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在李興海的道別會上,夏俊峰坐在不起眼的位置上,沉痛的閉上雙眼,默默流淚,無疑他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他一直在說服自己,這件事跟他們這段時間擔心的事情無關,可事情不會如此之巧合,雖然他不願意去懷疑,可是這件事對他而言,又太過明顯,使得他不得不去破絲剝繭後,明顯意識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葉明琛似乎注意到了夏俊峰,目光停留了片刻,但雙方並未表明身份,夏俊峰索性離開,葉明琛也沒有多想,李興海做了那麼久的警-察,而後又成爲公安大學的校長,他的朋友和學生應該很多,而且夏俊峰一直是個“隱形人”,他的職位不低,但因爲工作性質的關係,極爲低調。
目前調查清楚整件事情和抓到那肇事不顧而去的司機纔是首要任務,可換而言之,李興海已經退居二線,他不會跟什麼人有如此大的仇恨,更不會有人如此明目張膽,光天化日之下蓄謀殺害警官大學的校長。
就在葉明琛等人對李興海的死因展開進一步調查中無意中發現,李興海曾多次主動與江浩接觸外,還在李興海的辦公桌的夾層中找到一個空白沒有寄出的信封,裡面竟是一封專門寫給江浩的信。
“不管怎麼說,我覺得一位公-安大學的校長去接觸一個社-團紅人,這讓人很難理解,而且根據事發現場的監控錄像來看,這場事故絕不是偶然。”葉明琛在與姚偉林等人的小型會議中,那封信也被封裝好,作爲案子裡的疑點,葉明琛說道:“我們在現場完全找不到剎車痕跡!”
姚偉林也點了點頭,說道:“沒錯,現場勘察確實也說明了這一點,完全沒有剎車痕跡,而且我們調取了不遠處的監控錄像,這部肇事車早早停在事發現場附近,車牌我們也查過,是假的,這分明就是蓄意謀殺。”
葉勇一直沉默不語。
姚偉林問道:“葉局,你是不是覺得有什麼問題?”
葉勇點了點頭說道:“明琛的話我也想不明白,一個公-安大學的在任校長,的的確確沒有必要去接觸江浩這樣的人物,哪怕是他的外形酷似葉明宇,而且江浩不是剛剛出現在營海,以李校長這樣的身份,他應該一早就聽聞江浩這個人,怎麼會突然之間去接觸他,我確實想不通。”
“我們第一時間就已經找過江浩配合調查,他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而且,如果是他,動機是什麼,校長爲什麼要去接觸他,蒐證嗎,且不說校長的身份和職責,我覺得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葉勇點了點頭,說道:“但這封信,確實是李校長寫給他的,他必須再來一次。”
葉明琛將一份複印件甩到江浩面前,說道:“我想這封信你一定沒看過,時間是李校長出事這前的一個星期,不過信還沒來得及寄給你,或者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寄給你,可惜李校長還是出事了,如果你早一點看到這封信,不知道,結果會不會一樣。”
“江浩,不知道在你心裡我算不算一個你談得來的朋友,不管怎麼說,我當你是可交的朋友,我們認識的這幾個月裡,我或多或少聽說了關於你的一些新聞,知道你在做什麼,或許是職業的原因吧,但對你我沒有惡意,我希望可以看清自己的路,有時候境遇會影響一個人,矇蔽一個人,但是一個人的內心是不會被矇蔽,記住:人無善惡,善惡存乎爾心。”
似乎爲了不引起江浩的懷疑,更不希望這封信落入他人之手,給江浩帶來危險,李興海在寫這封信的時候很隱晦,可看得出來,李興海很擔心一些事情會發生,而這些事情如果到了不受控制的程度,那麼這個江浩便真的會走到萬劫不復的地步!
江浩看着這封信,似乎陷入一段回憶,那個慈祥長者充滿關愛的笑臉,他也的確沒有害過自己的心思,他的試探也並未觸及他的底線,至少他是這麼認爲的,可是現在江浩這樣的身份,他會懷疑任何人,無論對方本意是善還是惡。
葉明琛恰是時候的說道:“是因爲發現他的身份才殺人滅口嗎!還是,他掌握你的犯罪證據。”
江浩卻冷冷的笑道:“你的話有證據嗎。”
莫正軍一直默默觀察着江浩,從上一次開始,他更像是獨狼,是那種根本不需要羣體的獨狼,他比狼羣更需要食物,而且他的胃口很大,野心很大,這不僅僅表現在商場上,所以行動起來更果斷決絕,甚至殘忍冷漠,他有與之年齡並不相仿的冷靜從容,更有着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經歷,或許有些扼腕,但是面對江浩,莫正軍看到的更有收斂在溫文爾雅的外表之下的毒辣和兇狠,如果說他們曾經因爲這張似曾相識的臉,會對江浩有一絲絲奢望,那麼江浩對待這件事情上,所表現出來的冷酷甚至有些殘忍的本性,讓莫正軍和葉明琛都明白在他們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用不了多久,他將遠比沈洪更難對付,更陰狠!
莫正軍娓娓說道:“就算是你認識的人出了意外,難道你一點都傷心難過嗎?”
江浩淡然的笑了一下,沒錯他一直在笑,從詢問開始到現在,如此輕鬆從容。
“犯法嗎?”
莫正軍隱隱覺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會成爲營海更多罪惡的始作俑者,他會比沈洪更加難以控制,或許現在江浩的危害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沈洪。
“江浩,提醒你一句,如果讓我們查出李校長的死跟你或是跟你身邊的人有關,那麼你就是在與整個警-隊爲敵,不管是不是李校長的學生,都會記得這筆賬,所以,你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江浩不以爲然的說道:“如果你們有證據,我隨時奉陪!”
當江浩又一次大搖大擺的從審訊室走出來,一雙眼神緊緊盯着他,這個人是鄭欣,而這時候的江浩根本不記得她,她的期待並沒有得到迴應,鄭欣的目光卻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那張臉。
沈佳妮挽着江浩,這個看起來公主與王子的畫面,讓人嘆惋唏噓,這兩個年輕愛得那樣坦然熾熱,卻又無法掙脫這身份的枷鎖。
葉勇觀察着鄭欣的情緒變化,一位母親在痛失兒子之後的若干年,又一次見到與自己孩子如此相像的人,她的心裡該有多痛。
“沒事兒吧?”
鄭欣搖了下頭,直到與葉勇一起回到他的辦公室,才悠然說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有種感覺,他,他是我們的兒子!”
葉勇安慰着搖了下頭說道:“就是怕你這樣,所以才一直不希望你跟他有什麼正面接觸,阿欣,都過去了,無論我們願不願意,事實就是明宇過世很久了,我們也調查過,指紋記錄,DNA等等一切都跟明宇完全不同,他們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可是,可是你明不明白,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感覺,他是我生的,這種感覺很奇妙,看到他的時候,我能感覺得到,他就是我的兒子。”
“阿欣!要我說什麼纔好,你明明知道明宇已經不在了。我就怕你會對他有些什麼幻想,所以才一直不希望你們見面,你看到了,他來營海不過一年,就打破了洪天集團內部的平衡,成爲唯一一個能站到沈洪身邊的人,他已經跟沈洪的女兒交往,這樣一來他無疑已經成了沈洪認定的接班人!就算現在沒有證據,可是近一年來營海的很多惡性罪案都或多或少的跟他有些關係,他絕對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鄭欣癡癡的看着葉勇,猶豫着點了點頭,或許只是她的心理作用吧,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說道:“放心吧,我也是個警-察,就算他真的是我的兒子,我也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有時候我真的在想,哪怕他真的十惡不赦,但只要他活着就好。”
葉勇安慰着笑了下,他知道對於葉明宇的突然離世,是他們全家人無法言語的痛!更沒有人知道爲什麼那日深夜,葉明宇會獨自驅車在盤山路上飛車,還有那可怕的事故,他們再不願想起。
在離開警局後,沈佳妮一直沒說話,江浩知道她的擔心,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拉住沈佳妮的手說道:“叫你不用跟着來了。”
警方再次邀請江浩協助調查的時候,他正在公司,準備與沈佳妮去吃午飯,沈佳妮因爲不放心江浩,所以一定要跟着過來,江浩不希望沈佳妮胡思亂想,便答應了。
“阿浩,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真的不是你?”
江浩無奈的笑了笑,說道:“佳妮,我承認我不是什麼好人,在你面前我也不用去辯駁這些,但是殺人啊,而且那個人是警察,校長,怎麼可能呢!我會讓自己成爲警-察公敵吧”
“可爲什麼他們不懷疑別人,偏偏要懷疑你。”
“因爲我的確是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我們的確一起打過球,這點我從沒否認過,可是他是誰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所以,我更加不會因此去解決他而惹出這麼大的麻煩。”
“可是,那個人真的是校長,他爲什麼會去見你。”
“巧合吧,偶然在球場認識的,真的沒有你想得那麼複雜。”
“真的只是這樣。”
“相信我!”
沈佳妮點了點頭,江浩似乎也鬆了口氣,他實在不想再去編出一個完美解釋去騙沈佳妮,還好,她應該是相信了他的話。
“好了,我們的午餐!三點我還要回公司開個會,我們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吃個午飯。”
沈佳妮淺淺一笑,告誡自己不再去想。
經過了午後,太陽低低垂下,爲淡色的地平線增添了幾縷金色的輪廓,這時候忙碌一天的人下班回到家中,卸下所有包袱和工作的煩惱,享受着這一刻的寧靜、舒服。
鄭欣坐在牀邊,將那已經收藏起來的相冊打開,輕輕的摸了摸照片上那張無謂的笑臉,那樣自在陽光,喃喃自語的說道:“你過得好嘛,最近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沒有闖禍吧?”
鄭欣深深的吸了口氣,又緩緩的呼出來,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眼淚掉下來,說道:“媽媽又沒有忍,又開始想你了,你去哪了?回來看看媽媽好不好!”
葉勇洗完澡出來,看到鄭欣手中的相冊,走到她身邊,說道:“沒事吧!”
“說沒事是安慰自己,真的那麼像,爲什麼卻不是同一個人呢!真的好難受啊!”
葉勇雙臂擁着鄭欣,將她抱在懷中,說道:“怪我,我不應該答應讓你見他的。”
鄭欣搖了下頭說道:“這些年來,每次想起,我一直告訴自己,他只是又貪玩了,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他會回來的,可是,爲什麼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大勇,你告訴我,他就是明宇!”
葉勇安慰着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道:“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鄭欣默默落淚,點了下頭,說道:“我知道,你也一樣難過,我們都那樣愛他,對他有那麼高的期望,好了,我會盡力不讓自己再去想起那件事,你和明琛也一樣,因爲要常常面對那個年輕人,可能要承受更多煎熬。”
鄭欣長長舒了口氣,讓自己稍微冷靜了下,說道:“放心吧,我好多了。”
葉勇抱着鄭欣,他何嘗不心痛,何嘗不希望那個年輕人就是葉明宇,哪怕他真的已經變成了,至少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