑,這世上真的又多了一個他的親生骨肉。
“是一個男孩。”我不想再隱瞞他,瞞着一個父親這似乎是太過殘忍了
圖爾丹剎那間就轉過了身子,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我看到了他雙肩抖動的厲害,他一定也是激動吧,他又有了一個兒子啊,這是多大的驚喜。
我沒有去打擾他,我只是拉着啞女的手,默默的等待他從感動中漸漸回覆。
良久,他轉過了身子,他看向啞女道:“孩子,他健康嗎?”
啞女點點頭,“健……康……,愛……笑……”
短短的四個字,已經讓我與圖爾丹開心不已了。治了啞女的病,真正受益的是我與圖爾丹啊,此次的雪山之行,真的是走對了。
“雲齊兒呢,她在哪裡?”他看看我,他也在疑惑吧,爲什麼我知道雲齊兒的一切,爲什麼我會與雲齊兒這樣的相象。
啞女又是慌亂了,我急忙道:“圖爾丹,下山吧,下了山,啞女自會一一向我們道來。”
圖爾丹這才發現自己嚇壞了啞女,他不再追問了,只一個勁的催着,“走吧,快下山吧。”
要走了,我回首看着這一隅雲齊兒的孩子曾經呆過的地方,這裡是那樣的絕美,離開,真的讓人有些捨不得,可是我要去山下,再去金國,我一定要找到那孩子的下落。
天涯海角,我不放棄。
下山了,三個人一起,這一次的下山,心裡已多是輕鬆了,雖然還沒有見到雲齊兒的孩子,但是把那所有的跡象仔細的聯繫在一起,我推算着,我是雲齊兒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這些,我並不對圖爾丹說,對他,我還是有些氣恨的,不管他現在的心裡到底如何,我都不要再理他,我要給他些教訓纔是。
那小屋前,重新又是升起了炊煙,我還是飲着青葉草的草汁,再看着他煮着飯,從不知他也會煮飯,看到這樣的圖爾丹,這樣的巴魯刺大汗,如果說我沒有感動那是騙人的。
啞女一直處在會講話的喜悅之中,她一直咿咿呀呀的講個不停,也不管我是否在聽,也不管我是否聽得懂,她就是一直在說啊,她似乎是要把這多少年來沒說過的話一次性的補過來呢
我笑着聽着她的每一句話,無論是否聽得懂,我都是認真的專注的聽着,我知道,這是尊重。
我聽着她的話,看着圖爾丹忙亂的煮着飯,其實我心裡那最柔最軟的一處還是在惦着我的寶貝。
寶貝,知道你開心知道你健康,娘也就開心了。
我拉着啞女的手,“你從前叫什麼名字啊。”
“我沒有名字的。”
我想了一想,“以後就叫你喜珠兒吧,你能說話了,就再也不要叫啞女了。”
她笑,“好啊,這名字真好聽,謝謝雲姑娘。”
從不知道一個名字也可以讓人如此的開心,這就是從無到有的喜悅吧。
山間的風輕輕的飄過,草尖輕漾着波瀾,看着那開得燦爛的花,我開心的笑着,原來生活還是這樣美好,就要有家了,待我找到了孩子,我就帶着他去巴魯刺,就在那落軒閣裡陪着娘終老一生。
我想着,我看向圖爾丹,也不知他是否會同意,可是不管,我就是愛極了那落軒閣裡的一切。
“雲兒,你笑什麼?”圖爾丹似乎發現了我的笑意。
我不理會他的話,只道:“好香啊,飯快煮好了嗎?”就是要欺負他,就是要吃他煮的飯,我要狠狠的使喚他,我要爲雲齊兒報仇呢。
再是算計着看着他笑。賊賊的,就算他知道了又能耐我何?
“飯要好了,去拿碗吧。”他輕聲的向我說道,眼裡更多的是一抹溫柔。
我走進小屋裡,心裡不住的暗歎,這就是他做大汗的好處吧,我與他不過是離開了一天而已,這屋子裡已擺滿了一應的物品,吃的用的,應有盡有,甚至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端了碗出來,門前早搭起了一個木桌子,又是他的手下的傑作吧,可是自從我回到這山裡來卻沒有看到那些人的半個身影,真是奇怪呢
“你的人呢?”我疑惑的問。
“我不喜歡別人打擾我與你的清靜。”他是說者無意吧,可是我分明看到了喜珠兒的一個愣怔,似乎她就是多餘了一樣。
“你少糊說,我就喜歡與喜珠兒一起,你最好搬離這裡,走的遠遠的才最好。”
“那誰給你煮飯啊?”他盛着飯,那樣子讓我的心一動,這就是家的感覺嗎?真的好溫馨啊。
“我自己會煮。”可是這兩天我總是懶懶的,身上也總是沒什麼力氣,所以就由着他照顧我了。
“你煮的能吃嗎?”他反問,再把飯遞到我的手中,“快吃吧,山裡風大,涼了不好吃。”
我扒着碗裡的飯,再夾着桌子上的小菜,很清淡的口味,都是我喜歡吃的,也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不吃,只坐在距離我兩米遠外的地方默默的看着我。
“你也吃吧,早些睡,明天整理一下,我想去金國,你也回去你的巴魯刺吧,那裡可一日無主,卻不可多日無主啊,那樣,你纔是一個好大汗。”我出激將法,我要把他激回巴魯刺。
“雲兒,我的去留可不由得你做主,你只告訴我你是不是雲齊兒?”
他的話才一說完,卻又惹得喜珠兒一臉的驚異,“雲姑娘就是雲齊兒嗎?我初看她時就發覺她很象了,可是那樣貌就差了那麼一些些,所以讓我不敢去相認。”
“喜珠兒,說吧,告訴我雲齊兒在雪山上曾經發生過的一切,說了,我就告訴你我到底是不是雲齊兒了。”她的故事會決定我的故事,也更能證明雲齊兒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了。
喜珠兒已經沒有了初下山時的拘謹,她淡淡一笑,輕輕的說道,“好吧,只是有些事你們聽了一定會很難過。”
“不怕,你說吧。”
默默的吃着飯,那米香在我的口裡已然沒有了味道,我滿心裡都在期待雲齊兒在雪山上的故事,而我對面那個男人他比我似乎還要更緊張,那神情裡寫滿了焦心與憂慮,他在爲雲齊兒擔心吧
喜珠兒慢慢的說起了雲齊兒的故事,她說得極慢,我與圖爾丹卻聽得極爲認真,我甚至不想錯過她的每一個字,那些故事在我腦海裡一遍一遍的過目,就彷彿我曾經親歷過一樣,雲齊兒的開心,雲齊兒的無助,雲齊兒爲了討回自己的孩子而拼命追出山洞的不顧一切,然後她落崖了,然後她失蹤了……
這一切似乎是這樣的吻合,卻又讓我聽得心驚,讓我聽得淚流滿面,原來雲齊兒的故事竟是這樣的滄桑而令人的心灼痛。
“一個大活人從冰崖上摔下來,難道就沒有再去找尋她嗎?”我不信,狐君再是無情也不無至於棄屍不顧吧。
“找了,主人找了三天三夜,可是他說,除了一地的雪之外他再也找不到雲齊兒蹤跡了。我與娘就猜想着,或許是她的屍身被虎狼給叼走了。”
原來如此,那一定是我才一落山時就遇到了清揚,他帶走了我,所以狐君就錯過了找到我的時間。
可是再是想來,那樣淹淹一息的我即使回到雪山也只是一個死,而遇到清揚卻是讓我活了這麼些年,我活着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蹟,也是我的福氣吧,雖然我的身子不好,可是我一定要堅持到見到我的寶貝的那一天,見到他,我此生就再是無憾了,至於與孃親與我的寶貝一起生活的事,我只怕我又是奢望了。
心口又是有些痛。
一隻手輕輕的爲我拭去眼角的淚,我擡首,看到圖爾丹關切的眼神,“雲兒,你就是雲齊兒,是嗎?一定是的。”
我搖頭,我不想認他,他給了我太多的傷心了,況且那些過往我還是沒有恢復記憶。
“我聽過鐵木爾說過你在蝙蝠谷裡的故事,現在想起來你與雲齊兒經歷合起來就是一個完完整整的故事了。”
我沒有作聲,我吃光了碗裡的米飯,心裡還在爲着雲齊兒在雪山上的故事而悲傷。
喜珠兒似乎也懂得了我的心事,她沒有吵我,只是乖乖的坐在一邊守着我,我讓她重新又開口說了話,所以對我她是感激也是尊重的。
“圖爾丹,明天再去依着我昨天的藥單子,採了藥,再抓了蛇,熬好了藥送去雪山上吧,也去治了喜珠兒她孃的啞病
“雲姑娘是要去金國嗎?”喜珠兒問道。
“是的,我要去那裡找到雲齊兒的孩子。”我還是無法確認自己就是雲齊兒的事實。
“那要小心啊,喜珠兒也不知道主人爲什麼要去金國,可是每年八月的時候他是一定要去的。這一段時間也是我與娘最無憂無慮的日子了。”
“八月,你可曾記錯?”圖爾丹不信的問道。
“不會錯的,每年八月主人都會去的,這時候是雪山上最暖和的日子,連梅花也是格外的香,所以喜珠兒總是記得。”
“那孩子呢?他每次都是把孩子帶在身邊嗎?”即然喜珠兒說每年的這個時候她都是輕鬆的,那麼我猜想狐君每一次的出門必是一定會帶着孩子的。
“是的,這一次也是,你看,又要八月了,不過今年,主人似乎走的早了些。”
“那孩子,狐君叫他什麼名字?”
“主人一直叫他阿勒坦的。”
我聽了卻有些奇怪,我記得那撥浪鼓上有一個旭字,那又是何意?也罷,等我再見到我的寶貝,一切就已知曉了。
阿勒坦,那是象徵金子一樣的人名啊。
這名字已告訴我狐君對那孩子一定是極好的,心裡又是放心了許多,“狐君對孩子可好?”
“那孩子,打從一出生就是隨着主人睡的,主人第一眼見了就極喜歡他,就連換尿布主人也沒少做呢,這些連我們看了也是驚訝不已。”喜珠兒兀自說着,我聽着也是笑,看來孩子與狐君似乎也是極有緣的。
這些話倒是讓圖爾丹有些不自在了,他是孩子真正的父親,可是他卻沒有對孩子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這些,雖然不全是他的錯,但是雲齊兒走到這步田地,歸根究底是他造成的。
聽着喜珠兒向我講着阿勒坦的一切,從他會翻身,會爬會坐到會走,再到說話,那一幕幕的場景在我眼前晃過,我想象着,我真的很渴望見到我的孩子
我要去金國,我要喜珠兒一起與我去金國,可是她卻推脫了,她說她要陪着她娘,她要盡一份孝道。
我知道這是做兒女本就應盡的責任啊,一如我,如果我真的找到了孩子,我也是要去孝敬我的孃親的,還有其其格,你是我的姐姐,這一家的人倘若生活在一起,該是多麼幸福啊。
可是這一些,此刻只是我想象中的一種最美最好的嚮往罷了。
走吧,就去金國。
本想帶着喜珠兒一起去,路上也好作個伴的,可是她卻病了,這或許是因爲她常年呆在雪山上的緣故,所以離開了那寒冷的地段她就不適應,配了些藥給她吃,卻也不見好,讓我很是擔心和頭痛。
但是我已等不及要去金國了,身子一天天的弱,我不知道這青葉草還可以讓我的生命唯持多久,我迫切的想要見到我的寶貝。
兩輛大馬車,一車是青葉草,這是圖爾丹想出的辦法,他取了這山上的土,再把青葉草移植到那馬車上。而另一輛馬車裡有牀有小桌子,吃的用的一應齊全的就如一座小屋子一樣。他要我安心的出行,他爲我細心的安排着一切。
寫了一封信給清揚,大略的告訴了他我最近的情形,也告訴他我要去金國,還有我有了我的寶貝的下落,把信交給圖爾丹,讓他差人爲我送去蝙蝠谷。
喜珠兒終是沒有與我一起離開,這是我的遺憾,因爲有她在,讓我尋找我的寶貝會比較容易吧,至少喜珠兒認得孩子,而我這個可能的孃親居然連自己的孩子長的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留了一些銀兩給她,喜珠兒拒絕了,她還是再回去了雪山,她身體裡的血液早已習慣了那裡的一切。
一切準備停當,就要出發了,那山下急衝衝的跑上來兩個人,我心知這一定是找圖爾丹的。
果然,圖爾丹迎過去,三個人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席地而坐在草地上。
我看着他們比比劃劃的談論着什麼,我聽不清他們的話語,可是看着他們凝重的神情,我猜想他們一定是在追着讓他回去巴魯刺了
我轉身回到我的小屋,這是我的世界,這些天圖爾丹他皆睡在屋外,他在小屋外搭了一個小帳篷,他只是守在我的屋外,讓我可以安然的休憩。
我整理着我隨身欲帶走的物件,直到門前有一道影子映在了地上,我輕聲道:“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去就好,我會照顧我自己的。”於他,我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我的記憶還沒有恢復,所以什麼也都無從談起。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看着他與那兩人之間的爭論,我就知道那兩人會是說客,是要說服着讓他回去的,只是這一次不知道是什麼理由,而顯然此時的圖爾丹已經做了決定。
“雲兒,我派了兩個馬車伕趕車,再派兩個侍衛一路護送着你,總也沒事的。”
“不必勞煩侍衛了,只要車伕就好。”總有一種預感,清揚快到了,他一直不放心我,我知道。
“這不好,你身子現在並不好。”他擔心的說着,又在勸着我。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了,我是一個醫者,我還有鳳薇步還有青葉草可以護我,沒事的,你先去吧。”拒絕了他的侍衛,我不喜歡有人跟着,那樣子不自在也不自由。而車伕卻又另當別論了。
他手一揮,小屋的門應聲而關,屋子裡昏暗的視線讓他看起來更加的高大,我突然有種恐慌的感覺,他要做什麼……
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草香的味道襲遍我的全身,輕輕的一個抖顫,他的影子落在了我的身上,那一雙墨黑的眸子裡是一個淺笑盈盈的我。
“雲兒,我知道你是雲齊兒,你一定就是的,我本想默默的守在你的身邊,一起去找回我們的孩子,可是巴魯刺遇到了一些事情,我不得不要先行離開,我要回去處理一些要事,處理好了我就去金國找你再與你會合。”他說着已輕輕的抓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