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語》扉頁
有一天我突然很想寫一篇日記。於是我買下了這個有着粉紅色封皮的本子。這個無聲的傾聽者幫我記住我的心情。
——莫言悄
某年12月25日 聖誕節 天氣:雪
韓淺之說只有對着一枚硬幣說出自己喜歡的人就可以跟他永遠幸福地在一起。我不知道我是相信了還是沒有相信。
不過我還是做了,卻沒想到澤遠看見。其實我誰的名字也沒說,我只說了兩個字:幸福。我遙遠跟幸福永遠幸福地在一起。呵呵,好饒口的一個句子。
在今天之前,或許應該說在那個燈光下的吻之前。我發現我從來不瞭解澤遠。我一直以爲他把我當成他的妹妹。也一直以爲他會與雪末門當戶對的在一起。而我又算什麼呢?不就是別人口中那個破壞他家庭的女孩嗎?我本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可是,他居然愛我······
不可否認的他傷了雪末的心,我還記得那個純淨的女孩坐在雪地裡問我:言悄,你看到了,今年會是暖冬嗎?那個曾經驕傲,不可一世的女孩這樣問。那一刻我覺得好心痛。
白樺林裡,我與韓淺之沒有找到雪末,可是我分明聽到了哭聲,很輕,很壓抑。可是不管我怎麼找,依舊只有輕輕地哭聲,沒有她的身影。我不知道她蹲在哪個寂寞的角落,整個白樺林都只有黑色的一片。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有些無助,突然好想哭,就算我不知道我是爲了誰而哭。真的,我不知道。
蹲下來,我覺得這樣似乎要溫暖一些,天上的雪花依舊落,它不懂這個世界上的憂愁,落得好無憂,再我的眼裡也好殘忍。淚終於落了,我是不是也傷害了澤遠呢?傷害了着個原本就細膩的男孩。
或許我早就知道他愛我,只是我一直迴避,一直迴避。是啊,他應該有資格恨我的。爲什麼又要對我如次好,爲什麼,爲什麼又要義無返顧地愛上我。或許換成別人都會很幸福的。可我居然去傷害他。那一刻我真的覺得我很可惡,我恨自己,恨到骨子裡去。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控制不住自己,瘋狂地在身上捶大,我記得這是我第一次想要折磨自己。身上已經麻木了,沒有絲毫的知覺,那些雪依舊落,落在這片林子裡唯一的小路上,耳邊依舊有輕輕的哭泣,我覺得自己幾乎要被撕開了一般,那種痛沒人瞭解的。
有一個人輕輕摟住我,他的力道很輕。卻溫柔的制止了我。我猛然聞到一陣青草的氣息,背上貼上一片冰涼,我知道那是他憂傷的琥珀。他對我說不要這樣言悄。
我是第一次聽到他這樣說話,那麼痛苦,那麼輕柔。
在他的手臂裡,我覺得自己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點點癱軟。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很無恥,但我真的好累。好想找一個人好好靠着,然後大哭一次。然後強迫自己忘記這一段不可能再忘記的心情。
寫這篇日記的時候我的淚還沒有幹,我記剛纔我哭了很久,幾乎把這麼久以爲所有壓抑的情緒都發泄了出來。我真的不知道爲什麼要這樣。而他也一直抱着我,越抱越緊。
雪一片片落,在我的眼裡都化成了水,與眼淚混在一起,把我的長髮散亂地貼在臉上,我知道很狼狽,不過幸好沒有人會看見的。而我終於明白,今年不會是暖冬······
期中考試的成績終於出來,走在校園的小路上,路過的人有垂頭傷喪氣的,也有神彩飛揚的。莫言悄也有了一絲緊張。
路快走到轉角的時候卻突然遇到了酒吧裡那個清秀的男孩。抱着一個大箱子,迎面走來。看到莫言悄,他笑了起來。
“言悄姐恭喜啊。第二名哦。”
莫言悄也似乎覺得鬆了一口氣。轉而問道:
“你叫我言悄姐,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那個男孩歪着頭看着莫言悄。
“當然是淺之哥告訴我的拉。”
“哦,對了,你怎麼會在這個學校,你也在這裡上學嗎?我怎麼沒見過你呢?”
“恩,我剛來這個學校沒幾天呢。對了,今晚沒有課,要不你去酒吧玩吧。”
看着莫言悄似乎有一些猶豫他又補充道:
“一會兒淺之哥也要過去的。” WWW •тTk Λn •¢ ○
莫言悄的臉一下子紅了,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酒吧裡的人很少,那個男孩換上了黑白相間的工作服,習慣性地放上一杯紅酒外加一杯清茶。有一個男孩在撥弄着吉他,很柔的聲音。
“一直都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你叫我小米就可以了。”
“恩?你姓米?”
“是的,我叫米初。”
“很可愛的名字呢。”
他只是笑了笑,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
電視裡有一個女孩坐在吧椅上唱歌。莫言悄並不喜歡流行歌曲,自然也不認識這個女孩。只是這個女孩慵懶的聲音與氣質竟有着強大的吸引力。她的聲音不是很清楚,莫言悄只聽到當中的一句:
你舉一杯紅酒站在十字街口,
一輛白色的單車驕傲的行過。
於是你我都錯過了愛情。
“這個女孩,是······”
莫言悄輕聲呢喃着。
“她叫米子馨。”
“恩?她也姓米,難道你們是兄妹。”
原本只是開玩笑的話,沒想到米初竟然愣住了。知道莫言悄動了動他的手,他纔回過神來,隨即天真的說:
“言悄姐別跟我開玩笑拉,我要認識她我還呆這裡幹嘛。她是大明星,現在很紅的。言悄姐你不知道嗎?”
莫言悄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如實相告自己對娛樂圈並沒有興趣。正說着,門口的風鈴響了,是韓淺之。米初很知趣的閃到了吧檯裡。
看到莫言悄韓淺之有一點吃驚。
“你怎麼來了,要來也不跟我說一聲。”
莫言悄笑了,調侃道:
“跟你說了有什麼用啊,我是突然決定要來的。”
“你告訴我一聲也好讓我好好打扮一下麻。帥帥得在你面前纔不會讓你把我甩拉。”
“得了吧,臭美啊!你今晚工作嗎?”
“恩,是啊,可能陪你時間不多,8點的時候我就要上場。”
莫言悄喝了一口紅酒。
“沒關係的,我是無聊纔過來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的。”
“恩,那我準備去了。”
夜幕終於降臨了,酒吧的人開始多起來,暖氣打開了,紅酒的氣息再一次浸潤開去。莫言悄脫掉了外套。感到臉上一陣又一陣的發燙。悠揚的鋼琴聲在耳邊響着。紅酒杯空了又滿,滿了又空。莫言悄似乎有些醉意。
突然“啪”的一聲脆響,是摔杯子的聲音。鋼琴聲戛然而止,酒吧裡猛然安靜了下來,聽到一個男人難聽的咒罵聲,和一個女孩輕輕的哭泣。莫言悄感到這個聲音很熟悉,似乎是······
她沒有想那麼多,向着不遠處的那個沙發走去。那個女孩穿着白色外套,可愛的捲髮被淚水打溼,散亂地貼在臉上。她抱着腿坐在沙發上,一身酒氣,已經喝醉了,只有口裡還含糊地說着:不要過來,不要過了。”莫言悄認出來了,她是雪末
那個摔酒杯的男人絲毫沒有在意所有人都看着他,依舊罵得很難聽。
“你跟大爺我反抗,我告訴你沒哪個女的不對我屈服的。老子今天不信就弄不到你。”
說完,他撲上去,沙發上的女孩又一陣尖利的叫聲。奇怪的是周圍所有的人都只有看着,沒有一個人上去制止。莫言悄的嘴脣抿緊,想要衝過去,卻被米初拉住了。
“言悄姐,這事你別管,這個姓陳的誰都敢動,你去了只有倒黴的。”
“可雪末是朋友。”
“那女的是雪末?那言悄姐你就更別管了。她爸仗着自己有幾個臭錢到處放高利貸,弄得好多人家破人亡了,這下她女兒犯到了這姓陳的手裡也是她活該。”
莫言悄也想與他解釋,甩開米初的手,徑直走了過去。
“住手!”
莫言悄一把拉開雪末把她拉到自己身後。
那個男人先是一愣,隨後立刻嬉皮笑臉。
“有是一漂亮妞啊,大爺今天豔福不淺啊。”
米初立刻走上前賠笑道:
“陳哥,言悄姐是淺之哥的女朋友,你還是算了吧。”
“算個屁!我管她是誰的女朋友,老子看上的就是我的女朋友。”
莫言悄沒有理他,她看着雪末,雪末的臉有些腫,有明顯的指印,鼻孔裡滲出一點點血,滿臉都是眼淚,胸口抽動得很厲害。
那個男人的手伸了過,握住莫言悄的下巴,那迷醉的眼裡閃出兇狠。
“小妞,你要是跟了我我讓你過好日子。”
“啪”很響亮,這次是一個耳光的聲音。韓淺之面無表情。
“跟了你怕是對言悄的侮辱!”
那個男人被打了一個趔趄,站住腳憤怒地看着韓淺之。
“好小子,你竟然敢打我,老子今天不殺了你不解恨!”
他從衣服裡摸出一把彈簧刀,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昏暗的酒吧裡,靜得像死了一般。莫言悄的嘴脣抿緊,她忘記了雪末何時鬆開了她的手,何時衝到韓淺之身前。只看見她一下子推開他,然後那把刀深深地插入她的背。染紅了她雪白的衣服。
血紅,像薔薇一樣。莫言悄又記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天裡一身紅衣的母親在風裡一遍有一遍的唱着《蝶吻》。化爲最完美的弧線。如今這個白衣女孩也這樣安靜地躺在她身上,然後她又聽到了熟悉的救護車聲,一聲高過一聲,如此刺耳。莫言悄看到雪末的嘴脣微微地動着,卻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莫言悄呆呆地坐着,身後的房間裡躺着天使般安靜地她。白色的布蓋着她因無聲而聖潔的身體。
原來離開可以這樣灑脫,可以這樣無情。
莫言悄站起來,走到窗戶邊,天外有難得一見的寒星。寂寞地看着人間。她抿緊的嘴脣終於鬆開了。吐出一片白色的霧氣,朦朧了玻璃。
“言悄······”
“澤遠······”
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口,空氣裡寧靜了幾秒,等待着互相的下文。再一次開口時卻同時說出了一句話,一句很早以前就想說的話。
“突然好想抱抱你。”
他的手繞過她的腰,觸摸到她憂傷的秀髮,她的脣邊還殘留着紅酒的氣息。抱緊她就永遠不想鬆開,耳邊傳來她輕輕的聲音,很輕卻聽得清楚。
“你說那些離開的人會有誰記得他們嗎?”
“我不知道。”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這個世界,你會記得我嗎?”
“我不知道。”
“爲什麼。連哄我都不願意嗎?”
突然把他抱得更緊,莫言悄的胸口貼上了一片冰涼,那是他的琥珀。
“因爲言悄,我永遠不許你離開,永遠都不許。”
莫言悄狠狠咬上他的肩膀,她要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傷痛,那入心的痛。他的嘴脣瞬間抿緊,這樣的痛是要他記住什麼嗎?“
“淺之,永遠不要忘記你的承諾,永遠都不要!”
病房裡,那個女孩依舊安靜地躺着。她18歲的生命就這樣終結。終結在這個飛雪的冬天,然後永遠的沉睡,沒有王子可以再喚醒她。
雪末,憂傷的名字,也終究有着憂傷的結局,只是她的手裡依舊握着一塊冰涼,那是她愛過的見證。綠色寶石--祭夏。也祭奠着這或暖或寒,或靜或喧,或喜或憂,或聚或散的飛雪之冬·····
那一天雪末的葬禮,一個冬天的雪都幾乎落完了,這個女孩的愛終於終結了。莫言悄記得那一天雪末父親趕來的時候那個響亮的耳光,是打在她臉上的,她沒有反抗,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真的該打。還有澤遠,那個溫柔的男孩子第一次哭得那麼厲害。跪在她的牀前死死拉住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喊:爲什麼那麼傻,爲什麼,爲什麼。
現在就好象一切都過去了一樣,她的葬禮來了很多人,但絲毫沒有一點悲傷的氣氛,來的都是她父親商業上的朋友,在莫言悄看來這更像是一次聯絡感情的聚會。她感到心痛,難道真的就沒有再記她。難道離開了真的就斷絕了所有的記憶嗎?
然後,就在這樣的氣氛裡,她見到了米初口中的那個歌星:米子馨。她穿着黑色的風衣,咖啡色的頭髮被一條黑色蕾絲紮起來,沒有化妝,使莫言悄一瞬間都不曾認出她來。
“你好,我叫米子馨,你應該認識我的。你是雪末的朋友嗎?”
“恩,是的。你好。”
她的話很平淡,不帶絲毫感情,在米子馨的面前同樣一身黑衣的她沉靜地如同水一樣。
“你很特別。”
“恩?”
“一般的女孩子知道我是誰後都會興奮地問我要簽名或是合照什麼的。你卻沒有。”
莫言悄笑了笑。
“恩,不好意思,我對娛樂圈沒什麼興趣。”
看到米子馨有點尷尬,莫言悄換了個話題。
“你認識雪末嗎?”
“是的,我是雪末初中時的同學,我一直很喜歡她的,只是沒想到······”
看到莫言悄漸漸抿緊的嘴脣米子馨沒有再說下去。
“算了,不說了吧,我不喜歡這裡的氣氛,相信你也不喜歡吧。要不我們出去走走。”
莫言悄點了點頭。
離秋酒吧,莫言悄推開木質門,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雪末離開後的幾天,她都不願在到這裡來,她很怕想起那一木,不過今天,不知道爲什麼她又忍不住走了進來。經過那一天晚上這裡的客人明顯少了很多。不過這也正米子馨所喜歡的,沒有歌迷瘋狂的追趕,沒有記者的圍堵,也是難得的清閒吧。
坐到靠窗的座位邊,那是莫言悄的習慣,米子馨也在她身邊坐下,取下臉上的墨鏡。
“你知道嗎?身爲明星真的好難有這樣的時光。”
莫言悄沒有答話,她看着不遠處的地上,那裡還有一點血跡沒有清理乾淨。很耀眼。米初走過來,手裡託着紅酒和清茶,似乎從認識米初那一天起,這兩樣東西就被聯繫在一起了。
莫言悄沒有注意到米初見到米子馨驚訝的表情。
“言悄姐,我還有點事,你慢慢玩,淺之哥一會兒回來。”
匆忙放下一手中的東西,米初逃一樣的離開了酒吧,慌亂之中竟然連工作服也沒有換想。
“米初!!”
是米子馨的聲音。莫言悄回頭看着她。眼裡全是疑惑。
“怎麼,你們兩個認識。”
“哦······”
發現自己的失態,米子馨迅速坐下,不愧爲明星,把情緒掩飾的如此之好。莫言悄的疑心卻並沒有因爲她的掩飾而消失,她想起了那天米初呆愣的表情,想到了她與他的姓,想到了她剛纔脫口而出的呼喊。
“你們兩個認識吧?”
“這個······怎麼可能呢?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還沒問你呢······”
“我叫莫言悄,子馨,別岔話題,告訴我,你跟米初認識吧。”
“我說了不認識就是不認識!莫言悄,我知道你的,要不是你跟那個什麼凌澤遠,雪末也不會死!你現在管我認不認識米初有什麼意思。”
莫言悄愣住了,啞口無言,她的話觸碰到了她的痛處,她與她都沒有說話,好在米子馨的電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打破了這死一樣的沉寂。
“您好,我是米子馨。”
她的語氣立刻恢復了平靜,禮貌的跟電話裡的人問好。
“什麼,現在有通告,可是我現在很忙······重要嗎?好的,您等等哦。”
掛掉電話,她看了一眼莫言悄,這個女孩依舊沉靜的坐着,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痛得絞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