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卿淡淡地掃了眼地上的人,語氣同樣冷淡地出奇,“你隨意。”
葉浩軒捏緊着拳頭,早已氣得衝昏了頭腦,李彥道見事情不妙,急忙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在這裡吵?”
衆人頓時都不吭聲了,良久的沉默。
“這是然然爸媽的聯繫方式,你打吧。”沈夏最終咬了咬牙,拿出手機翻找出徐然父母的電話,她走到葉浩軒跟前,將手機遞給他。
“我相信然然不會有事的,所以纔不讓她父母知道。她父母從來沒出過村裡,如果知道然然出事了,真不知道會有怎樣的結果。”沈夏的手懸在半空,即便知道葉浩軒不喜歡聽這些話,她還是說了。
因爲她真的不是狠心。
走廊裡半晌的沉寂,最終,葉浩軒揮開了沈夏的手,冷聲道:“然然當然會好起來,不然我跟你沒完!”
說畢,他擡步走遠了幾步,故意拉開了和沈夏他們的距離。
手術室仍舊在緊張地搶救,直到凌晨三點多的時候,手術室的門打開了,走廊裡,大家靠着牆或者靠着椅子打着瞌睡。
沈夏是第一個驚醒的,當她看到醫生從裡面走出來的時候,她立刻衝了過去,拉住醫生的袖子,“醫生,我朋友她怎麼樣?”
醫生摘掉臉上的口罩,露出了失落的神情,“幸好,命保住了。但是由於顱內大出血,所以她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現在也不知道,她究竟會昏迷多久,什麼時候能醒來……”
醫生的這話說得很隱晦,但是身爲醫生的沈夏,怎麼會不明白他的話。
“你的意思是,她成了植物人?”
“可以這麼說。”醫生十分抱歉地衝沈夏點了點頭。
這時,葉浩軒他們也醒了過來,都聚到醫生身邊,當他們聽到徐然已經成植物人的消息後,都怔住了。
葉浩軒的手垂下,木訥地看向手術室,此時手術室裡病*被推了出來。
沈夏想要去看一眼徐然,卻被葉浩軒一把推開。
“你滾開!我不想看到你。以後,你都別再靠近然然半步!”
葉浩軒的話像把鋼針扎入沈夏的心,她覺得好痛,可是卻沒辦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病*被推走。
“別哭,我在。”
沈夏蹲在地上失聲痛哭的時候,一隻臂彎摟住了她。
她一把撲進了那溫柔的臂彎,嚎啕大哭起來。
其他人紛紛散去,頓時,一條走廊變得寂寞無聲。
沈夏在醫院躺了三天三夜總算出來,期間她一直想要去探望徐然,可是都被葉浩軒安排的保鏢給攔開了。
葉浩軒不讓任何人接近徐然的病房。
“夏姐,我幫你收拾吧?”
沈夏的病房,她父母正在幫她收拾出院的東西。小雅站到門口,敲了敲門。
沈夏彎着腰正在疊衣服,回頭一看是小雅,搖了搖頭,“多謝了,你回去告訴陸雲卿,以後不用這麼麻煩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做。”
淡淡地說完,沈夏轉過頭繼續自顧自地折衣服。
她現在真的沒有心思去和陸雲卿談情說愛。
小雅看着沈夏單薄的背影,想要說什麼,卻還是忍了回去,淡淡點頭,“行吧,那夏姐你一路保重。”
說畢,轉身走了。
沈媽媽正疊着衣服,小雅剛走,她便把衣服全部推開,剛疊好的又亂七八糟一片。
“老婆子,你又怎麼了?”沈爸爸皺着眉頭問道。
“我就是看到陸雲卿不舒坦,夏夏,好馬不吃回頭草,你們都離了,就別再藕斷絲連了,這樣對誰都不好!”沈媽媽轉過身對正在收拾的沈夏道。
沈夏不語。
沈爸爸急忙來拉沈媽媽,“好了,別說了。女兒的身體纔剛好。”
“這事看來我得快刀斬亂麻了,總之,陸家的門你不能進,不管和誰!”說畢,沈媽媽氣呼呼地甩手走了。
沈爸爸看着自己老伴氣呼呼離開,嘆了口氣急忙走到沈夏跟前,“你媽被你這次車禍給嚇到了,要是你和這些豪門世家沒有糾葛,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你媽說的對,以後,還是別和陸家的任何人來往了。”
沈爸爸苦口婆心道,嘆了口氣,也走出了病房。
沈夏靠在病*上,手裡的衣服一鬆,落在了地上。的確,要是沒有和陸家的糾糾纏纏,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這*,沈夏回到了別墅,推開門,室內迎面一股寒氣襲來,偌大的別墅,沒有一個人,靜寂地可怕。
沈夏換了拖鞋走進去,來到徐然的房間。
她的房間亂糟糟的,四處還留着她的味道。
沈夏走了進去,抱着一個大狗熊人偶,低聲便抽泣了起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哭累了,她慢慢地靠着大狗熊,靜靜地想着未來的打算。
也許,只有遠離這個城市,才能徹底地擺脫掉這些糾糾葛葛,開始新的生活。
半夜,徐然的屋子亮着微弱的光。
別墅的門從外面被人開了鎖,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穿着一件大紅色的短款羽絨服,下身穿着一條修身的黑色牛仔褲,輕車熟路地穿上了屬於他的拖鞋,將備份鑰匙放在玄關的櫃檯上。
其實很早很早以前,他已經備份了這棟別墅的鑰匙,只是他一直沒有說。
男人步子很輕,大步地走進客廳,來到亮燈的地方。因爲他站在外面看了好久好久了,終於忍不住,想進來看她一眼。
站在門外,便看到沈夏靠着大熊沉沉睡去,似乎是累極了。
她的臉色看起來好憔悴,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映出一個半弧,就像個睡美人一般。
男人皺了皺眉,大步走了進去,彎下腰將人打橫抱起,他輕車熟路地來到沈夏的房間,將她放在軟綿的*上,給她脫掉鞋子襪子,幫她蓋上被子,就那麼靜靜地看着她。
修長的指尖禁不住在她臉上輕撫,許久後,男人才緩緩俯下身,在沈夏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然後轉身關掉了房間裡的燈,離開。
沈夏睡地很淺,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她坐直了身子,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躺在了自己的房間。
可是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出院前,她和父母約好了,回別墅收拾東西便搬回去住,然後完全聽從她二老的安排,不再和陸家有任何糾葛。
所以一大早,沈夏就起來了,並翻箱倒櫃收拾好了一些日常穿的衣服,收拾好打算離開。
她剛擰開門便看到外面快遞員下了摩托車,“您的快遞,麻煩簽收。”
沈夏接過快遞員手裡的快遞,在單子上籤下字。
手裡是一份文件快遞,不拆開都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沈夏揚了揚脣,還是撕開了,從裡面拿出一張報告單,上面清楚地寫着——爵跡和沈思晴父女關係成立。
她將鑑定報告對摺,撕地粉碎,擡頭仰望着藍天,笑得很苦澀。
陸雲卿,他怎麼能欺騙她這麼久?怎麼能看到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承認?
他,真的太殘忍,太殘忍了。
沈夏伸手擦了擦臉,不知什麼時候,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等她擡起頭時,一輛黑色豪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在了別墅門口。
韓澈站在車門外,一隻手別在褲袋裡,另一隻手,卻拿着那枚被沈夏退還的戒指。
“想查出徐然的車禍是誰造成的麼?”韓澈淡淡道,手依舊不停地把玩着手中的戒指。
沈夏原本失魂落魄,聽到這話,立刻擡起了頭,“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那麼聰明,應該懂我的意思。你們的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爲。但是我敢打包票,就算你查出了誰是兇手,你也扳不倒她。”韓澈很自信道,眼裡露出一絲譏誚,“因爲那個人是陸雲卿一直急着保護的人。”
沈夏的心猛然咯噔一下,嘴顫抖地厲害,“你說,吳小娟?”
“這件事除了她最有動機,還有誰呢?但是陸雲卿應該已經幫她銷燬了所有的證據吧,你根本告不倒她。”韓澈像是在講條件般,也不像以前那般,看沈夏的時候都是哀求,此時此刻他的眼裡,多了幾分殘酷。
“你怎麼知道的?”沈夏故作平靜道,心卻已經七上八下狂亂不已。如果真的是吳小娟乾的,如果陸雲卿真的包庇,那麼,她這輩子可能再也無法原諒他了。
“和我在一起,我幫你要回你失去的一切,幫你剷除你想要剷除的所有人。條件很簡單,你也可以選擇不答應。”韓澈淡淡道,將手裡的戒指放在郵筒上,衝沈夏淡淡一笑,然後轉身上了自己的車。
沈夏還沒來得及開口,車子便已經開走了。
她幾步上前,手顫顫巍巍地撫上那枚金燦燦的戒指,觸手冰涼,材質堅硬,她將戒指拿起,想了片刻便立刻追了出去。
小區的小道上,車子開得很慢。
沈夏抄近路,直接從車子的前方吵了出來,衝出擋在韓澈的車前。
司機緊急剎車,就差一分就要把沈夏撞飛。
司機嚇了一跳,捂着心口看着後座的韓澈。
韓澈目光冷凝,一動不動地坐在那,等着沈夏打開車門,把頭探進來,“阿澈,我答應。”
“進來。”韓澈淡淡道,也不挪位置。
他霸佔着後座的中央,沈夏看了眼後座,想要關上門坐到副駕駛的位置,卻被韓澈沉聲阻止,“就坐在我旁邊。”
韓澈的聲音很冷,目光同樣冷。
沈夏不知道,此刻的韓澈,心裡是帶着仇恨的。
她坐到了韓澈身邊,由於只有一點位置,關車門都有些困難,好不容易關上車門了,位置更加擁擠。
但轉過頭看韓澈,他卻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前方,淡淡道:“回家。”
司機領了命急忙點頭,隨着車子發動,沈夏沒坐穩,直接腦袋磕在了前排座位。
韓澈就像沒看到般,冷聲道:“答應了就不能後悔。”
他的聲音就像冰塊一般,冷冰冰的。
沈夏咬着脣畔點頭,“絕不後悔。”
車子大概開了一個多小時,總算進了盤山公路。
陸家,沈夏已經五年多沒回來了,當重新回來,她覺得這裡既熟悉又陌生。
山路依舊是原來的山路,只是路邊的花卉都換了。
當車子停靠在別墅門口時,立刻有傭人出來迎接。
“大少爺。”傭人們齊刷刷地給韓澈鞠躬。
沈夏坐在車裡,立刻看到了熟悉的人——秦媽。
五年,她變了許多,頭髮有些花白了,好像這五年受了很大的打擊般。當沈夏看到她時,頓時激動地從車裡跑了下來。
“秦阿姨。”
“少奶奶……”秦媽看到沈夏,頓時喜極而泣,只是她對沈夏的稱呼,還是停留在五年前,這讓韓澈很不開心。
“陸家,現在只有一個貨真價實的少爺,也就是我!”韓澈頓時腥怒,走到秦媽面前,怒視着她,“自己掌嘴!”
掌嘴似乎是家常便飯一般,秦媽立刻揚起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啪!”
沈夏當即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的男人,此時此刻的他,暴力,冷血,可怖。
“住手!”沈夏立刻抓住秦媽還想自罰的手。可是韓澈的聲音卻仍舊冰一般的冷,“繼續,打。”
秦媽不敢怠慢,揮開沈夏的手,繼續給了自己好幾巴掌,直到臉被打地通紅,韓澈才罷休,鬆口道:“記住了。以後再敢說錯話,重罰。”
“是。”臉腫地老大的秦媽仍是畢恭畢敬地點頭,這讓沈夏看了十分心疼。
她想要再爲秦媽求情的時候,韓澈卻冷冷道:“現在的陸家,我說了算,誰犯了錯,都要受罰,包括你在內。”
韓澈的目光最終落在沈夏的身上,沈夏當即顫抖了一下。
等她再回神時,韓澈已大步走進了別墅。
見韓澈走了,秦媽這才抓住沈夏的手,潸然淚下,“少奶奶,你怎麼來了?你答應大少爺什麼了麼?”
“別喊我少奶奶了,我和陸雲卿已經離婚了。”沈夏伸手想要輕撫秦媽的臉,但又怕自己的手髒,會感染到她傷口,於是急忙道:“秦阿姨,你趕緊給臉擦點藥。來,咱們進去。”
沈夏剛要進去的時候,卻被秦媽拉住。
秦媽搖着頭,“少奶奶,你究竟答應大少爺什麼了?”
沈夏低下頭,許久後才伸出自己的右手,亮出那枚韓澈送的金戒指,“我答應他的求婚了。”
“這怎麼可以呢?你和少爺纔是最般配的。”秦媽緊握着沈夏的手,沈夏卻搖頭。
“我意已決,不用再勸了。”哪怕是有其它辦法,她都不會答應嫁給韓澈,現在,她真的是別無選擇了。
兩人還要再繼續說話,別墅裡一名打扮亮麗的女人走了出來,雖然身上穿的很好,但整個人還是畏畏縮縮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胡麗,宋雲染的養母,陸雲卿的生母。
“大少奶奶,快些進來吧,大少爺在屋裡生氣呢。”胡麗小心地走到沈夏跟前催促道。
胡麗畢竟是陸雲卿的生母,所以沈夏對她特別客氣。
“好,我這就進去。”
說完,沈夏便擡步走進了別墅。
以前的陸家,大廳到處是金燦燦的,客廳裡最耀眼的是沙發後佛龕裡的一尊佛身雕像。
但是現在沈夏走進去,裡面卻完全變了樣。
金色的裝潢全部被黑白格調的高木板取代,裡面的格局比之前小了一些,氛圍也似乎比之前壓抑了許多。
飯廳飯桌邊,主位坐着韓澈,儼然一位王者。他左手位置第一個空着的,第二個位置坐着楊徽敏。他右手的位置則坐着楊徽渶和陸雲庭、夏青青。
當大家看到沈夏的時候,都意外但又像做好了心理準備般,只是愣了一會兒便又緩過神來。
韓澈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位,對沈夏道:“坐這裡來。”
當沈夏經過夏青青和陸雲庭的時候,陸雲庭明顯緊握了手,但還是隱忍着沒有發作。
深吸繞了一個圈子才坐到楊徽敏身邊,這一坐,嚇了她一跳。
因爲五年不見楊徽敏,她簡直像換了個人一般,整個人皮膚鬆弛,眼窩很多皺紋,頭髮也沒有以前烏黑亮麗。
以前她和楊徽渶只差一歲的感覺,現在卻感覺她比楊徽渶大了十歲。這一看便是她在這個家日子過得不好,甚至受到了虐待。
見沈夏回來,楊徽敏原本蒼老的嘴角冷冷上揚,“呵!見利忘義的白眼狼,還有臉回來?”
沈夏當然知道,楊徽敏這話說得是自己。
“大媽,今天的飯不和你胃口吧。來人,幫大媽把飯倒了,給她換一碗。”韓澈冷冷道,目光犀利地落在楊徽敏的身上。
楊徽敏手一顫,旁邊立刻有傭人上前來,奪走楊徽敏面前裝着白米飯的碗。
過了半晌,給她重新端了一碗東西上來,但是卻是用水泡過的米飯。乾乾的米飯和水都是分開的。
楊徽渶看了眼楊徽敏的碗,冷冷一笑,“活該!”
飯桌上的氣氛幾乎凝固到了極點,沈夏的手懸在半空。她從來不知道,韓澈什麼時候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就像個惡魔……
一頓飯,吃地提心吊膽。可以說現在的沈夏,對韓澈完全有了顛覆性的認識。
這個以前愛她疼她的男人,此刻就是個魔鬼!
午飯吃完後,韓澈率先起身,他走了後,楊徽渶纔跟着起身,對傭人道:“待會看着她洗碗,她偷懶的話,你們小心自己的皮!”
“是!”傭人畢恭畢敬道。
沈夏知道,楊徽渶讓洗碗的人,指的是楊徽敏。
雖然以前楊徽敏針對過她,後來對她也不好,但畢竟楊徽敏養育陸雲卿三十年。現在看到她這麼可憐,沈夏也於心不忍。
當夏青青拉着陸雲庭離席的時候,沈夏急忙起身想要去幫楊徽敏,卻被她一口口水唾開,“呸!五年前你把我兒子逼走,不就是爲了和那個私生子分割陸家的財產麼?我真是低估了你,沒想到你這麼能忍,五年後才答應嫁給那個私生子。你在五年前就嫁了,我還會覺得你這個人夠誠實。現在你這樣,我覺得你好虛僞,噁心,吐!”楊徽敏不客氣地將一口口水吐在沈夏的皮鞋上。
沈夏來不及後退,只能讓鞋子沾到口水。
她搖了搖頭,楊徽敏這個臭脾氣,註定讓她下半輩子受苦。
“夏夏,現在有時間吧,我有些話想和你聊。”
當沈夏從飯廳走到客廳,無所適從的時候,上了樓的夏青青又下了樓。
沈夏點着頭,“什麼事?”
“咱們出去說吧?”說畢,夏青青走在了前面。
兩個人一前一後,往後山方向去了。
由於天氣寒冷的緣故,水面上都結了冰,根本看不多雨兒了。
夏青青在木橋上停下,看着結冰的水面,“夏夏,五年前,有件事,對不起你。”
沈夏跟在後面也停了下來,特意笑了笑,“五年前?好久的事了。我不是那種記仇的人。”
“夏夏,你還記得你輸給宋雲染的那場官司麼?當時你的錄音筆被人掉包了……”夏青青回過頭來,一雙美眸裡露出楚楚可憐的目光,“我曾經在你們的房間安裝過攝像頭,但是等我回去找的時候,攝像頭已經找不到了。我懷疑是有人拿走了攝像頭,並且從攝像頭裡看到你生活的日常,知道了一些你的隱私,掉包了那錄音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