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甘雲問:“你不跑嗎?”
“怎麼跑?外面兵荒馬亂的。”歐陽道:“而且我衛隊有三成*人都出了城,夠你們折騰到韓將軍的大軍到來。”
“我一早就應該守出四門,而後在城中放火,失策。”蕭甘雲不禁嘆道:“六十年前,一個契丹人可以抵三個宋禁軍。現在我們雖然有心但無力,手腳僵化,弓不能挽強,刀不能劈殺。如果是六十年前契丹人的素質,你八百衛隊會被我們輕鬆吃掉。”
“大哥,你也知道自己,三十多歲天天玩女人、賭博、喝酒、熬夜。兄弟我從來沒見你動過兵器,就算是打架也是用拳頭。他們也一樣,很多是因爲契丹目前境況,一腔熱血加入軍隊。即使有部分是宮帳軍吧……你在臨璜難道不知道,宮帳軍是怎麼訓練的?四十萬的名額,其實只有三十二萬人,而且還部分配發回家裡,當官的大吃空餉,拿軍需物資和宋商交易,秘密走私。恩……就說我們的快樂谷吧,也有宮帳軍幫忙看場。聚賭成風,喝酒成疾,能有什麼戰鬥力?”
“這你就不懂了,宮帳軍仍舊有精銳的鐵林軍。”蕭甘雲道:“只可惜在護步崗達損失殆盡,否則你們漢人哪有這般容易。”
“大哥,七十萬人打兩萬人。”歐陽道:“你們竟然還打輸了,你們羞不羞恥?什麼精銳,五萬鐵林軍,早聽說大名,但卻被兩萬女真人殺光光,難道你就沒想想是哪裡出了問題?”
蕭甘雲狡辯道:“如果不是因爲後方有人叛亂……”
“爲什麼會叛亂?”歐陽道:“難道還不是你們自己出了問題?前方生死大戰,後方趁機起事,哪有一點契丹人的團結?最後導致女真勝後,完顏阿骨打威信大增,幾乎所有女真部落來投,最後打得你們落花流水,要不是宋朝火器、物資的支援,契丹早就滅國。”
“……”蕭甘雲嘆氣,不再說話。女真八千人擊潰十萬遼軍,一萬兩千人佔領了黃龍府,兩萬人打敗七十萬人。一個個奇蹟不僅建立在女真的驍勇善戰,更是建立在契丹**無能,戰鬥力低下而成就了這樣的奇談。蕭甘雲是帶領契丹達到軍事最強盛高峰女強人蕭燕燕,也就是蕭太后的直系後裔。他從小就聽上面說契丹勇士戰無不勝的神話,但現實和理想是有很大的差距。
……
一天後,最靠近平州的八千禁軍到達,那將領聽說歐陽欽差隊伍被襲擊,三魂不見了七魄,星夜帶人前來。最後發現歐陽無恙,才長出一口氣。歐陽衛隊損失也不小,在化整爲零分批吸引敵人注意力的戰略之下,有一百五十多人戰死。歐陽撥了三十萬作爲他們的撫卹金,而後生還的將士也都有賞賜。
雖然經過圍剿,但是還是有幾百契丹人蹤跡不明。韓世忠派出千人爲一隊伍,總共十隊尋蛛絲馬跡進行追擊。
一干官員雖然灰頭土臉,但總算還保住了性命,韓世忠打心眼真誠感謝契丹人戰鬥力低下和指揮不得當。
士兵們安置很快定了下來。第一部分是遷徙宋地,宋國內商人包括原本廂軍勞作空缺將挪移出五萬的勞力需求,由於都在經濟比較發達的地區,工資並不算低。當然,五萬人是分批,在兩年內進駐完畢。
第二部分是開發長州,雖然是海外,但是在那裡契丹人一樣可以當官,而且更自由,甚至有一夜暴富的可能,那裡暫時還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地方。
第三部分是遼佔領地產業招工,雖然不要離家太遠,但是工錢比較少,待遇也不是宋國內比不上的,並且很少有識字和升遷的機會。
最後,都不願意參加的每人發給一貫的路費。
唯一條件是不準攜帶武器,雖然武器可以以後製造,但是畢竟杜絕了大規模的攜帶武器的兵源迴流,緩和治安上的矛盾。所有武器由朝廷購買,從箭枝的三文到精鐵戰刀的兩貫各種價格不等。
這是很大規模的安置,涉及面很廣,朝廷同意從禁軍中提拔士兵進行行政上的工作。歐陽由於身份特殊,他對商業協會有很大影響,對朝廷政策也有很大影響,並且和前遼官員們交往密切。他屬於各方都給面子的人,他辦事效率又快,遼內局勢慢慢的穩定下來。
……
這邊安置,但對女真的高壓沒有結束,韓世忠分出三萬精兵從黃龍府支援河北軍路。河北軍路在張俊的帶領之下,一處處擊潰女真抵抗勢力,雖然仍舊沒有和女真主力決戰,但是穩紮穩打,慢慢的縮小女真人活動空間。而杭州艦隊也在東海女真北部部登陸,對東海女真部形成南北夾擊的辦法。女真被切成兩塊,一塊是以東海女真部的首的沿海,一部是東海女真以東的五國部這兩塊地盤。
歐陽事情告一段落,和張三李四回京繳旨。但歐陽沒想到的是,剛繳完旨,卸任欽差身份。就有新的聖旨攔截住歐陽。
聖旨是給歐陽的,歐陽也接過幾十份聖旨,有賞賜的,有差遣的。但沒有一份是今天這樣。九公公念道:“……蠱惑軍心,尋釁邊疆,假傳聖旨,膽大妄爲,着開封府拿下,交刑部、大理寺、御史臺三堂會審。”
張三喝道:“誰敢?皇上竟然卸磨殺驢。我家大人平遼之力,就算是韓世忠也不可同比。”
九公公收聖旨道:“這位小哥,是非曲直自然有個說法。你可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
李四先回答:“公公,我家大人有丹書鐵券,有司不得加責。”
“咱家知道,可惜啊上面還寫擅調軍隊,圖謀不軌、謀逆造反、大逆不道等等不在其中。”九公公道:“老實說,如果皇上沒有很生氣的原因,誰敢動歐大人?”
“好了,你們先回去吧。”歐陽道:“你們讓歐平和金娘把我的錢轉移了,免得被抄家。”
九公公苦笑:“歐大人還有心思玩笑,這事可不是小事。”
“我知道,不就是調動劉錡滅蒙古各部,征討西遼那塊地方嗎?”歐陽在一個月之前就收到了消息,說朝廷派宗澤去查這件事。但即使這樣,劉錡帶領的永興軍路已經分六隊在草原上節節推進,不可能臨時撤兵。不可能撤兵只能打下去,打下去就不能裁撤主將,朝廷是知道這道理的,所以歐陽身爲罪魁禍首,一回到東京卸任欽差身份,就遭到了拘押。歐陽道:“有什麼了不起的,這事和劉將軍沒有關係,是我私自調動安排,你們幫我安置下我大哥,他如果實在不願意在陽平住,就給他筆錢,讓他去吧。”
李四抱拳:“大人放心。我們立刻回陽平請劉訟師。”
“不用。”歐陽道:“這案子沒法打。”這要打下去,把牽扯的人全拉出來,後果可是很嚴重。首先韓世忠就有默許的過失,張俊也有隱瞞不報的過失,劉錡罪名就更大了。因爲從本質來說,歐陽只是河北軍路的監軍,並沒有調兵的權利,而劉錡是永興軍路的主將,清楚明白這一點。而且即使三將來替罪,歐陽也有煽動罪名,尋釁邊族的罪名是免不了的。
……
這次歐陽就不是上次那待遇了,關押的是開封府天牢,裡面有很多的罪犯。身上官服裝成了囚服,單獨關押一室。牢房內空氣潮溼,味道難聞。乾草鋪地就爲牀。除了每天伙食好一些外,其他的和別的罪犯沒有區別。
歐陽下獄的事很快轟動了大宋,皇家報客觀的報道了事實。最主要罪名就是尋釁邊疆,蠱惑軍心,擅自調動軍隊發動戰爭。按照前幾年的工作,中遼無論是敵烈八部還是蒙古的一些部族,已經在名義上歸順了宋朝,成爲宋朝所藩屬的部族,目前朝廷正在開始朝西做工作。但沒想到,劉錡大軍一到,開始對各族進行征討,掠殺部族酋長,不同意放下武器南遷的,一律撲滅。劉錡每佔一地,將麾下士兵封爲地王,給予百人禁軍駐紮,一來掃蕩地內反抗勢力,二是穩固後方。這些地王就是這些土地的新主人,他們可以任意放牧,商業協會有商人正在中心地帶建設皮革加工地,牲畜交易所。他們生產所得物資將供應前遼國內的居民。
歐陽不僅顛覆了朝廷對外族,邊族的安撫政策,而且開始搶佔他們的土地。皇家報的問題是,我們是要完全剪除遊牧民族幾千年來對中原的威脅。還是繼續仁義治國,允許他們的存在?
皇家報列舉了歷史上遊牧民族對中原的傷害,從東周時期就開始,從來沒有停止對中原的掠奪和侵略。匈奴、東胡、突厥、契丹、鮮卑等民族不斷侵略,只要他們的部族和中原接壤,掠奪就會跟隨而來。一旦這些遊牧民族出現強力領導者,中原就非常受傷害。而一個遊牧民族被趕走,就有新的遊牧民族佔據他們的土地,比如漢驅逐匈奴,唐驅逐突厥,始終沒有一勞永逸的解決中原邊疆問題。
當然,由於客觀性,報紙也描寫了遊牧民族和中原的和平相處,比如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她們帶去了中原的文化、技術交流等等,而互相和諧製造出百年的和平。於是此事在民間形成了熱議。
趙玉一直沒見歐陽,歐陽也沒有要求要見她,甚至歐陽沒有要求去見誰。由於案情特殊,和歐陽的影響力,任何人沒有大內公文或者手諭,都無法見到歐陽。宗澤還沒有從邊疆回來,所以歐陽這案子也無法開審。
歐陽的命運還多迷惘,大家都很緊張等候宗澤的回來和皇帝的最終裁決。而就在這時候,吏部的消息出來,朝廷已經給出了一個比較強硬的態度,結束歐陽陽平知縣的差遣,罷免歐陽六品官,任命甘信爲陽平知縣。起因是有草原的一個汗的女兒,穿過重重封鎖線到達東京鳴冤。拿出證據說明自己部族很滿意宋朝的管理,並且世代尊宋爲主,但是全族都被永興軍路遷徙到宋內,被殺百人不說,所有青壯被充爲廂軍。
此消息一出,大家都看明白,朝廷要對歐陽下狠手了。第一個民間反應就是物價上漲,變相裁撤員工。這不是商家爲了救歐陽所幹的,而是脫離了歐陽的束縛,朝廷缺乏監管制度,因爲壟斷而導致的局面。第一批上漲的是陶瓷、名貴藥品非生活必須品。第二批上漲的陸運、河運和海運業。他們的上漲導致了各商家成本的上漲,於是帶動了全商業價格的上漲。而後還干擾了米價,米雖然朝廷有定價,但運輸成本上漲後,異地購米將無利可圖,而本地米如果供應不夠的話,只能從異地進,導致出現民間所稱的黑米。而本地見黑米價格百姓不買不成,於是兩城甚至是數州互相竄通,互相利用運輸來製造黑米,哄擡米價。朝廷雖然想管,但是朝廷也明白,一旦打擊黑米,會導致一些地方無米可供的尷尬局面。
趙玉約見了蘇千,蘇千則哭訴自己無奈,他已經以主席名義連續發出信件,要求大家穩定物價。但他自己本身就受到很大的壓力。陽平錢莊股東要求因爲物價上漲,上調貸款利息。
沒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由於少了歐陽這威懾管制,官、商開始公開勾結,暴利驅使下,甚至有軍隊後勤也敢把軍用稂草賣給民間商人。
不過這些事,在陽平和東南兩大錢莊都穩定的情況下,其後果並不如第一次金融風暴來得嚴重。不過物價上漲已經是個事實,物價漲了,工錢也有漲,但是跟不上物價的腳步。而且一些地方開始刁難,剋扣員工,要求義務加班等等手段。雖然破壞力不算大,但宋內經濟處在了比較混亂的狀態。
在這樣情況下,蘇千在內衛陪同下見到了歐陽。
歐陽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但是還是很乾淨,氣色也很好。兩天換一套衣服,一天洗一次澡是開封府尹特意交代。由於有內衛監視,蘇千也不提歐陽案子,而把目前的狀況說了一遍。
歐陽想想道:“其實他們不僅妨礙了經濟穩定,而且還妨礙了不少商業協會成員的利益。你比如說王掌櫃,出產的就是礦。你糧食成本漲了,運輸成本也漲了,但是礦的價格卻沒有漲,因爲大部分都是賣給朝廷,即使賣給商家,也有幾年的契約,雖然價格可以上調,但也有一個封頂價,此事對靈活營運的產業影響不大,但大大影響七契約等長期產業。”
“恩,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立刻召開商業協會。要求海運、路運、河運所涉及公司減價。如果他們不減,商業協會將聯合抵制和制裁。把源頭給掐斷。”
蘇千道:“大人覺這提議的表決是否會通過?”
“肯定會通過。先前大環境良好,商人們都有比較穩定增加的收入。而今部分人爲了私利暴利把規則打亂,會引起很多人的不安。”歐陽抓了蘇千耳朵小聲道:“如果他們不同意,你就停止運輸業仲裁權。”停止對行業仲裁是主席的權利,如此就會因爲運輸業的暴利,而導致新的運輸業的出現,而後形成競爭。既然你不聽商業協會的,那商業協會也不再保護你壟斷的利益。
“謝大人。”蘇千拱手:“大人定然吉人自有天相。”
“呵呵”歐陽笑下道:“我無所謂,你去忙吧。”
……
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天,九公公又來找歐陽:“奉皇上手諭,特來問話。”
歐陽道:“草民已經不是朝廷官員,按照慣例是開封府問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歐陽道:“皇上在三堂會審之前,還不確定我有罪無罪,就將我革去官職。何必還要問話。公公回去吧。”
“這個……”
歐陽問:“劉將軍那邊怎樣?”
“進展都還順利。”九公公道:“歐大人怎麼不上一份認罪書,懇求皇上諒解?”
“你意思是皇上是爲了自己面子,所以將我治罪?”歐陽笑道:“恐怕不是吧。再說,我並沒有不認罪,公公聖旨說的罪名,我都認。”
“征伐蒙古、西遼,對大人一點好處也沒有,爲什麼大人明知道有身家性命之憂,還一力慫恿?”
“這事我之前和皇上說過,可惜皇上並不理會。”歐陽道:“至於理由,那時候都和皇上說過了。”
“難道大人認爲皇上這次是開玩笑嗎?”
“不是,但也不會殺我不是嗎?”前腳給丹書鐵券,後腳動刀,趙玉心可能有那麼狠,但皮沒那麼厚。
“……”九公公道:“宗大人已經回到東京。後天就要三堂會審,大人好自爲之,咱家告辭。”
宗澤的調查報告只是一個過場,根本就無法完全呈遞。趙玉看報告,上面說,韓世忠、張俊都是知道這事,但是他們並沒有提出異議,事後也沒有上報朝廷。按照宗擇問話,他們認爲這是一勞用逸解決北方遊牧民族對中原侵害的一個很好的辦法。劉錡等涉案人員都沒有利益之爭,都本着報國爲民的態度而私自做或者是隱瞞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