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倒是真有點後悔讓露露坐過來了,倒不是她的到來讓大家忽略了我,相反大家的話題一直就沒離開過我,但無一例外都是拿我開涮,平時上班的什麼糗事都給曝了出來。太沒面子了!
過了一會兒,露露的電話終於響了起來,我心說露露終於要走了。可露露居然不接,按了個靜音就把電話扔在了桌上,繼續又和那幾個哥們聊了起來。大約電話又連續不斷地打了十個左右,露露才拿起來聽,嗲聲嗲氣地說了一聲“喂——”。然後露露把電話放在耳邊就再也不說話了,只聽電話那頭嘰裡呱啦地也不知說的什麼,一直說個不停。
又過了一會兒露露才站起身到旁邊低聲說了幾句。掛了電話之後,來到我們的桌子旁邊道了個別,說她朋友來了,她要走了。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趕緊站起來送她離開。等我回到座位之後,所有的哥們,別管是有家的沒家的,單身的已婚的都管我要露露的電話。可我哪有她的電話啊,怎麼解釋他們都不信,直到我指天發誓他們這才放過我。接下來他們聊天的話題就沒離開過露露,一會兒說他的小腿真性感,一會兒又說她的虎牙特別可愛,一會兒又說被她的小嘴給迷住了。我也不好評價什麼,心想着這種女人根本就不是哥幾個所能降得住的。
這次分別之後我心說這回也許真的後會無期了,結果沒過很久居然又見面了。這一次是在北京的一家高級會所裡。
5.再見露露
這種全是老闆參加的聚會我本來是很不情願去的。要喝很多的酒,見一大堆的生人,還要哥前哥後地喊,事後這些老闆認不認識你還要另說。還有就是那裡的姑娘,在知道你只是個打工的之後就再也不會拿正眼瞧你了。想想也是,你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有老闆的誘惑大?
可華仔非要我去,說什麼我這個不願意接觸生人的性格一定要改改啦,這些老闆以後都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啦,這次就全當是陪他啦什麼的。最後實在拗不過他,我只好跟着他去了。但我有條件,必須坐着他的那輛大奔去,不爲別的,只因爲那些老闆動不動就是保時捷法拉利的,我那輛二手的帕薩特實在是上不了檯面。
到那之後果不其然,一聲聲的哥哥叫着,一杯接一杯的酒喝着。好在幾個老闆都很健談,場面並不尷尬,對我和華仔也還算客氣,期間還聊了很多他們在各大賭場的英勇事蹟。
這時候突然露露和幾個姑娘推門進來了。看到我和華仔她也有點吃驚,但並沒有搭理我們,而是先和幾個老闆打了聲招呼,然後朝我們笑着點了點頭。她坐在其中一個老闆旁邊,和老闆帶來的兩個姑娘聊了起來。她和那些姑娘顯然很熟,一坐在一起就相互尖叫着摸着對方的臉。
看到露露,華仔開始興奮起來,話也多了,一會兒還又找了個機會跑到露露旁邊坐下,低着頭也不知和露露交流些什麼。幾個老闆並不在意,女人嘛,他們見得多了。因爲我也去過各地的賭場,並且對賭博有點兒心得,所以相比之下跟我聊天他們更有興致。聊到興起處有幾個老闆還專門給了我名片,說下回他們去澳門的時候一定要帶上我。
散了場之後,華仔並沒有跟我一起回家,而是讓我先走。這個重色輕友的王八蛋,不會是和露露有點什麼吧。
過了幾天我見到華仔,就不懷好意地問他那天是不是和露露發生了什麼關係。沒想到他回答得倒是很輕鬆:“那得看你說的是什麼關係了,就是約着坐了幾次談談心而已,接觸之後我覺得露露這個人還是不錯的。”
聽完之後我覺得搞笑:“你才見過露露幾次,就說她人很好,你看她又是傍大款又是出老千的,這種人能是個省油的燈?你自個兒多粗多長還不知道嗎?打她主意,想都別想!”
華仔看我對露露有非議,立刻就開始急赤白臉地爲她辯解起來。說我就是對她有偏見,首先她就不是個傍大款的人,她是真心喜歡豪哥纔跟他在一起的,要不然怎麼都不要豪哥的一分錢。其次要說出老千的話我們不也是老千嗎……
華仔的幾句話噎得我無語了。這小子肯定是被露露給迷住了。唉,算了,也許露露她真就是個不錯的人呢。我的腦子裡也想起了在後海見到她的情景。
又過了幾天我和華仔在單位餐廳一起吃飯,吃着吃着我無意間問了華仔一句:“你沒跟露露說你是老千吧?”華仔也不擡頭,自顧自地吃飯:“說了。”
說了?!這個傻B讓我怎麼說他纔好!纔跟這個女人正式接觸幾天啊,就跟她交底了,我真不知道華仔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秀逗了嗎?!我不禁罵起他來:“你傻啊?你的嘴怎麼這麼欠啊!你是還嫌知道我們是老千的人不夠多是吧?如果這種事情讓周圍的人知道了我看你以後還怎麼混!現在好了,莫名其妙地還受制於她了。”
華仔顯然已經料到了我的反應,他擡起頭看看我:“你放心吧,我沒說你也是老千。”沒想到他竟然來了這麼一句,這簡直等於是把我說成那種只顧自己安危不管別人死活的人。我頓時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啪的一聲把筷子按在了桌上。
他看我生氣了,也不說話,還是面無表情地自顧自地吃着飯。半晌,我長嘆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走了。
晚上他給我打電話,叫我出來喝酒。
我到的時候他已經到了,他見了我也不說話,我也黑着臉沒理他。
菜上齊了他也不吃,當着我的面連幹了滿滿兩口杯的二鍋頭,抹了抹嘴,說:“老何,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反正我是這麼想的,現在我們的生活是不錯,每個月多多少少都會有幾萬塊錢進賬,可你不覺得我們承擔的風險太大了嗎?這幫老闆打牌是有點愣,可他們並不傻啊,萬一被他們發現了我們玩牌的時候出千作弊,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對我們?爲了每月才幾萬塊錢冒那麼大的風險值嗎?你看人大彭,技術不比你我好吧,在浙江的局上一晚上就搞了兩百多萬,以你現在的速度,你得搞多少年才能抵得了人家一晚上?靠這樣的局什麼時候才能出人頭地?反正我是不想這麼熬下去了,我姐夫那裡也有做生意的門路,等我搞幾次大的之後,有了本錢我就洗手不幹了,以後走正道,掙來的錢用着也踏實。”
華仔說的話一下就刺到我心裡邊去了,雖然和我們經常打牌的老闆全都是不開事的生豬,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電腦還有死機的時候呢,更何況是人。出千不是表演魔術,魔術失敗了可以向觀衆笑笑再重新來一次,出千失敗了呢?輕則挨頓打,重則變殘廢,搞不好連命都保不住。
雖然出千失敗之後的結果都一樣,但我們面前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警惕性低,對技術要求也不高,收入不多但是很固定的老闆們的私人賭局。另一條是充滿了懷疑和猜測,要相當的技術和水平才能搞定的更爲純粹的賭局,這樣的局對老千的要求很高,但同樣獲利也很豐厚,幹得好一次搞來的錢就夠普通人吃十年的。
顯然,華仔要選擇第二條路。
6.迷茫
我不得不承認,自從結識了那幫愛打牌的老闆之後,我的技術再也沒有提高過,以前那種爲了鑽研一個技術動作而一宿不睡覺的事也再沒有發生過。我甚至很滿足現在的生活,一度有了在北京購房安家的打算。
雖然靠着這些小局的維持,我可以有車有房衣食無憂,但我需要不停地從這樣的局裡掏錢才能維持我現在的生活。頻繁地出千和贏錢遲早會露出破綻,一旦我失誤一次,就什麼都沒有了。別人可以帶着以前千來的錢一走了之,而我進賬少,沒有存款,無處可逃。
唉……
華仔說跟露露接觸這些日子以來,非常明顯地能感覺到露露這個女人非常幹練,無論是應付什麼事都能非常得體,而且她身上有一種很男人的氣質:豪爽、講究。
華仔不否認露露的確很吸引人,他說他對這個女人也確實很着迷,但還遠不至於無法控制自己,他一再跟我強調,這只是生意,與感情無關。
他說露露的人脈要遠比我們廣得多,只要能跟她合夥,我們以後的生活就等於上了一個層次。北京有很多老闆和闊少們在一些高級會所的賭局裡揮金如土。她一個女人,是不適合出現在這麼大的賭局裡面的,但我們就可以。所以,如果大家合作的話,只要她能牽頭入了這個局,就不愁我們搞不出錢來。
有天晚上,在華仔多次暗示知道露露是老千而露露卻沒有一點反應的情況下,華仔終於向她坦白,自己也是個老千。
本以爲攤牌之後大家就可以敞開天窗說亮話了,可露露的反應和華仔預料的完全不一樣。她還是裝傻,並且很快借故離開了,之後就再也沒聯繫過華仔。華仔有些後悔自己說錯了話,這幾天心裡面也非常擔心。
正巧那天中午在單位吃飯的時候我恰巧無意間提起了這件事,華仔正在鬱悶,所以纔會說出那麼難聽的話噎我。
不過還好,露露終於給華仔打了個電話,表示願意和華仔出來坐坐。願意出來坐坐是什麼意思?肯定是有戲了。所以晚上華仔才約我喝酒跟我說出了這件事,想讓我跟他一起幹。
老實說,露露有沒有能力給我們牽頭是一回事,仔細想一下以我的身份進那種局也太牽強了,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上班的而已,怎麼可能天天有個幾十上百萬去會所裡打牌呢?如果編造身份進入的話也萬萬不行,都是在北京生活,萬一碰到熟人的話我會死得很慘。
再說就算能順利搞到錢,任何輸了錢給你的人都會不爽,到時候只要他有能力就肯定會查你,只要你不跑路,像他們那種有錢人怎麼可能查不到你的真實身份?到時候打斷你一條腿還不是很輕鬆的事情。兔子不食窩邊草,就是這麼個道理。
一個朋友,從陌生到相熟再到相互信任是一個極爲複雜的過程,並不是只見幾面聊個幾次就能兩肋插刀患難與共的。露露是何等聰明的女人,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天知道!而且你最好也別猜,猜着猜着就陷進去了。
老實說,我不願意和聰明的女人打交道,聰明的女人狠起來,要比男人狠十倍。可聽華仔給我詳細說完了他的想法和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之後,我沉默了。不因爲別的,主要是這個事情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而且我自身條件的限制也不少。
華仔看我不說話就有點急了:“你到底想不想幹啊?想幹咱們兄弟一起發財,不想幹我也不強求。”
看他急了,我就把心中的疑問和顧忌說了出來:“露露可信嗎?兔子都不吃窩邊草,都是在北京的地界上混,有哪個老千願意做大局千身邊經常碰到的人呢?而且這些局這麼大,別人憑什麼願意和你賭?你又拿什麼取信於他們,就你一個破上班的……”
聽完我的話他也不說話了,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好辦,先註冊一個諮詢公司,現在註冊公司又不難。而且皮包公司多的是,名片上隨便印幾個CEO、WTO的,誰知道你吃幾碗乾飯啊。再說這種事也不需要幹多少次,幾次之後錢夠了就收手,轉行做正經生意。只要在場上不落下把柄,而且有正經生意掩護,就肯定不成問題。至於露露,我相信她就像當初相信你一樣。我不會看錯人的。”
我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事情不是這麼簡單就能做成的。”
“可你要是不做,就肯定做不成!李嘉誠剛創業的時候不也只是想混口飯吃嗎?可誰能想得到現在做得這麼大。老何,我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了!”
是啊,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了?難道真是太平日子過多了就不願意冒險了?這也許真是個機會……
“唉,算了,不說這個了,現在說什麼都是白搭,八字還沒一撇。還不知露露什麼想法呢,等我跟她談好了你再決定也不遲。先不說這個事了,吃東西吧。”華仔看我還是不說話,嘆了口氣。
等我再見到華仔已經是兩個多月以後的事了。他臉色蒼白地躺在病牀上,右手的大拇指被人連根砍斷,好在搶救得及時,手指頭算是接上了,雖說以後可以輕微地活動,可右手幾乎廢了。
我衝進病房的時候他媽他姐都在,他姐招呼我坐下,而他媽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流眼淚。
我剛從國外回來。這幾個月雖說都在國外,可還是沒少和華仔通電話的。電話裡華仔告訴我他和露露合作得很愉快,沒多長時間就順利地進入了這幫有錢人的圈子,而且也搞到了不少錢。
眼瞅着華仔錢賺得差不多了,都要去單位辭職了,怎麼會突然出現這種事情?!
7.華仔說(一)
露露聯繫不上,當着他的家人的面我也不好多問,看着華仔纏滿紗布的右手,我一着急,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華仔一看,趕緊朝我笑了笑,把我拉到他的牀頭,低聲說:“你彆着急了,我沒事。一切都過去了,我現在踏實多了。”
當時我光顧着着急了,並沒有仔細理解華仔話裡的意思,直到有一天我決定洗手不幹的那一刻,才真正地體會到“踏實”的感覺。我現在也踏實多了。接着華仔低聲給我說出了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情:華仔和我吃完飯的第二天就把露露約了出來,我們所擔心的其實露露也一樣擔心。我們不相信露露,露露也同樣不相信我們。不過她對華仔還是相當坦誠,和他聊了很多,包括自己的身世、生活。
她說命運似乎對她很不公平,她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媽媽一直有病,最近她纔剛有能力把媽媽送到了美國治病,每月都要有一大筆的花銷。雖然她自己不貪錢,可她也不否認自己很需要錢。
爲了媽媽的病她不得不做老千,因爲她從來就沒打算靠男人養着,她是真心愛着她生命中過往的男人,可每個男人最終都離她而去,她只爲愛而愛,可別人愛她的理由都太複雜了。
露露很清楚自己現在要走的這條路的兇險,不過她對這裡也沒有什麼留戀的了,她也想趕緊賺夠了錢離開這裡去美國和媽媽過新的生活。可她也有她的苦衷,有誰見過一個漂亮女人在賭局裡幾百萬幾百萬的輸贏?又有幾個老闆會和一個女人認認真真地賭幾把大的?一個漂亮女人出現在大額的賭局上來就是很引人注意的事,如果還不停地贏錢,大家不起疑心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既然華仔提出要合作,露露雖然懷疑,可也不打算浪費這個機會,她手頭就有幾個老闆的麻將局,但玩的都是機麻。雖然這些人對麻將千術都是一無所知的生豬,可機麻限制了很多麻將文活的出千方法,而用武活的話以一打三又太吃力,很難不被發現破綻。不過如果再有一個對麻將精通的老千加入,二打二就是很輕鬆的事了。
華仔在麻將上面是花了很多工夫的,雖然沒本事做到“大飛象”(大換十三張),但是他硬牌的袖功還是不錯的。
其實硬牌武活的功夫和近景魔術有點類似,無非就是障眼法、視覺死角、聲東擊西,這些技巧華仔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經非常熟練了。我和華仔曾經研究的幾套“牌片兒”(用各種手段打暗號),再加上偷樑換柱、掛花認牌等技術,和露露合作搞定這些麻將局應該是很輕鬆的事。
剩下的就是怎麼入局和籌集本錢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