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押着田中慢慢走遠,身後則傳來了岡本的腳步聲,雲蔚連忙矮下身子回過頭,看到岡本正提着褲子走過來,連忙笑道:
“岡本前輩,咱們繼續?”
“繼續,再走一圈咱們就換班!”岡本拿起了靠在牆邊的三八大蓋。
兩人起身繼續巡邏,岡本依然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雲蔚閒聊,雲蔚嘴上敷衍,但心思卻早就不在岡本上面——田中居然暴露了!
這個消息實在是有點震撼,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但後果卻是顯而易見的,只要田中交待,那自己一定插翅難逃!
雲蔚餘光微微掃了岡本一眼——現在幹掉岡本逃跑還來得及,如果回去,能不能再走出特高課的大門就不一定了!
岡本卻顯然沒有意識到雲蔚的心思,依然笑眯眯回味着剛纔那根菸,笑着說道:“渡邊啊,你腦子好,中國話也好,在特高課裡升遷一定很快,雖然現在只是個下士,但估計用不了多少年你的職位就比我高啦!”
“前輩您過獎了,我只是平民出身,到退役能達到您現在的職位就很滿足啦!”雲蔚謙遜着,慢慢打量着地形。
前面有一個小土坡,現在是五點多鐘,天色昏暗,那裡又是個視覺盲點,到那裡搞死岡本逃跑,應該有不小的把握。
“渡邊,你太謙遜了,幹憲兵特務這行,不怕死是沒用的,關鍵還是頭腦靈活,我們憲兵科的成員都是由陸軍選拔,雖然勇敢,但行事往往太僵硬,比如我,到現在也不能執行特種任務,只能帶帶新兵,你就不一樣,我很看好你。”岡本說着話,逐漸走到了土坡背後。
“渡邊感謝前輩賞識。”
雲蔚一面笑着回答,一面和岡本錯開了半個身位,同時手慢慢的伸進了皮帶——那裡有一把步槍適配的刺刀,用來幹掉岡本真是再合適沒有了。
餘光打量着四周,右手捏緊了刀柄,雲蔚的目光落在了岡本脖頸的要害上,但就在他抽出軍刺的一剎那,岡本太陽穴附近的青筋突然輕輕一抖——雲蔚的心一沉,剛要掏出軍刺的手瞬間鬆開,接着就順勢蹲了下去。
“渡邊,怎麼啦?”岡本回過頭。
“綁腿有點鬆,我緊緊。”雲蔚擡頭笑道。
“哦。”岡本哦了一聲,站在一旁等候。
雲蔚低下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六哥在南京培訓自己時候的話語彷彿又迴響在耳邊:
“高明的特務,可以將神態和語言掩飾的天衣無縫,但有一點他是掩飾不了的,那就是生理反應——汗珠,體溫,脈搏,這些細微的變化,往往更能反映一個人的心理活動。”
剛纔岡本太陽穴附近那一抖,讓他突然意識到,岡本絕非一個普通的憲兵隊長!
陷阱?陰謀?
雲蔚的腦海如電光火石一般運轉,他飛快的推測着岡本的用意,揣摩着剛剛看到的一切。
釣魚?
雲蔚突然明白了岡本的意圖.......
對方一定還不能完全確定自己的身份,所以通過這個方式來求證,更有可能,對方還會通過這個方式來跟蹤自己,從而找到自己可能的上線!
“前輩,我沒當過兵,綁腿打得不好,讓您見笑了。”雲蔚笑着站起身來。
“哈哈,沒關係,都有一個過程,”岡本呵呵笑着,“其實如果你身上的軍人氣息要是太濃,當時武藤大佐可能就不讓你加入特高課啦!”
“前輩金玉良言,渡邊受教了。”
雲蔚面容一肅,快步向前走了幾步,繼續和岡本並肩而行,頓了頓,才又開口道:“前輩,我看到一件事,心裡很不安,想請您指點一下。”
“什麼事?”岡本側頭看了雲蔚一眼。
“我剛纔看到兩個憲兵押着田中,我還聽到,他們說田中是赤色分子,當時我心裡就有點慌,您說這是真的嗎?”雲蔚的臉上露出幾分惶恐。
“什麼?!田中是赤色分子?!你從哪裡看到的?!”岡本也是一驚,那七情上面的表情,讓雲蔚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就剛纔,您小解的時候我看到的,”雲蔚忐忑的說着,聲音都有點顫抖,“我平時和田中一起的時候不少,會不會受到牽連?”
“這......”
岡本滿臉驚色,似乎還在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過了好久纔開口道:“沒想到,沒想到,這古板木訥的田中竟然是赤色分子!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大家都知道你朋友多,不會因爲這個就懷疑你的。”
“希望如此吧!”雲蔚憂心忡忡的說道。
這個消息讓氣氛頓時沉默起來,兩人都不再說話,各懷心事的走回了特高課院裡,院子裡衆人的面色似乎也都有點嚴肅,雲蔚敏銳的觀察到,田中平時幾個關係較近的同僚的表情似乎都有點不自然。
“好了,回去休息吧!”岡本揮了揮手,顯然也不想跟雲蔚多說話。
雲蔚連忙走回了自己宿舍。
躺在牀上,雲蔚的表情一下子鬆弛下來——剛纔那一刀沒有刺下,到現在還不知道是對是錯,因爲岡本後來的表現實在是太正常了——從得知田中是赤色分子的驚異,到後來對自己這個田中好友的嫌棄,都表現的恰如其分,自己實在不能肯定,當初那個通過細節的判斷是否準確。
如果判斷錯誤,那自己這次回來,就和羊入虎口沒什麼兩樣了!
..........
這邊雲蔚心事重重,那邊的岡本也面帶異色的走進了川崎的辦公室。
“中佐,具體就是這麼個情況,這個渡邊沒有動手也沒有逃跑,還把他看到的一切告訴了我,這似乎?”岡本的臉上露出困惑之意。
“哦?”川崎的臉上也有點驚異之色。
難道白目的判斷錯了,這個渡邊根本沒有問題,那個江州一夫也不是他殺的?
說實在的,江州一夫是否是渡邊所殺根本沒有什麼確切證據,甚至就連找到的那具屍體是否是江州本人也不能肯定,整件事上,確實也存在誤會渡邊的可能性。
沉思片刻,川崎揮揮手道:
“這個渡邊先不要管他,最近幾天不要放他外出就可以了,還有,在外面準備跟蹤渡邊的人也撤回來吧!”
“嗨依,”岡本答應了一聲,“中佐的意思是,這個渡邊的懷疑暫時可以解除了?”
“我也希望他不是,”川崎笑笑,“說實在的,我還挺喜歡這小子的,但,如果他是的話,那說明他的能力更強,也更難對付!”
說到最後幾個字,川崎的臉色突然變得更加陰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