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恆語落,屋內靜悄悄一片,原本掌着的燈,竟然也熄滅了。
見狀,姬恆眸色一黯,轉身看向離灝凌:“皇上,跟奴才回去吧!”
聞言,離灝凌苦澀的抿緊薄脣,咬牙堅持道:“朕今日得不到解毒之法,絕對不會回去!”
大雪紛飛中,轉眼之間,又過了一個時辰。
就在離灝凌哆嗦着身子咬牙堅持之時,原本橫橫在他面前那道緊閉的門扉,終是從裡面緩緩打開了。
眸色微涼,他作勢便要上前,卻發現自己的腿腳,早已被凍僵,根本不停自己使喚,更無法成行。
自屋裡走出之人,並非龍婆,而是她身邊的貼身嬤嬤。
出得門外,嬤嬤以手撐傘,來到離灝凌面前,將一張便條遞給了離灝凌,語氣晦澀道:“主子說了,這解毒之法的利弊,已然悉數寫明,待皇上看過,若還覺得可行,皇上大可等到皇后娘娘誕下皇嗣後,請賢王妃代爲幫忙!”
聞言,離灝凌早已凍僵的手,微微蜷縮,將手裡的便條攥的極緊。
輕顫着脣,他啞聲對嬤嬤說道:“朕再次多謝嬤嬤!”
“皇上不必謝奴婢!”
淡淡出聲,嬤嬤笑的無奈而又苦澀:“主子不告訴皇上解毒之法,是爲了皇上好,以天下大局爲重,但奴婢只是一個普通人,目光短淺,只顧的跟皇后娘娘親近,這纔會與皇上想法子。”
其實,她也知道,此時自己的做法,並不合適宜。
但是,過去一年之中,袁修月帶給她主子的歡笑太多了,她捨不得她遭遇厄難!
“嬤嬤?”
聽了嬤嬤的話,眉頭緊皺着,離灝凌擡手看了眼自己手裡的便條,心中忽而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主子知道皇上的身子此刻一定凍僵了,便吩咐奴婢請皇上暫時到西廂暖閣取暖,待身子好些,再回去皇后哪裡!”如是,將龍婆的話一一轉述,嬤嬤輕嘆一聲,對離灝凌輕福了福身,便又轉身回屋。
——
西廂暖閣中,炭火燒的正炙。
在冰天雪地裡凍的久了,離灝凌甫一進入暖閣,便因暖閣中撲面而來的溫暖氣息,而鼻子發癢,重重的打了兩個噴嚏!
“皇上!”
姬恆見狀,連忙行至一邊,提了炭爐上的熱水壺,與離灝凌倒了杯熱水。
離灝凌忍不住輕抖了下身子,卻並未去接姬恆遞來的熱水。
微垂眼瞼,他快速打開自己手裡的便條。
片刻之後,待他看過便條上的內容,不禁脣角輕勾,卻是悽然一笑!
此刻,他才總算明白,方纔嬤嬤所說的話,到底是何用意了。
凝着離灝凌悽然的笑容,姬恆心頭狂跳,忙要湊近查看便條上的內容。
但,尚不等看清什麼,離灝凌便倏地收手,將便條揉進自己的手掌之中,不容他再多看分毫。
“皇上!”
“皇上!”
就在姬恆張口欲要相問之時,暗雲略有些焦急的聲音竟在門外響起。
眉頭驀地一皺,離灝凌看了姬恆一眼。
姬恆會意,連忙上前將房門打開,並出聲詢問着風塵僕僕,一身寒涼的暗雲:“暗雲,你不是該在阜都麼?此刻怎會這聚仙樓中!”
“皇上!”
不曾回答姬恆的問題,暗雲大步上前,徑自推開姬恆尚未打開的半山房門,快步行至離灝凌面前。
因暗雲的忽然而入,屋內的油燈極具晃動。
緊皺的眉宇,一直不曾舒展,離灝凌擡眸看了眼暗雲。
“皇上!”
面色冷沉,暗雲緊皺着眉頭說道:“阜都有變!”
聞言,離灝凌看了他一眼,冷冷問道:“可是寧王那邊出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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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暗雲深凝着離灝凌,因連夜趕路而微紅的臉色中,竟然透着一絲青灰之色:“屬下離開阜都之時,寧王殿下與大元帥的密信便已然斷了,不只如此,屬下還聽說,寧王殿下年後二月將在安氏一族的軍營之中舉行大婚!”
聞言,離灝凌的臉色冷然一變,卻又極快便恢復原來的冷峻之色。
“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朕今日才覺得,這話說的有道理!這下熱鬧了……”清冷一笑,伸手端起姬恆方纔倒的熱水,他淺啜一口,卻不曾去分辨那水中暖意,便再次開口問道:“他要娶誰?”
“他……”
“婆婆——婆婆——”
暗雲的話,尚未出口,便聽汀蘭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
心下一驚,離灝凌握着杯盞的手輕輕一抖,有幾滴熱水滴在自己的輕裘之上。
汀蘭一直在袁修月身邊守着,此刻她如此焦急萬分喚着龍婆,莫非是袁修月出事了?
想到某種可能,離灝凌將杯盞直接甩在地上,快步出了暖閣。
此刻,汀蘭已然進了龍婆的房間。
不曾多想,他快步跟上,卻在進屋之時,聽汀蘭顫聲講道:“皇后娘娘醒了之後,便說要等皇上回去再睡,可就奴婢倒茶的工夫,她便腹痛難忍,娘娘說她只怕是要生了,可娘娘肚子裡的孩子現在才七個多月,奴婢怕她……”
“月兒!”
心頭驚跳不已,離灝凌輕喃着袁修月的名字,旋步轉身如風一般衝入茫茫落雪之中。
“七個多月臨盆的產婦又不是沒有,你慌什麼?怕什麼?”
屋裡,龍婆低頭看了眼跌坐在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汀蘭,不禁面露嗔怪之色!擡眸之間,瞥見自門外快步離去的離灝凌,她不及多想,便幾步上前,一把扯着了欲要去追離灝凌的暗雲。
身爲暗影,暗雲忽然被人抓住肩膀,幾乎條件反射的,便要擡手格擋,但轉眸之間,當他看到自己面前晃動的那塊金燦燦的令牌,卻不禁面色驚變,連忙跪下身來。
此刻,龍婆手裡的東西,是先皇所賜。
見此令牌,如見皇上!
“跪什麼跪?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跪?”
冷斥一聲,龍婆將手裡的令牌塞到暗雲手裡,對他急聲吩咐道:“宮中有妃嬪待產,太后必然已然安排好了穩婆,你此刻便拿着令牌進京,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將穩婆帶來!切記要太后安排之人,如此才靠的住!”
“屬下遵命!”
得了令牌,暗雲不敢有一絲怠慢,快步起身離去。
見暗雲離去,龍婆披了大氅,邊往外走,邊緊皺着眉頭對嬤嬤吩咐道:“將樓裡的竈口全都命人打開,準備熱水,能準備多少,就準備多少!”
“奴婢知道了!”
輕應一聲,嬤嬤對身邊的下人擺了擺手,示意下人去傳令,她自己則扶着龍婆朝着藥園方向趕去。
……
雪,依然在不停的落下。
離灝凌趕回藥園之時,袁修月正躺在牀上,經受那身爲女人,都要經受的陣痛之苦!
“月兒!”
一路自門外而入,顧不得身上的落雪和寒涼之氣,離灝凌便直奔榻前,伸手握住的手,凝着她略顯蒼白的臉色,他顫聲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凌……”
眉頭緊鎖,袁修月伸手握住離灝凌微涼的手,眸底的痛色無法深掩,她輕顫了下身子,咬牙說道:“我現下,只怕是要生了!”
“怎麼會這麼快?不是才七個多月麼?”
離灝凌面色微變,不禁將袁修月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身爲離國的九五之尊,若說讓他處理國事,他定然一馬當先,若說讓他御駕親征,上陣殺敵,他也絲毫無懼。
但……這女人生孩子,他卻是頭一遭見。
記得當初惜兒生子之時,他也只是在孩子出生之後才趕到楚國皇宮救下了她,卻未曾親自經歷。
眼下,看着袁修月咬牙隱忍的樣子,他的心便也跟着痛了起來。
若是可以,他寧願自己替她痛。
可是此刻,身爲男人的他,卻什麼都幫不到她!
時候不長,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雙眸之中盡是痛心之意,離灝凌擡眸向外,看向一路匆匆而來的龍婆。彷彿看到救星一般,他眸色倏地一亮,急忙出聲喚道:“婆婆,您趕緊過來看看月兒,她只怕是要生了!”
聞聲,龍婆不曾應聲,只快步來到袁修月榻前,擡手握住她的手腕爲之診脈!
只是片刻,龍婆臉色丕變!
看着龍婆第一次出現了焦躁之色,離灝凌不禁心頭一顫:“婆婆!月兒情況如何?”
“就如皇上方纔所說一般!”老眉緊蹙,龍婆轉頭對離灝凌道:“皇上,皇后娘娘確實要臨盆了,但如今娘娘的身孕才只七個多月,加之她身子有恙,實在不宜經過一番折騰趕回宮去,此事,今日便由我老婆子做主如何?!”
一聽龍婆說袁修月是要臨盆了,而不是有臨盆跡象,離灝凌的心瞬間一揪,想也不想的便脫口說道:“一切但憑婆婆做主!”
“好!”
有了離灝凌的這句話,龍婆轉頭看向怔愣在屋裡的幾名宮人,沉聲吩咐道:“還愣着作甚,感覺將屋裡透風之處,悉數擋住,再取了蒙布來!”
聞言,幾名宮人皆都身形一顫!
“是!”
齊齊的應了是,宮人們趕忙依着龍婆的吩咐關門的關門,取蒙布的去蒙布,各自忙開了。
時候不長,竈房裡便送來一桶又一桶的熱水。
吩咐衆人將熱水盛在盆裡,龍婆伸手按了按袁修月的肚子,而後輕聲吩咐道:“丫頭,你且記得,痛的時候,莫要發懶,一定要順着向下的力道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