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啊,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啊!”
過了好半晌,王劍秋才顫抖着嘴脣說出一句話。
“對啊六哥,以後別開這種玩笑了。”謝炎的臉色也有點發青。
“哈哈,不開不開,”耿朝忠笑着擺了擺手,“不過,你們可不能掉以輕心,雖然我們特務處成立是在四一二清共以後,但不代表黃埔里就沒有紅黨,大家還記得雨花臺108將的事情吧!”
“記得。”兩人齊聲答應。
雨花臺108將,是黃埔第七期和第八期發生的事情,距今也就三年多時間,當時,黃埔軍校裡的紅黨黨員在雨花臺聚會,號稱108將,最後被南京發現,但當時天色太晚,最後只抓了8個人,其餘人全部四散,並且恰逢七期學生畢業,學員流落各地,根本無從追查。
耿朝忠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加入特務處的時候,處座和陳二哥就跟我說過,雖然那些人大部分都是黃埔七期生,但這不代表八期裡面就一定沒有紅黨,你們都是八期生,以後選拔人選的時候一定要仔細甄別,千萬不能讓紅黨分子混入我們內部,明白了嗎?”
“明白!”兩人頭上冷汗直冒,齊聲答應。
“好了好了,只是開個玩笑,想起來就多說了兩句,你們都是一加入特務處就跟着我的老兄弟,我還是信得過的,這樣,咱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找個地方好好喝一杯,如何?”耿朝忠笑道。
“好!”兩人大喜,不由得都舔了舔嘴脣。
.......
西交民巷,趙公館。
夜已深,趙可楨卻睡不着。
他擔心的不是女兒的安全——即使日本人真的綁架了爾笙,也不敢把她怎麼樣,無非是嚇唬一下自己,更何況,自己也不是嚇大的。
他擔心的也不是楊杏佛遇刺,北平教育界赴南京請願的問題——雖然在外人面前,他表現的很焦急,但誰在乎呢,五四運動那麼大的風浪都走過來了,他趙可楨還怕這個?
“老趙,你還沒睡?”
臥室的門被推開了,夫人雍婕走了進來。
“睡不着啊!”趙可楨坐了起來,雍婕則慢慢走近,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還在擔心天津那邊的事?”雍婕輕聲問道。
“是啊,三天前發往天津的電報,一直沒有收到回訊,天津那邊.......”趙可楨搖了搖頭,“我這幾天的右眼皮一直在跳,總感覺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應該不會吧!可能是我發的電報他們沒收到,我這就回去再看看。”雍婕站了起來。
“別去了,”趙可楨拉住了自己的夫人,“不可能收不到的,如果收不到,那一定是天津那邊出了問題。”
“那怎麼辦?”雍婕問道。
“還能怎麼辦?和以前一樣,什麼都不做。”趙可楨搖了搖頭。
“唉,”雍婕也嘆了口氣,不過面上卻沒有太大的擔心,她輕輕的撫摸着丈夫的手臂,柔聲道:“老趙,你也別擔心了,前年李學農的黨調處出事的時候,不都全跑了嗎?可能他們早就撤離了。”
“但願如此吧!”趙可楨長出了口氣。
“老趙,我覺得,我們潛伏在北平的時間也夠長了,雖然我們的身份一直很隱秘,但來往天津的次數也不少,時間太長的話,還是難免暴露,要不要我們申請一下,去上海或者南京工作,這樣女兒也安全一點。”雍婕開口道。
“不行,中央給了我新任務,努力打入到日本人內部,現在離開北平,不可能!”趙可楨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你爲什麼一再拒絕日本人的招攬?”雍婕眨了眨眼睛,不過她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低聲道:“以退爲進?”
“不錯,”趙可楨點了點頭,“如果一下子就被日本人收買了,那我也就不值錢了,再說了,日本領事館換人,我提前倒向他,還不是浪費心機。咱們現在是待價而沽,等這個新任日本領事開出籌碼,這樣戲也能做的真一點。”
“嗯,”雍婕點了點頭,用仰慕的目光看着丈夫,輕輕的倒向了他懷中,低聲道:“老趙,咱們還是要個孩子吧!也能給老趙家留個後。”
“不行,爾笙已經是個意外了,我們不能再要孩子了,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拖累了孩子,以後可怎麼辦?”趙可楨連連搖頭。
雍婕一陣沉默,過了好久,她才哀求似的開口道:
“要不,生了孩子後,咱倆就離婚。”
趙可楨愣住了。
“老趙,我們都願意爲主義獻身,但我也是女人,你能理解我嗎?”雍婕的臉上露出幾分悽楚。
趙可楨沒有說話,顯然,妻子這個突如其來的請求,讓他的心受到了強烈的震撼,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
“可以,我這就向組織申請,你懷上孩子以後,我們就離婚。”
“老趙,你也別怨我,”雍婕伏在趙可楨的懷裡,“這幾年以來,眼看着身邊的同志一個個犧牲,而這日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我考慮過了,咱們總得爲爾笙考慮考慮。我不想咱們出事以後,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連個照顧她的兄弟姐妹都沒有。”
“嗯,”趙可楨低下頭,輕輕的嗅着妻子的髮絲,“婕,你跟着我,受苦了。”
“受什麼苦,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快樂的日子。”雍婕笑了,笑中帶淚。
兩人緊緊相擁,過了好一會兒,趙可楨似乎想到了什麼,站起身來,看了看窗外說道:
“那個燕京大學的周協理,你看怎麼樣?”
“我遠遠的看了一眼,還可以,不過,你是什麼意思?他可是特務處的人。”雍婕說道。
趙可楨搖了搖頭:“我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
“有意思?”雍婕露出好奇的神色。
“不錯,一般的特務,還管我那麼多,恐怕根本不會提醒我爾笙遇到了危險,但他不同,竟然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險來提醒我,這很奇怪。”趙可楨若有所思。
“特務也不都是壞人,總不會一點人性都沒有。”雍婕微笑道。
“說的也是,本來,我想着以後有機會處理掉他,不過現在,我們說不定能利用他做些事情。”趙可楨的眼睛灼灼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