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伊闥羅氏府外院管事離開後,韓長生瞠目結舌的看向謝昭手中那張嶄新得到的帖子,錯愕發問道:
“酆斕皇朝的六皇子殿下?就是你們前些天那個什麼‘盧爾達宴’裡面露過面的皇家小孩兒?沒搞錯罷,他約你打獵?你們很熟嗎?”
謝昭聞言淡淡瞥了他一眼。
“自然不熟了,而且他也不是約我打獵,這位六皇子殿下是邀約了整個西疆麝敦城中九大高種姓中年齡與之相仿的各家公子和小姐們一同打獵——想必,這也是西疆皇子皇女們用來拉攏人心、或是藉機提高自己名望的一些手段罷了。
至於六皇子會給我這個借住在伊闥羅府中的外族客人下帖子,想來不過也就只是捎帶的,他主要想邀約的應是伊闥羅氏的修羅小公子。”
凌或蹙眉看着她,“要去嗎?”
“去啊!爲什麼不去?”
謝昭笑盈盈道:“六殿下這分明就是雪中送炭,我們不去纔是傻子。
來來來,長生呆子快給本才女研磨,我要趕緊將那幾首沒寫完的清詞寫完。”
韓長生輕哼了一聲,皺眉道:
“.你這人,人不大,架子不小,就慣愛使喚人。”
話雖說如此,不過他人卻很老實,還是乖乖去了一旁書檯旁研磨,聽話的就像一頭溫順的小倔驢。
典型的嘴硬心軟,口嫌體正直。
謝昭臉不紅氣不喘,半點不覺得使喚這傻小子有什麼不好意思。
她晃裡晃盪的蹭到書案旁,先是拿起一支狼嚎,用筆桿的一端搔了搔顱頂,然後幾乎沒怎麼思考,就悠哉悠哉的提筆沾了沾韓少俠剛剛研好的墨汁,懸着腕子落筆在紙上。
片刻後,幾張現做現賣的清詞小賦便做好了,謝昭這次寫的倒是很扣題,每一篇都是以郊遊和打獵爲主題的。
韓長生一邊研磨一邊偏頭看,雖然他看不懂西疆文字,但也並不妨礙他挑刺找茬。
“怎麼就寫這麼幾張啊?這次不用每個人都送幾篇了?”
謝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
“你是不是缺心眼兒?打獵都是西疆九大高種姓氏族中的各家小輩兒年輕人,又不是各家家主掌姓人們,帶上這幾篇大家一起傳閱便夠了。”
更何況.謝昭嘴角翹起一個狡黠的弧度。
左右不過只是試探一番那封密信的行文制式,想必九大高種姓氏族中的小輩兒們,比起他們家中那些“老狐狸”們,更加藏不住表情。
可不是她想欺負小朋友啊,這分明就是以文會友!
南朝詩文鑑賞傳播使者,非她謝大才女莫屬!
伊闥羅氏的年輕子弟不多,而且大多數沉迷醉心醫術的小學究,找他們一起上山踏青採藥或許他們還能給幾分薄面,但是若是賽馬打獵這種“粗鄙”的活動,伊闥羅氏的子弟們大多時候都不會參加。
清貴的醫律世家出身的公子和小姐們不僅不會去,興許說不定還要在心裡重重畫個叉,鄙夷一句“蠻人行徑”。
不過伊闥羅黛梵聽聞謝昭他們有意前往由斕素因等皇室子弟組局的打獵活動,倒是並未規勸阻止。
似乎這位西疆酆斕當世醫術最高明的年輕女醫律,對於府上這幾位南朝客人十分縱容。
不僅不曾阻止,她甚至還讓自己的弟弟、伊闥羅氏的小醫律伊闥羅修羅與他們一道同行。
九大高種姓們賽馬打獵有一處固定的場所,名叫布達爾山。
布達爾山在麝敦城城外幾十裡處,但是卻是酆斕皇家的圍獵區。 ▪Tтka n ▪¢ O
此山方圓三百里範圍內的所有飛禽走獸,那可都是皇室所有。
任何“黑賽駱”不得傷害,否則必要被問罪重責。
這一處山脈起伏十分平緩,但是叢林卻十分濃密,可以說是謝昭他們一行人踏進西疆大漠以後,見到的最多的“綠色”。
韓長生錯愕的看着一入山區後滿眼的鬱鬱蔥蔥,不解道:
“西疆酆斕的國境中,居然還有一處綠植如此豐茂的山地?”謝昭騎在馬上,含笑道:“自然是有的,西疆酆斕地域也算遼闊,東邊靠近西疆荒漠的地帶相對乾旱。但是越往西走,反而水澤越旺盛,並非整個西疆的氣候都是乾燥的。”
因爲是打獵,所以他們出行前婉拒了伊闥羅黛梵爲他們安排駱駝車的好意。
否則進了山區還要換乘馬匹,還要帶着車伕留在山區外看着座駕,那樣實在是繁瑣。
幾個人一合計,索性不如直接騎馬好了。
不過爲了保護皇家山林獵區,進入布達爾山後每位九大高種姓的貴族們只可隨身攜帶兩名僕從。
誰知道薄熄聽聞這個規矩,當即表示相比於去看那些西疆貴族少年男女“過家家”,她寧可去繼續盯着琴奢氏繡錦坊中的寧婆。
這下可正中了韓長生的下懷!
他可實在是太想去了啊!
若不是男女有別、而薄熄是個女子,他甚至快樂的恨不能蹦起來親她一口!
之前是苦於自己的武道境界稍微有那麼一丟丟拖後腿,所以韓少俠這才難得顧全大局,沒有跳着腳吵吵要去狩獵。
既然薄熄不去,那他豈不是可以與凌或一起假裝謝昭的護衛去啦?
簡直不要太開心了!
於是,他們四人這次便依舊是分開行動,穩重靠譜心細膽大的薄熄副使繼續負責盯住繡錦坊那邊是否有異動,然後由謝昭帶着凌或和韓長生去西疆六皇子斕素因組局的狩獵中渾水摸魚。
他們此行還帶了一位“拖油瓶”,那就是伊闥羅氏小醫律修羅公子。
還真別說,這熱熱鬧鬧的,還挺像那麼回事。
聽到謝昭對於西疆風土的介紹,伊闥羅修羅當即笑着道:
“謝醫律真是博學多才,聽說南朝有句俗語叫‘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您這麼年輕,居然懂得這麼多,想必天南海北的沒少走罷。”
謝昭故作謙遜的輕輕挑起脣角,她輕輕“唔”了一聲,搖頭晃腦道:
“還行還行,說出來興許你們都不信,我當年啊,那可是——”
韓長生翻着白眼接過話道:
“——整座昭歌城最端莊的閨秀是吧?聽到了聽到了,渾身上下每個汗毛都聽到過好多遍了!”
謝昭“嗐”了一聲,頗爲難爲情似的眨了眨眼,然後慢吞吞的笑着,還煞有介事的點頭:
“都怪我太過優秀,美名遠揚吶,實在讓人望之向背、拍馬難及!我也不想的,我也很苦惱。”
韓長生輕嗤一聲,當即樂了。
他欲語還休的瞥了一眼謝昭,納悶道:“你到底是怎麼做到面無表情的說出如此胡說八道的自誇騷話?”
謝昭聞言輕笑一聲,懶洋洋的掀了掀眼皮。
“嘖,韓少俠,你這狹隘了不是?什麼叫胡說八道嘛,在下可是個天大的老實人,從來不說謊的。”
韓少俠騎在高頭大馬上,趾高氣昂的瞪着謝昭。
啊呸!她虧不虧心吶?
韓少俠也是被忽悠多了,壓根懶得搭理她,直接“駕”了一聲,走到了前面去。
旁聽許久的伊闥羅修羅見狀忽而笑了。
“謝醫律,您真是一位仁慈的主子。”
這養護衛都同養孩子差不多了,將他們養的如此放肆驕縱。
謝昭笑吟吟道:“可不,我啊,那可是個天大的良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