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強踏入會議室,緩緩關上門,當他回身擡起頭的時候,只感覺這場面似曾相識。
這個時代,早已沒有了真刀真槍的血拼,雙方都不願妥協的話,恐怕這裡,就是最終的戰場吧。
陳行遠衝行長秘書使了個眼色,秘書不得不抽了一份處分報告,送到林強手中,而後引着他來到了正座偏左的位置,以作申辯。
隨後,秘書照例執行流程:“羅主任,請說吧。”
“嗯……”羅莎終究還是有一定底氣的,她掃視全場,最後目光落在林強身上,“相信諸位對林強多少有些瞭解,自入職以來,他不斷醞釀出各種事端,幾乎從未停止。爲了上位,不擇手段,他就是這樣一種人,善於挖掘漏洞。他的一切行爲與潛在威脅,作爲人力方面的管理者,我再清楚不過。我看着他的手段一步步升級,直到現在,已經處在違法的邊緣,嚴重危害到我行的聲譽和利益,這樣的人,再縱容他下去,會是整個聯合銀行的威脅。”
剛剛起頭,羅莎便已做出了拼命的派勢,將形單影隻的林強,提到了毀滅銀行的高度上。
此時,夏馨再次起身,她整年的會議發言恐怕也不及今天一次會議多,爲了保林強,她也不再做絲毫保留,她同樣清楚,這個會議過後,公訴起始之時,羅莎最少也會面對處分,面對窮途末路的羅莎,已無須留掩面。
“羅主任。是不是言過了。”夏馨語如疾風,針鋒相對。“我同樣是做人力的,我怎麼不這麼認爲,林強是我行連續三年的優秀員工,你在是質疑我行的人力考覈體質麼?”
羅莎緩緩轉頭,死盯着夏馨。
爲什麼是你,爲什麼總是你!
最終,她還是強壓下怒火,沉聲道:“夏主任。你先坐下,我會一點點說明。”
林強也衝夏馨投去了感謝的神色,讓她先行坐下。
“總之,這只是你的個人看法,站在人力人員專業的角度來看,林強是非常優秀,非常積極的員工。”夏馨放下一句話後。坐回原位。
諸多領導,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對抗,面上雖無甚驚訝,腦中卻都陷入了思索。這不是林強的事情麼?怎麼夏馨也扯進來了?一向唯唯諾諾,像鄰家大姐一樣的夏馨,到底吃了什麼藥?
羅莎平復心情。右手舉起報告,指向第一行:“剛剛入職,在營業廳擔任客戶經理的時候,林強就已經捕捉到行內業績考覈的漏洞,拼命營銷低收益產品。圖量不圖質,做空業績。爲了得到表彰不擇手段,這也就是爲什麼他連續三年獲得優秀員工的原因。而現在,這方面的考覈已經做出調整,很多低收益的理財不算在業績之中。”
所有人都清楚,羅莎此語顯然太過牽強了,極不符合這個地位人的作風,更不符合這個地位人的智商。簡而言之,有些神經質了。
但他們還是轉望林強,想看看他如何解釋。
林強的選擇是——不解釋。
他攤開雙臂,將話題引向了另一個方向:“羅主任,質疑行內考覈機制的話,你可以向行長反應,也可以在自己部門內討論,你現在的做法,就好像是對接受命令上戰殺敵的士兵說,你殺人了,法律要制裁你一樣無稽。”
桌邊諸人不免忍俊不禁,別的不說,林強的嘴皮子果然名不虛傳。
ωωω ☢тTk дn ☢C ○ “呵呵,林強啊林強,果然巧舌如簧啊。”羅莎卻也早就想好了應對策略,“那也要看看,是普通的士兵還是戰犯。”
她說着,又指向了報告的第二條:“林強利用暴力業績的手法,取得業績後,如願調至金融街支行融資部。這是蓄謀已久的,在那裡,他再次用出了相同的手段,接近當時的行長錢才,獲得信任後,利用組長的職務之便,開始一輪瘋狂貸款,從企業名單上我們不難看出,他主要貸款都面向小微型企業,而不是我們鼓勵的大型企業,根據金融街支行員工的舉報,林強與那些小微企業老闆的私交甚密。我們都知道,那些企業是朝不保夕的,也許明天就會破產。林強的這種行爲無異於用公款建立私交,甚至從中收受好處,嚴重喪失了信貸人員的職業道德,亂用職權。”
“私交甚密?”林強大笑道,“羅主任,你一句有人舉報私交甚密就給我扣上帽子了?我還說有人舉報你和張信達私交甚密呢。”
“一派胡言!”羅莎臉皮一抖,迅速否定了這一點,而後點着報告道,“看清楚了,這裡的舉報人寫的很清楚,聶曉峰,你原先的下屬,有他簽過字的,在他的舉報中明確說明,你經常與那些老闆私下聚會,之後就會追加貸款。”
林強幹脆地否定道:“聶曉峰已經被拘留,他的話毫無可信度,在坐領導應該比我要清楚,之前的問責會體現得已經很明顯了。”
陳行遠借勢幫腔道:“嗯,那次會是我主持的,聶曉峰精神上已經出現問題,他的話確實不具備可信度,羅主任,還有其它人舉報麼?”
羅莎哼了一聲,再次指向材料:“請大家看清楚,由林強負責的一家企業,已經在今天6月申請破產了,這就是盲目人情貸款,利益貸款帶給我行的損失。”
林強再次大笑:“人非聖賢,沒人敢說自己的眼光100%正確,你單拿這一家僅僅貸款15萬的企業說事,怎麼不舉出增長迅猛的那幾十家企業?換言之,羅主任擔任金融街支行行長時,破產的貸款中企業也不少吧?再退一步,我當時已經寫過檢討,扣過獎金,行裡已經認可了我的錯誤,現在沒必要再拿這個說事了吧?”
“是啊,羅主任。”陳行遠再次借勢道,“林強當時已經檢討過了,這件事情不用再提。”
“陳行長,說這些,只是爲了讓大家看清林強的本來面目。”羅莎陰笑道,“林強就是這樣一個人。任職融資組長後,他結實了張信達。據可靠消息,張信達已經落網,並且招供了與林強的私人關係,自從二人相識後,林強一直在幫張信達做賬,同時利用自己在銀行的職權,暗中保證信達地產能夠繼續騙貸。”
林強反問道:“又是消息?我這裡也有消息,羅主任很多年前就與張信達相識,直至一個月前還與他共進晚餐。”
“放屁!一派胡言!!”羅莎一口吐沫噴了出去,“我的消息來源是公安方面的朋友,很快公訴,皆是大家都可以知道張信達的口供!!”
被戳到痛處的羅莎,顯然有些失態。
啪!!!
林強將一打發票甩在投影儀上。
大家望向會議室正前方的屏幕,一張張信達食府的報銷發票畢露無遺,下面全部都是羅莎的簽字。
“羅主任很喜歡信達地產樓下的這家餐廳麼?”林強欣賞着羅莎驚訝的神色,“其實也不怪你大意,誰能想到信達地產這麼快就倒臺,每個月與張信達愜意地聚餐好像是你們的常規項目了,張信達也夠小氣的,總是你請客,不過也對,你花的是銀行的錢,不是自己的錢。”
羅莎面目抽搐,僵在原地。
這一次,會議室中的領導們徹底不淡定了。嗡嗡之聲連綿不絕,這些發票什麼都證明不了,但也能證明很多事情。雖然邏輯上講,不能因爲這個就證明羅莎與張信達有私交,但每個人都是有腦子的,碰巧的可能性太小,她與張信達有來往幾乎不可置疑。
羅莎,這次是真的栽了。
“我只是碰巧經常到那家餐廳而已。”羅莎僵着嗓子說道。
她同樣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其它人的信任,這麼說只是不讓場面崩潰而已。
“這是銀行,不是法院,我們這樣相互拿證據是沒必要的,一切在公訴的時候會水落石出。”林強也知道,自己不需要再多說什麼,直指着羅莎手中的報告道:“請吧,繼續列舉我所謂的罪狀。”
羅莎再次楞了片刻。
還要說下去麼?
她有些怕了。
說了這麼久,好像吃虧的永遠是自己,非但沒有令林強尷尬,反是將自己逼入絕境。她有種本能的反應,再說下去,自己只會更慘。
但同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不做,二不休,此時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她彷彿預感到,自己的敗局不可避免,現在爲一要做的,就是不讓林強成爲那個勝者。
“關於張信達的事,暫時說到這裡。”羅莎嗽了嗽嗓子,平穩情緒,衝行長秘書點了點頭,“請放上那張照片。”
秘書不得不將羅莎早已準備好的照片放了出來。
這一出,林強是真的沒想到。
照片是龍源宿舍的樓道中,王文君正摟着林強撒嬌套情報的場面。
嗡……
林強大腦一陣轟鳴,一股冷汗順着背脊滑下。
羅莎啊羅莎,你也下了功夫啊……
確實,林強沒想到這一點,自己可以僱人跟蹤拍攝,她不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