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送與我來養,你和皇上接着生!”
對袁修月展顏一笑,赫連棠對她眨了眨眼,便也跟着落了座,微微擡手,取了銀箸與袁修月佈菜,她有些討好的聞到:“皇后娘娘覺得如何?”
眉形輕挑,斜睨赫連棠一眼,袁修月輕笑了笑:“本宮曾答應過皇上,會將我們的第二子過繼於賢王府!”
聞言,本是在開玩笑的赫連棠不禁神情一怔,握着銀箸的手也瞬間僵住了。
天知道,她一心都想要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但,總是天不遂人怨!
加之皇族血脈講究極嚴,此事便也就擱置下來。
方纔,她本是與袁修月隨意一語,卻不曾想她竟會如此回她!
她,和姬無憂那傢伙,一早就商量過這個問題了麼?
而且,她們還打算將第二個孩子過繼給她麼?
這兩個傢伙,還真是能夠感動人……
“王嫂?!”
難得見赫連棠怔愣着,袁修月抿脣輕笑了笑,擡手從赫連棠手裡接過銀箸,她輕笑說道:“這用膳啊,便只求能的舒心,你我都不是外人,此刻也沒當着外人,便不必講究太多,趕緊能吃多少,便吃多少吧!”
語落,不等赫連棠出聲,袁修月已然低眉斂目,大快朵頤起來。
見她如此,赫連棠不禁輕輕一笑,竟也跟着大吃起來。
“哎呀,王嫂,你看你那吃相,真是差強人意啊!”
“皇后你的吃相就好了麼?”
“我是孕婦,自己吃便等於孩子在吃,吃兩人份自然要快些……”
“呃……好別腳的理由!”
……
一時間,在稷山行宮的暖閣裡,一位吃相不雅的皇后,在笑話着一位吃相同樣不雅的王妃,笑聲吟吟,連綿不斷……
——
隆冬十一月,大雪一落就是數日。
站在鳳鸞宮的大殿門前,虞秀致一襲湛藍色錦繡山河裙,身披一襲錦藍色大氅,整個人遠遠望去,高貴雅端,但她精緻絕倫的臉龐,卻清瘦纖長,神情清幽悽怨。
她肚子裡的孩子,比袁修月小了兩個月,如今已然四個月。
但同樣身爲孕婦,她與袁修月,卻儼然成了兩個極端。
此刻在稷山之上,袁修月吃的好,睡的香,但她卻心中極苦,總是夜不能寐!
見虞秀致在大門前站了許久,卻一直一動不動,珠兒不禁上前催促道:“娘娘,外面風大,您趕緊到內殿歇着吧!”
“本宮不怕!”
如是,輕輕淡淡的牽了牽紅脣,虞秀致任由珠兒扶着自己緩緩踱步回朝着內殿走去,輕聲呢喃道:“本宮覺得,今年的冬天,好似特別長,也特別的冷!”
聞言,珠兒面色微變了變!
跟在虞秀致身邊多年,她的心思珠兒自然也知道。
但有些事情,她即便是知道,卻並不能爲主子做些什麼。
眼下,不是天冷,而是她的心冷……
“虞妃娘娘!”
正在虞秀致剛入寢殿之時,守宮的太監便也跟了進來。
“何事?”
微轉過身,在貴妃榻前落座,虞秀致低蔑着眼前的太監,輕聲問道。
不曾擡眸,太監恭了恭深,輕聲稟道:“左相大人求見!”
“左相大人麼?”
並未直呼虞申爲父親,而是喚作左相大人,虞秀致脣角冷清一勾,輕挑着黛眉,淡淡出聲道:“本宮現下有些累了,你讓他先回吧!”
“這……”
得了虞秀致的回話,太監略顯遲疑,片刻之後,他便再次恭身低道:“左相大人說,自娘娘入住鳳鸞宮,便一直不曾見過他,今日若娘娘還不見他,便會一直在雪中靜等,直到娘娘肯見他爲止!”
聞言,虞秀致眸色微暗。
靜窒片刻,想着當初父親對自己的欺騙和利用,虞秀致冷冷的勾起紅脣,輕挑黛眉道:“既是如此,你便讓他在雪中等着吧!”
語落,她自貴妃榻上起身,緩步行至鳳榻前,側身躺臥後,便閉上雙眼。
見狀,珠兒對太監擺了擺手,急忙上前與虞秀致蓋上錦被。
……
時間漸晚,窗外的雪卻是越下越大。
也不知睡了多久,虞秀致掀起錦被,自鳳榻上起身,緩步朝着窗口走去。
窗外站着的,是左相虞申,亦是她那位雖年過五旬,卻仍舊神情俊朗,腰背挺直,一派斯文之相的父親,但他此刻,卻正於風雪中瑟瑟發抖,已然不知站了多久。
眸色微黯了黯,虞秀致不曾轉身,卻出聲問着珠兒:“他站了多久了?”
珠兒聞言,忙恭身輕回:“回娘娘,有一個半時辰了!”
“一個半時辰……”
紅脣輕顫,重複着珠兒的話,虞秀致微閉了閉眸子,終是轉身重新回到鳳榻上躺好:“罷了,傳他進來吧!”
聞言,珠兒一喜,忙恭身應聲:“是!”
須臾,她再進來時,自是引着左相虞申。
進入寢殿,見虞秀致倚靠在鳳榻上,虞申眸色微閃了閃,遂疾行幾步,於鳳榻前恭身行禮:“老臣參見虞妃娘娘!”
“左相不必拘禮!”
虞秀致淡淡擡眸,只輕瞥虞申一眼。
聽到她的一聲左相,虞申不禁面色微微變得難看了些。
伸手接過珠兒奉上的參茶,虞秀致並未去看自己的父親,只有氣無力道:“你今日在外捱了一個半時辰的凍雪,該是有什麼話要於本宮說吧!”
擡眸看了眼自己最小的女兒,瞥着她清冷的神色,虞申面色微滯了滯,隨即面色一柔,緊皺眉宇道:“秀致啊,爲父知你心中對我有怨,但那時寧王已死,若你長久不與皇上同房,這輩子只怕會耽誤了,孩子……爲父都是爲了你好啊!”
“好了!”
淡淡開口,打斷虞申的話,虞秀致擡眸看向他,目光去十分平靜微冷:“本宮一直都不知覆水難收到底作何解,但如今卻知道的一清二楚,事情既已至此,無論你是在利用本宮,還是爲了本宮好,本宮都不想再提!”
聞言,虞申眉間緊皺的疙瘩,不禁更緊了。
一時間,虞秀致不曾再言,虞申也眉頭緊皺,寢殿裡的氣氛,凝滯的到了極點。
靜寂許久,看着恭身立於身前的虞申,虞秀致的心中忽然憶起兒時那個總是將自己捧在手心之中的英偉男人。輕輕的,嘆了口氣,她終是微微啓脣,顫聲說道:“若是無事,父親便先回去吧!”
聞她一聲父親,虞申身形輕顫了下。
微擡眸,眸中溼潤,幾乎老淚縱橫,他亦顫抖着聲音:“娘娘不怪老臣了?”
凝着虞申眼底的淚光,虞秀致垂眸苦笑:“我如今怪的,只有我自己!”
聞言,虞申心下隱隱一抽,卻仍是硬着心腸出聲問道:“爲父此來,只是想與娘娘確認一些事情,再決定接下來當如何行事!”
知他話裡的意思仍是將自己與虞家的未來視作一同,虞秀致冷笑着勾起櫻脣,將手裡的蔘湯放到牀邊,拿帕子輕拭了拭嘴脣:“你問吧!”
視線停落在虞秀致精緻卻略顯削瘦的臉上,虞申凝眉說道:“皇上對娘娘,可是真的好麼?”
聞言,虞秀致不禁輕攏眉梢。
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她伸手撫上自己隆起的小腹,無比苦澀的笑聲說道:“雖然這個孩子來的不是那麼光明正大,但他到底還是皇上的親生骨肉,父親覺得,對於至今無子的皇上來說,他會對自己的孩子不好麼?”
聽她此言,虞申不禁輕聲說道:“可皇后娘娘同樣懷有皇上的骨肉,可他對她卻……”
“他對皇后同樣很好!”
定定擡眸,望進虞申深邃卻複雜的雙眸之中,虞秀致苦笑依舊:“你以爲,皇上爲何將皇后幽禁在稷山之上?他如此作爲無非是要保全她罷了!”
“爲父自然知道!”
斬釘截鐵的應聲,虞申輕聲說道:“皇后那邊,爲父絕對不會就此放過。”
“父親!”
眉心緊皺了下,虞秀致對虞申冷笑:“你爲官多年,該知有些話當說,有些話不能說!”
聞言,虞申不禁心神一凜!
若是換做以前,這番話便該是他對自己女兒的訓斥,可是如今,卻換做虞秀致在訓斥他。
這讓他的心中,頃刻間滋味莫名!
“近幾日裡,有一次皇上喝醉了酒,曾朦朧呢喃,只道是皇后的父親叛國,他即便當初一心護住了她,卻在每日戰報之時,見到她父親的名諱,仍舊會心存芥蒂,他的心裡有她,若你動了她,只會弄巧成拙!”
纖白的手,一下一下的輕撫摸着自己的肚子,虞秀致深凝着自己的父親,凝眉沉聲道:“皇后那邊本宮用了最好的法子,已然不足爲患,父親可以省省心了,你當下該做的,便是替皇上平定安氏一族,也爲自己的外孫的將來,添上一把力……”
迎着虞秀致深沉的視線,虞申心絃微顫了顫。
低眉看着自己女兒隆起的腹部,他眸色一深,隨即沉聲應道:“娘娘的意思,爲父明白了!”
——
鳳鸞宮送走了虞申,卻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在聽到當班太監的稟報之時,虞秀致不禁冷笑了笑,隨即輕道:“請顏妃娘娘進來!”
只她這一句話落地片刻不到,一身雪白輕裘的顏如雪,便翩然而至。
視線微轉,掃過尚在門口的顏妃,虞秀致不無諷刺道:“今兒是什麼風?居然把顏妃姐姐給吹到本宮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