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生疑惑的看了看那其貌不揚的“棍子”,表情格外嚴肅的說:“不對嗷,我方纔突然想起一件事十分蹊蹺!”
凌或擡頭看向韓長生。
謝昭則是不太給面子的耷拉着眼皮,一副雙眼將擡不擡的“死樣兒”。
“有屁就放,哪那麼多廢話。”
韓長生驚疑不定的上下打量一番謝昭,似乎是十分費解的模樣。
“阿昭,凌或過去死活不肯讓我碰他的雙鐗也就罷了,近日咱們也算是知道因由,那畢竟可是重達千斤的名器‘韶光無雙鐗’!
就算他之前真的隨便我拿,我也是耍不動的!但是,你爲何從來不肯讓我碰一碰你的拐?”
關於這點,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不是......咱就是說,你那糊了三斤泥的破拐,難道也有什麼特別的講究?莫非真是丐幫的打狗棒啊?還是鐵柺李的仙杖不成?你整日裡摸都不給人摸,寶貝個什麼勁兒?小氣鬼。”
他說完自己先“撲哧”一聲樂了,這是腦補謝昭鐵柺李的樣子,把自己給說笑了。
再不自覺腦補一出謝昭冷着臉提着打狗棒,奮力迎戰惡犬的“唯美”畫面,嘶,你還真別說,屬實辣眼啊。
謝昭也樂了,但卻是被他氣的。
她手握“打狗棒”,啊不,“長棍”,重重一鋤地面,旋即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韓長生。
“死呆子,我再最後與你申明一次,我這纔不是拐,只是瘸久了用順手了而已。若是你對柺杖的執念如此之深,我倒是也不介意打折了你的腿,再送你一副,讓你好好拄一拄。”
韓長生臉上的嬉笑霎時一僵。
他快走了幾步,連忙擺手強笑幾聲跑遠了。
“嗐,咱們是什麼關係?倒也不必如此客氣,開玩笑不帶扣人眼珠子的嘛!”
又小聲轉頭對凌或道,“看到沒?她急了她急了!真是小氣得很。”
然後,一溜煙的跑到了隊伍的大前面避開了謝昭,徒留謝昭在後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斜眼瞅他。
凌或一雙眸子彷彿沁透溫水的陳釀。
他靜靜看了看謝昭,再看看已經一溜煙兒跑到前面的那個少年歡脫的背影,下一刻極輕的笑了笑。
他突然發現,此行雖然艱險,但似乎也並沒有那麼難以爲繼。
秋月雖將近,日頭卻正好。
*
不過事實證明,謝昭先前的顧慮很有幾分道理,他們居然真的......走偏了路。
至於他們三人究竟是怎麼發現的呢?
那還要慶幸是因爲走着走着,被參天古樹遮掩住的太陽,終於羞答答的漏出了半張“俏臉”。
然後,他們下意識順着日光擡頭看向方位明顯已經跑偏了的日頭,再齊齊面無表情看向前方十幾米處隱約可見輪廓的懸崖峭壁,一同陷入了沉思。
半晌後,謝昭平靜的轉過頭看向隊伍中一向最靠譜的那人——凌或。
她開口前非常可疑的停頓了一下。
興許是難得良心發現,顧及了一下同伴之間本就岌岌可危的情誼,以至於她的質疑顯得也圓滑了幾分,倒也不是十分明顯。
“......凌或,你......是認路的吧?”
救命,這一行人中如果連凌或都靠不住了,那他們這個闖蕩江湖小分隊屬實是沒什麼希望了,趁早解散回村種地去吧。
凌或略頓了頓,然後不動聲色的也擡眼看了看她。
他神色複雜,語氣淡淡,盡力找補自己那隱約間丟到了師門的顏面。
“......其實,一年多前我離開師門這次,算得上是我此生第二次離開老君山。”
謝昭:“唔。”
她悟了。
秒懂。
既然這次是凌或第二次離開老君山,那至於第一次嗎......必然就是當年他兩歲時人事不知,被那夥北朝賊人裹挾下山的那一次了。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剩下的那就不用再多問了——凌或這是在婉轉的告訴她,他也是初出茅廬,顯然也是並不太認識去汝陽的路。
謝昭扶額。
——是她大意了,終日捉鳥卻被燕雀啄了眼,居然因爲凌或看起來格外少年老成,就習慣性的以爲他無所不能。
原來他也是通過日月星辰,來辨別東南西北四方方向的。只是平日裡他看起來從容得很,給人一種無所不知的錯覺罷了。
她趁着此時他們已經靠近山峭崖壁,周圍的樹木沒有那麼密集了,於是眯着眼、認真擡首望了望日頭。
看畢,她輕笑着舒了口氣。
“問題不大,咱們並未偏離原本路線太遠。”
韓長生這才也跟着長長舒出口氣。
“早說嘛,嚇死我了,多虧咱們沒偏出太遠,若是叫我原路走回去再來上這麼一遍,我寧可從面前的山崖跳下去——”
“——咦?跳下去?”
他突然神情詭異的擡頭。
凌或微頓,旋即瞭然,然後一個縱躍飛身而起,便到了崖邊。
他藝高人膽大,直接一個輕功踏步從容縱身於峭壁邊緣,迎風而立、衣袂翩躚。
山風吹動着他的長髮和袖擺,像一幅濃墨重彩的山水畫卷。
凌或先是打量了一番兩邊山崖間距,然後又傾身向崖底高度望了望,最後回過了頭。
“兩邊的山體峭壁間距不大,我與韓長生用輕功都可通過。”
謝昭挑了挑眉。
她悠哉悠哉的走近凌或身邊,側身看了一眼兩面峭壁之間的距離,然後輕笑着點了點頭。
不得不承認,凌或的眼睛堪比卡尺,一眼就能估量個分明。
——這個距離對於觀宇境的韓長生和聖王境的凌或來說都沒什麼,不過換作金遙境的她確實費勁了一些。
謝昭一擺手。
“小意思,你用輕功帶我一起過去,不就成了?”
凌或的視線從她的臉上滑落至她握着“拐”的那隻手,然後十分坦蕩的搖了搖頭。
“帶不了。”
懸崖峭壁上並非平地,他不會丟棄他的雙鐗、謝昭也不會丟棄她的......“長棍”。
恰好,他們的武器也都並不輕巧——甚至可以說重的驚人。
所以,他若是帶一人用輕功負重渡崖的同時,還要夾帶雙人份的重武,巖壁溼滑,這多少還是會有些風險。
謝昭臉上那副運籌帷幄的表情,剎那間被凍結成了千年寒冰。
淦......?
帶不了?
她沒聽錯吧?
什麼叫帶不了??
韓長生“咦”了一聲,也十分不解的追問:“帶不了?爲何啊?”
他突然又“啊”了一聲,一臉洞若觀火、恍然大悟的表情,拖長了聲音自得其樂的說道:
“——那必定是因爲阿昭她太重了對吧?可是瞧她那副瘦如竹竿、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的模樣,應該也不至於吧?
凌或,你可是連重若千斤的雙鐗,都能耍得舉重若輕的聖王人境哎,應該不差她這百十來斤吧?”
他說到這裡“嘖”了一聲,又嘴賤“離間”道:
“我知道了,必然是因爲謝昭平時慣愛闖禍,所以你想借此良機趁亂丟下她!哎呀呀!雖然她不招人待見,但是罪不至死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