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本不是我的隨身物品,我的包裡永遠都裝着口紅,粉底,眼影······但偶爾我也會記下一點日記,因爲我怕我忘了曾經的年華。
---米子馨
某年4月15日
那天的紅綠燈我很難忘記,那條我並不熟悉的街道,那個我並不熟悉的世界。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想結束一切,或許是我太莽撞,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我好羨慕雪末。得曾經有一首很紅的網絡歌曲《丁香花>>,其中有一句歌詞我很喜歡:這世界多少繁蕪,從此不必在牽掛。
我記得第一次聽這首歌的時候我就哭了,然後就一遍又一編地聽,哭了一天,把蘇柔嚇得夠嗆。在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去體驗一下那樣的感覺。可是他······澤遠,我清楚地記得,在我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口中叫的是一個人的名字:莫言悄。
那一刻,我覺得我自己在吃醋,發瘋一樣的吃醋,可是爲什麼呢?在娛樂圈裡摸爬滾打了幾年,我玩弄了無數過男人,我只把他們當成我事業更上一層樓的踮腳石,我藐視他們,我討厭看到他們醜惡的嘴臉。而澤遠,這個如同紫水晶一樣憂傷而純淨的男孩,爲什麼······
或許,我早就沒有資格去想象什麼了,我連自己唯一的弟弟都傷害得那麼深,還要怎麼去愛呢?連愛的權利的都沒有了,又怎麼去求得原諒呢。我似乎一直都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得到了自己自以爲是的一切,把所有失去都看得很淡,認爲這是可以放棄的。到頭來卻一無所有,就算沿街乞討,也得不到絲毫的憐憫,就這樣可悲的一個人。
腳還是很痛,醫生說要痛幾過月了。上海的演唱會又要延遲了,蘇柔把我轉到了上海的某個大醫院,開始的時候我一直不肯離開,不過是莫言悄讓我妥協了,她告訴我我必須對那些愛我的歌迷負責,於是我聽了,去了上海。我現在的病房是靠着窗戶的,我常常可以看到醫院樓下有人拿着我的海報,拉着橫幅喊着:馨兒早日康復,我們永遠支持你。病房裡也堆滿了鮮花和卡片。說真的,我感到很幸福。只是,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比不上米初的一個問候。
那天,莫言悄打來電話,說澤遠醒來了,卻忘了以前的所有。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愣了三秒,我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忘記了是不是就代表可以從新來過,是不是可以從新愛過,我覺得有點高興,有點傷心,又有點······哎,我也說不出來了。
蘇柔每天都陪着我,不過她似乎很小心地收起了所有的報子,故意不讓我看一樣,不過我也不想問了,一定是那些八卦的記者又不知道寫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樣的東西我也看多了,或許早就不在意了,不過蘇柔依舊很細心。她那天坐在我的牀邊,很認真地告訴我澤遠失憶了,我很平靜地點了點頭,她問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依然點頭,她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問我。只是留下了一張報紙,我能看出她是故意留下的。上面的內容我看了,很簡單。“當紅歌星米子馨的公司負責人宣稱她將退出歌壇,原因不名。”
晚上,蘇柔告訴我公司之所以將我雪藏這是因爲凌澤遠母親的原因。或許她也恨我吧。蘇柔說着說着就哭了,我的心依舊沒有波瀾。在這個娛樂圈裡我失去了太多,早就應該退出了吧。我說蘇柔姐,沒事。早一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好,我可以跟米初一起打工,我去離秋酒吧做駐唱歌手。一樣可以很開心的。
蘇柔搽幹了眼淚,搖了搖頭她說子馨你真的可以放下嗎?
我點了點頭,我想我可以的。
她笑了,說那祝你幸福,子馨。
然後,房間裡空蕩蕩的,我卻感覺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輕鬆,只是,那些樓下守侯的歌迷,不想了不想了,再想又要哭了。
這個世界終於安靜下來了,莫言悄看着學校裡的薔薇,藍色的窗簾擋住陽光,印着她朦朧的影子。澤遠回到了學校,他依然是憂傷而高雅的王子,那個叫“默”的畫室裡又有了絢麗的色澤,一片一片,或陽光明媚,或風雨憂傷······
他一直在畫着一個女孩,那個有着咖啡色的捲髮,那個有着沉靜氣質的女孩子,像雪末,像子馨,又像言悄。這就是澤遠心中的那個“言悄”。或許他已經忘了自己的真愛究竟是誰,在他吻言悄的那一瞬,在他甩開雪末的時候,在他救紫馨的最後一秒。如今在他的腦子裡混亂着,卻無比清晰地勾勒出一個形象。那是誰,都不重要了。
那天下午,靜得沒有一點聲音。畫室外面的古桐落下班駁的樹影,莫言悄靠在樹下,薔薇的幽香淺淺地飄來,凌澤遠坐在畫室的臺階上,一切都像畫一樣安靜。
“你或許記不得我了,不過我有一樣東西想要給你。”
凌澤遠擡起頭,身前的女孩有着溫暖的微笑。
“是什麼。”
莫言悄把手伸進上衣口袋,她的指尖觸碰到一片冰涼,她握住那片冰涼,然後把它放到陽光下。一把碎碎的石頭,紫色的,好憂傷。
凌澤遠不竟低下頭,他的右手無名指上仍舊有一道淡淡的紫痕,就算忘記了一切也不可能消失的印記,一瞬間,一重熟悉感越上他的心頭。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接過了莫言悄手中的碎石。很冰涼的石頭,他曾經戴了18年的尾戒,他前世與今生的宿命。
“澤遠,你一定要幸福,這是你母親的心願,也是我的請求,一定要幸福,比我幸福,比所有人都要幸福,一定要!”
莫言悄看凌澤遠,他的脣角有淡淡的笑意,他真的忘記了那些憂傷的過去,忘記了傷害,忘記了失去,忘記······忘記他曾經吻過愧過救過的那些女孩。
她轉身的時候,一朵薔薇安靜地落在她腳邊,就像一個華麗的終結,把一切都埋葬進去年冬天,然後,都可以繼續微笑着去生活。
………………
薔薇花田,黑白琴鍵的交替······
他的手指乾淨修長,他的聲音穿越千年,他唱着熟悉的歌,他想着熟悉的人,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小小的屋子裡陽光是透明的,胸口的琥珀墜了18年,終於遇見淺笑的薔薇。
手被溫柔的壓住,韓淺之笑了,他沒有擡頭。莫言悄靠着他坐下。
“爲什麼要一個人彈唱,兩個人不好嗎?”
“東西還給他了嗎?他······會幸福嗎?”
“恩,我想他會的,一定會的,我們也要一樣哦。”
韓淺之笑了。
“好,《蝶吻》你母親的歌,我們一起完成它。
………………
你的舞鞋遺落在哪裡,
我是千年吻在你脣上的蝶。
你的紅裙埋葬在哪裡,
彈斷的琴絃,
倚過的柳影,
被寂寞吞噬成過不了奈何橋的記憶。
我的愛人啊,
你幾時記起······
……………………
那邊的薔薇華麗的升騰,薔薇田裡的記憶一次一次的重演。那個潮溼溫柔的嘴脣,那個憂傷寂寞的淺吻,吻醒一個沉睡千百年的夢,吻醒那份江南雨季的情愫。
……………………
你可曾忘記那隻蝶,
你可曾記得那個吻。
你夢沉的蘭舟,
你香消的斷崖,
我是你的蝶,
你是我的吻,
我是你的蝶,
你是我的吻
………………………………
他與她的手指飛揚着,黑白琴鍵吟唱着。古老的旋律,真愛的訴說,等待愛情的女子,殘忍的血色玫瑰,這一切是宿命還是偶然,都不重要都重要。只是,他遇到了她,琥珀吻到了薔薇·······
你可曾忘記那隻蝶,
你可曾記得那個吻。
你夢沉的蘭舟,
你香消的斷崖,
我是你的蝶,
你是我的吻,
我是你的蝶,
你是我的吻
蝶吻,
蝶吻······
”離秋”酒吧裡,米初擡起頭來,吧檯裡的米子馨擺弄着一瓶薔薇.咖啡色的長髮靜靜地垂下.影子投向南方。
很久沒跟她在一起,她褪下華麗的裝束,依舊是他善良的姐姐。偶爾,她會聽一些自己以前的唱片,然後跟着喃喃的唱着。不過米初知道她都放下了,金錢與名譽都比不過她的弟弟。
在米子馨看來這樣的生活也很快樂,少了聚光燈,少了尾追堵截,少了無休止的誹聞,跟米初一起在下午喝一杯咖啡在吃一塊巧克力,或是在唱歌累了的時候品有一杯紅酒,用父親教的方式來生活,自由自在。想起凌澤遠依然有淡淡的感覺,不過她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感情,既然不明白就算了吧,順其自然好了。
酒吧裡的白色鋼琴,常常看到韓淺之彈唱。他依然只唱那一首,似乎叫《蝶吻》。歌詞很憂傷。莫言悄也常來這裡,然後與韓淺之一起牽手走出去,消失在路的拐角,去一個浪漫的地方。
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以前的一切,澤遠的畫不斷的發表,當時他因爲自己而失去了一次機會,而現在,他得到了更多的榮譽,於是,米子馨相信,他會是幸福的。突然很想去一個地方,很去看一個人,那個人躺在淺灣的盡頭。只有她什麼都不會忘記。
淺草地的深處,有幸福的痕跡,凌澤遠一直相信這一點。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來到這裡,淺灣的盡頭,彷彿是一切記憶的源頭,這裡躺着自己記憶深處的那模糊的人兒。公墓的小路很安靜。有白菊的幽香,一年四季,不曾斷絕。
雪末,凌澤遠的腦海裡突然一晃而過這個名字。他站住裡腳,身邊的那塊墓碑,年輕的女孩,純潔的微笑。只可惜照片是黑白的,沒有絲毫的色澤。凌澤遠突然覺得心痛,他們都說自己忘記了一切,難道真的都忘記了嗎?
他蹲下身去,女孩的墓前有一束新鮮的薔薇。她或許也很幸福吧,至少還有人記得她,儘管那是在另一個世界。而自己呢,愛的人究竟是誰,爲什麼想不起來,又爲什麼很想想起來,很想再一次去愛她,荒唐的是竟然還問自己:“我愛的人到底是誰?”
他掏出一把東西,那把冰涼的東西,紫色的碎石,跟着他記憶一起碎去的石頭。虔誠地放在那束薔薇花的旁邊,然後就這樣看着,忘記了本來就忘記了的忘記······
那天下午,他在墓地裡遇到了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有着咖啡色的長髮,凌澤遠問她是誰的時候,女孩淺淺地笑了,然後告訴他:“我是你那年夏末遺的淺吻······你忘記了的淺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