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生當即瞠目看向謝昭!
他怒道:“喂!謝昭!你到底是哪頭的?”
謝昭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她是哪頭的?
她當然是來保住他這顆狗頭的!
然後,她慢吞吞道:“你在東臨城學武多年,書沒讀過幾本,也敢好爲人師來給郡主上課。
什麼南朝‘千歲劍仙’?什麼北朝風俗人情?
咱們遠在中州不過道聽途說,怎知其中就理?
說不定那位‘千歲劍仙’還當真只是一個沽名釣譽之人,那也尤未可知啊!”
“——你!”
這韓長生可忍不了了!
他正要出聲反駁,就看到謝昭突然歪着頭,不動聲色覷了他一眼,然後輕輕眨了下眼睛。
他這才趕緊懸崖勒馬,找回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
對哦
他們現在的身份是中州瑞安皇朝、天下第一刀派東臨城座下弟子。
如此情緒激昂的替南朝天宸皇朝的“千歲劍仙”出頭說話,確實是有些可疑的。
於是,韓長生嘎巴嘎巴嘴,深呼一口氣,強行忍了下來。
還在心裡唸經,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凌或的正事要緊,忍了忍了!
纔不跟這些北朝蠻子計較!
宇文佳見他無話可說,當即“哈”的一聲撫掌,笑着昂頭道:
“就是!你師姐果然比你見識高明!
這世間哪有那般白璧無瑕的好人?多半是南朝那位長公主殿下作秀於人前罷了!
說不定,就連她那劍仙的身份都是以訛傳訛作假的!”
宇文佳擡着頭,若有所思道:“想我大兄乃是天縱之才,日日辛勤苦練武道劍法,卻也是三十而立之年才堪堪勘破祗仙境的門檻。
她十四歲就成爲祗仙境的大能?這怎麼可能!
說不定是神臺宮聯合天宸皇室,給她作勢罷了!”
凌或、韓長生:“.”
這段話的槽點實在太多,以至於二人一時之間,不知究竟應該先從哪一句開始反駁。
謝昭則是垂下頭,極輕的搖了搖頭,淡淡笑了笑。
韓長生先前說服自己隱忍的功夫,算是徹底白做了!
他這下,是徹底忍不了一點!
韓長生一臉不平的看着宇文佳道:“不是.郡主啊,你要是這麼說,那可就沒意思了!
‘千歲劍仙’的武道境界之高,乃是不爭的事實,可不容世俗隨意詆譭。
傳聞‘千歲劍仙’交友甚廣,即便是不二城的城主‘乾坤劍仙’薛坤宇前輩,亦是對她贊服有佳。
薛城主尚且曾放話說,論劍道悟性自己不如‘千歲劍仙’良多。
——說起來,薛劍仙可是你家大兄的同門師弟,他說的話總不會是假話吧?還有啊.”
韓長生不解且不滿的道:
“什麼叫我‘師姐’??”
他伸出一隻手指了指一旁勞神在在、臉上還帶着淡笑的謝昭。
“——她?我‘師姐’?她比我還要小一歲,哪裡像是我師姐了?”
這個阿爾若草原的第一美人,怎麼眼神這般差勁?
宇文佳被他懟了個結結實實,當即不服氣道:
“怎麼?在本郡主看來,這位謝女俠分明就比韓少俠的見識高明,怎麼就不能是你師姐了?”
韓長生一臉嗶了狗的表情,非常想要上前吵上一架。
但是一方面“身份”不合適,一方面“性別”也不合適。
跟小姑娘吵架,即便他吵贏了也顯得自己不那麼英雄氣概不是?
於是,他這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倒是怪難受的。
凌或言簡意賅道:“‘千歲劍仙’的武道境界和人品風骨,四境傳頌,不容褻瀆。
郡主不該僅憑自己的臆斷,就妄自揣測。
退一步講,即便‘千歲劍仙’身爲天宸皇室子弟真的有什麼私心,但她所行諸事皆是對天下民生百姓有利的,那就是實打實的善舉。”
宇文佳微微一怔。
她垂頭細思,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
但是南朝北朝交鋒已久,她們宇文部驍勇善戰,素來不服氣南人。
因此,她潛意識裡也對南朝天宸人諸多輕蔑,這種固有印象一時之間很難轉圜。倒是謝昭突然笑了,她不解道:
“不是.你們爲何要因此爭吵?這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幾個少年少女微怔,旋即失笑搖頭。
誰料正在這時,買賣奴隸的攤位前又起了變化,幾名穿着富貴皮草的邯庸大漢手中牽着麻草編制的繩索,拴着一個身量矮小瘦弱的新奴隸來了。
北朝人奴隸買賣,大多喜歡販賣強壯的,這種瘦小的還挺新奇。
只見那人邊走邊吆喝道:“新到的新鮮兩腳羊!這年頭,兩腳羊可不常見了,各位貴客千萬別錯過了!
十二歲的南朝兩腳母羊,還是未開苞的新鮮貨哩!”
“兩腳羊?呦呵,這幾年倒是不多見啊!”
“快去看看,那邊有母的小兩腳羊!”
凌或和韓長生齊齊色變,轉過頭看去!
就連謝昭都微微斂了笑容,臉色難得嚴肅了起來。
“兩腳羊”,正是北朝人對於南朝人的輕蔑之稱!
只見那幾個邯庸大漢手中牽着的,赫然正是一個被捆住雙手、腳上帶着鐐銬的小女孩。
女孩雖然臉上帶傷、蓬頭垢面,但是一張清秀的小臉不難看出確實是南朝女子無疑!
“怎麼還有南朝百姓?”
韓長生失聲道:
“南朝天宸和北朝邯庸已經休戰多年,這是從哪裡擄劫的孩子?”
宇文佳扭頭蹙眉看了看。
見對方不過是一個年歲尚輕、貌不驚人的小女孩,於是漫不經心道:
“嗐,雖然這些年南人奴隸不多了,但是總有些人南來北往的做生意。
有時那些商人遇到部落交鋒打仗、或是山匪下山抓白羊給抓了去,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足爲奇。”
凌或目光如炬,緩緩道:
“郡主是說,北朝邯庸的山匪或者部落,偶爾也會擄劫南朝過來的商販女眷?”
宇文佳失笑道:“三大紅血部落和六大新興部落自然不會如此,到底是要顧及部落的體面和皇庭的鈞令,畢竟南朝與北朝早已簽訂了休戰公約。
但是那些幾十人幾百人的小部落或者是山匪,可從來不管這些。
他們打家劫舍,可不分對方是南朝人、北朝人還是中州人。
左不過搶完了就跑,往哪個荒無人煙的草原深山裡躲上個把月。
等風平浪靜了,便可出來‘走貨’買賣出手。
這種部落人口稀少,他們打殺完了被打劫隊伍的男人,再搶走女人和幼童,打散了便藏入山林,是防不住的。”
韓長生眼底隱含怒意。
“那便沒法子了?也管不了他們了嗎?”
說到這裡,宇文佳臉上帶了一絲奇異之色,她微微一頓,若有所思道:
“說到此事,我方纔纔想起來一事,先前我確實不該詆譭質疑天宸皇朝‘千歲劍仙’的修爲。”
凌或和韓長生遲疑的看向她,就聽她輕嘆了口氣,道:
“這事說來話長,還是當年我大兄有一次無意中說起的。
北朝的山匪素來兇殘,大多窮兇極惡之徒。
前幾年,他們甚至敢在官道驛站裡就下手擄劫南朝的商人。
但有一年不知怎的,‘千歲劍仙’帶着劍侍‘黃金臺’途徑路過堃嶺雪山,正好撞見了一夥趁亂打劫的山匪,便出手整治了一番,還救下了那些南朝商人。
據說,‘千歲劍仙’那次迴天宸時一路飛馳,她走了一路,便殺了一路。
直將沿途官道上攔路殺傷南朝商人百姓的匪人打得哭爹喊娘,求爺爺告奶奶。
自那以後,草原上的山匪草寇們就都多長了一分心眼。
他們行事也算收斂了一些,知道要去僻靜無人處打劫。
至少若是往來行人走官道、住驛站,還是安全的。”
宇文佳看着那個畏畏縮縮,明顯是被人打劫抓獲的南朝小女孩,微微嘆息:
“這小女孩的家人,許是帶她抄近路走了哪個山路吧?這纔會被山匪所獲,賣到了這裡。
——可憐了,這般年紀的南朝幼女,在這邊,是決計活不過三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