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曦如果再年輕10年,是一個傾國傾城,花容月貌的女子。如果再年輕5年,是個氣質優雅,端莊大方的女子。如今,她是一個4歲女孩的母親,氣質優雅,端莊大方,仍然是當之無愧,只是眼睛裡再也沒了當年的芳華。
“Mommy”一個牙牙學語的女孩蹣跚着腳步向若曦跑來。若曦一把抱起了女孩,甜甜的親了她的額頭,現在只有這孩子是她生活的全部意義所在。
只有抱着女兒的時候,陳若曦才能感覺到人生快樂的意義。在這個富麗堂皇如宮殿一般的房子裡,冰冷是唯一的感覺,雖然這個家裡,有爸爸,有媽媽,有哥哥,有妹妹,但是並沒有family的感覺,他們個個都是爲了自己而存在,沒有人真的關心彼此,沒有愛。但是看看天真無邪的女兒,若曦還是笑了,沒有什麼比看着她一天天的長大更讓自己幸福的事了,也許上帝賜予陳若曦女兒這個小天使,就是爲了彌補其他方面對她的虧欠吧。
“大小姐,表小姐來了。”工人三姐道。
“Daisy,你看誰來啦?”
“Anti”小女兒細嫩的聲音,讓若曦心理蕩起一陣甜蜜。
“乖,Daisy又長高了。”一個衣冠楚楚的女人走進了若曦的房間。蕾絲花邊白襯衫,黑色套裝,西褲,馬靴。幹練感十足。她,就是陳若曦的大表妹--林詩晨。
“三姐,你帶Daisy到院子裡玩吧”若曦把女兒交給了三姐。
“表姐,你看了這期的八卦雜誌了麼?我是在是看不過去了,Jeff他怎麼可以這麼對你?他竟然3天換了2個女朋友,他把你置於何地?”林詩晨憤憤道。
“詩晨,算了。我都不生氣,你又何必生氣呢。”若曦安慰着憤怒的表妹,自己慢慢坐下來,彷彿Jeff之於自己,只是個陌生人。
“話不是這麼說。就算你們之間沒有感情,就算你們的婚姻只是政治婚姻,可是既然已經有了孩子,就得對這個家庭,對孩子負責。更何況你們都是上流社會有頭有臉的人物,他這麼四處沾花惹草,不是花心偷腥那麼簡單,是不給你面子,不給陳家面子!這些做法不僅僅是傷害你個人的問題,更會對陳氏的名譽造成負面的影響啊!”
“夠了。”若曦稍顯不快“我以爲你來是爲了安慰我呢,原來你是作爲陳氏的法律顧問,爲了維護陳氏的聲譽在處理公事。”
“表姐,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也是爲你抱不平啊。”林詩晨委屈道。
“詩晨,我泡了一壺上好的普洱,你陪我品茗吧。”若曦有意岔開話題。林詩晨不好再糾纏了,只好作罷,喝茶就喝茶吧。
林詩晨口中的Jeff中文名叫做宋喆,是陳若曦的老公,Daisy的父親。這場婚姻註定是個悲劇。從來就沒有感情的兩人因爲一場生意場上的交易湊成了夫妻,婚後,宋喆從未停止的沾花惹草,招蜂引蝶,到處留情,從不顧及若曦的感受。若曦一再忍讓,不吵不鬧,甚至不聞不問。從傷心、痛心,到死心。任憑這個男人在外面鬼混,敗壞自己和自己家族的名譽。
“你的婚姻怎樣呢?大律師。智邦有沒有受不了你這個女強人啊?”
“他敢!”林詩晨自信滿滿,“他自己都那麼忙,有什麼資格投訴我工作忙?不過我們都是EQ和IQ超高的人,很懂得時間管理,就算再忙都不會忘記讓自己Relax享受二人世界的SWEET,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啦,我們很相愛。”
“是啊,相愛就好。”若曦悠悠道,“真羨慕你們。”
“表姐,我今天還要上庭,快要開庭了”林詩晨起身,“Annyway,有一句真心話:女人靠不停地妥協和退讓來維護的愛情是不能長久的。”
“我懂的。你快走吧。”
"Take care! Bye!"
表姊妹互相親吻了對方,林詩晨便匆匆離去了。
其實,若曦並非不懂,一味的忍讓不能夠換來一絲的尊重和感激。她也並不是對這個男人還有什麼幻想和希望。一樁樁的緋聞和桃色醜聞,不僅僅是讓身爲女人的自己受到一次又一次的侮辱,還讓陳氏集團這個諾大的商業王國揹負了巨大的負面輿論壓力。可是,若曦就是不離婚。
“大小姐,老爺讓你去書房見他。”三姐道。
“知道了。”不出意外,父親與女兒要爲此進行長談。
陳正昌的書房裡,其實還是簡單的。書櫥、書桌、幾本書,一杯茶。長椅上躺着的,與其說是個在商場上叱詫風雲的神,不如說只是一個爲女兒不幸的婚姻痛心疾首的老人。
“若曦,跟宋喆離婚,我找律師給你打官司,讓他一毛錢也得不到!”陳正昌出離憤怒道。
“我不離婚。”若曦仍然很平靜。“我知道你有一千個辦法讓宋喆拿不到一分錢淨身出戶。可是你卻沒有一個辦法讓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你這是在懲罰我麼?”老人痛心疾首“孩子啊,就算你恨我當年擅自做主的把你嫁給宋喆這個混蛋,讓你走進了不幸的婚姻,可是你不能因爲要懲罰我的錯誤而繼續你的不幸啊!”
“爸爸,你多想了。我沒什麼記恨的,也沒什麼想懲罰的。當年我自由戀愛失敗所以遵從了你的意見嫁給宋喆,也是自己做的決定,不能怪任何人。”
“那你爲什麼不肯跟宋喆離婚?你不可能對他有感情!你們從來就沒有感情!”
“對,就算我跟宋喆的婚姻本質上是一場交易,沒有感情基礎。但是Daisy畢竟是我跟他的親生骨肉,我不能讓我的女兒,沒有父親。雖然宋喆不是個好丈夫,甚至不是個好人,但是至少對於Daisy,他還算是個好爸爸。女兒是我的一切,不論對她的心靈會有任何傷害的事,我都不會做。”若曦道出了不肯離婚的原委。
“那麼你就決定自己承受這一切?”
“就這樣吧,爸爸。我們活着,不能只爲了自己。只要我們愛的人幸福,其實就足夠了。”說完,若曦離開了書房。
陳正昌看着女兒離開的背影,悔恨和愧疚涌上了心頭。陳正昌悔恨的思緒飄回了7年前......
7年前,陳氏的發展方向有了重大調整,從以往立足之本的百貨業向房地產業轉型。這次轉型投入了陳氏整體資產的70%,並且需要收購一家老牌房地產公司,借殼上市。可以說這次轉型是一次舉足輕重的重大舉措,成功,不僅會有幾倍於成本的鉅額利潤,而且能夠轉型房地產開發商,在產業結構上向上攀升了一大步。失敗,則會元氣大傷,甚至瀕臨破產。這是一次不成功便成仁的挑戰,陳正昌決定要放手一搏。
環太地產是當時一家經營不善瀕臨破產的地產公司。除非有人出手收購,否則銀行就會以資不抵債將其破產清算。而這對於一手一腳創辦這家環太地產的宋柏弢來說,是多麼大的打擊!一個想買,一個想賣。當陳正昌遇到了宋柏弢,這場天作之合的合作顯得理所當然。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陳正昌認爲,宋柏弢已經形勢窘迫到了極點,所以自己是救世主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的,於是把收購價格壓得極低,並把所有的資源都調配好準備入主環太地產,他認爲宋柏弢根本沒有別的選擇。可是宋柏弢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了解到如果這次收購不成對陳氏的打擊將是致命的,於是一方面找來了其他的競爭對手與陳氏競價,另一方面,向陳正昌提出來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條件。
“什麼?你要我的女兒嫁給你的兒子?”陳正昌覺得匪夷所思。
“我這一生的心血都傾注給了環太,我實在不能失去它。”宋柏弢說,“可是我知道這次注資之後你將成爲環太的最大股東,而我將一無所有。”
“注資?哼哼,”陳正昌冷笑道,“是收購!”
“這些都不重要,我幾十歲的人了,有多少錢也帶不進棺材。可是我有一個兒子,二十幾歲一表人才,我不能什麼都不留給他。只要他娶了你的女兒,他就成爲了你的女婿,掌管你陳氏旗下的一間子公司理所應當。”宋柏弢所指的兒子就是他的獨生子宋喆。其實他心裡非常清楚,自己的兒子就是一個好吃懶做只會吃喝玩樂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二世祖,什麼謀生的能力都沒有,如果沒有環太這家公司給他混日子,不知道會不會餓死。
“你憑什麼認爲我會答應你?你的環太就快要破產了!還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陳正昌傲慢道。
“你的情況我已經調查的一清二楚了。你抵押了陳氏70%的資產來打這場收購戰,並且認爲萬無一失會拿下我環太,所以根本沒有別的備選方案。所以萬一你收購失敗,你不但短期內不可能再進軍房地產界,即便是你的陳氏百貨也會面臨被銀行收回的風險,如果你沒有足夠的資金償還貸款。”
“我說的是你,宋柏弢,你沒有別的選擇。”
“你錯了,我在與你洽談的時候同時也在跟新亞和齊氏有所接洽,他們都對收購環太表示了極大興趣。如果你不肯接受我的條件,我寧可以比你出的出價還要低的價格將環太賣給新亞或者齊氏,到時候你會面臨什麼,就不用我說了吧。”
聽完宋柏弢的話,陳正昌倒抽一口涼氣,必須得承認,宋柏弢分析的沒錯,現在他被反將了一軍,騎虎難下。
“好吧,我答應你。”2分鐘的考慮後,陳正昌同意了宋柏弢的條件。就這樣將25歲的陳若曦嫁給了宋喆。
“我要跟你離婚!分家產!不過啦!”一陣哭天喊地的女人哭鬧聲尖利的劃破了陳家大宅的寧靜。也將陳正昌從深深的悔恨和自責中拉回了現實。滿腔的憤怒正不知何處發泄,就有人撞到了槍口上。
“怎麼回事?”陳正昌勃然大怒。
“老爺,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又在吵架了。”工人二姐怯生生的回答。
陳正昌大步流星走出書房來到了樓梯口,看到樓下客廳裡,兒媳婦姚美莎正披頭散髮穿着睡衣抹着眼淚扯着嗓子吼。
“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不想過了就給我滾!陳家不需要你這樣的潑婦!”陳正昌怒喝道。
“爸爸,你給我評理呀,浩星在外面跟那個小明星眉來眼去的,都讓記者給拍到了!”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現在立刻閉上嘴回你的房間好好呆着,否則明天我就讓浩星跟你離婚,我保證你一毛錢財產都分不到!”陳正昌沉了聲音,厲色更甚。
“好了,爸爸,我們鬧着玩的。對不起,我們這就回房間了。”大少爺陳浩星發現父親真的被激怒了,趕緊把老婆拉回了房間。
“你發什麼瘋啊?”陳浩星對妻子說,“你把我爸惹怒了,對誰也沒好處!你還想不想要名牌衣服名牌包了?”
“誰讓你勾搭小明星了?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我哪有勾搭啊?不就是多看了兩眼嘛!記者當然是誇張放大來寫嘛!再說了你看看宋喆左擁右抱的,你看見若曦說一句話了麼?”陳浩星指着雜誌上宋喆的豔照,彷彿比自己過分很多,自己明顯被比下去了。
“我可不是你那沒出息的妹妹,被人騎到頭上了都不敢說一句話!”姚美莎說着說着,上去摟着老公的脖子親了一口,“再說了,我們倆可是自由戀愛結婚的,哪像你那倒黴催的妹妹,還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滋味呢就被你爸給賣了,還賣給宋喆這麼個畜生。我要是她,就去死了算了。”
“你就是個神經病!一會晴一會雨的。知道咱倆是真心相愛的你還天天的跟我鬧,你說你是鬧哪樣啊?關鍵時刻還不是我站出來保住你?”陳浩星一把抱住妻子,哭笑不得。
“知道你對我好啦,老公。”姚美莎得意道,“你要是敢像宋喆那樣在外面玩女人,我就咬死你!”
“我怎麼會呢。”陳浩星說着說着,就向着妻子香豔的脖子吻了下去,接着就是他們的夜夜進行曲。。。
“唉,作孽啊。”陳正昌的夫人見此鬧劇,不停地搖頭嘆息,淚眼婆娑。
“媽,你不用爲他們擔心,大哥和美莎吵鬧慣了,不會有事的,他們每次大吵大鬧之後都會馬上和好如初,感情還更好了呢。”若曦安慰母親說。
“你以爲我是擔心他們麼?我是擔心你啊!若曦。像你大哥和美莎那種牀頭吵架牀尾和的,纔是夫妻。哪有夫妻做的像你跟宋喆這樣的呢?不吵不鬧,不冷不熱。女兒啊,你不要太苦了自己了。。。”老太太說着說着又哽咽了。
“媽,我不苦。我還有你和Daisy呢,做女人並不是只有丈夫可以依靠。女兒纔是我要讓自己活得幸福的責任。”若曦淡淡的說。
“唉,好吧,你能想得開就好。真的不知道你是什麼變的,什麼都想得開。話說回來,那個美莎,真是太不像話了,越來越過分,真是給我們陳家丟臉。她要是有你一半的識大體我就燒高香了。”
“美莎本來就不是什麼淑女,大哥不就是喜歡這種性格潑辣的麼。既然是大哥喜歡的,我們也應該喜歡。大哥婚姻幸福我們應該爲他開心纔是。”
“哼,每天這麼吵法,再幸福也有限。感情都被吵沒了。美莎這個脾氣誰也受不了,浩星早晚得跟她離婚。”
“媽,別這麼說,我擔心你一語成讖啊!”
“不早了,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晚安。”
如同以往的若干個夜晚一樣,若曦並沒有等宋喆。經歷了一天的戰火她累了,懶得去理會這個男人的辯解、爭論、推諉和欺騙。哀莫大於心死,當你對一個人沒有任何期待的時候原來是可以如此平靜的。無欲則剛。哄了女兒睡着之後,若曦也睡下了。第二天清早,若曦一覺醒來,看到宋喆癱坐在臥室的沙發上,雙眼佈滿了紅血絲,一身酒氣還久久不能散去。雖然若曦不知道宋喆是幾時回家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夜都沒有睡過,因爲身邊的牀是冰冷的。
“爲什麼你不問我昨天雜誌上寫的事?全城都鬧得沸沸揚揚了,爲什麼你跟沒事人一樣一點都不關心?”
“有必要嗎?”若曦平靜道,“何必聽你用一個謊言去掩飾之前所有的謊言,這是浪費我的時間。”
“可是我是你的丈夫!我做出背叛你的事情難道你不生氣?難道你不恨我?”
“你第一次出軌的時候,我很生氣。第二次出軌,是失望,第三次,已經死心。到了今天,我只能把這些垃圾丟到垃圾桶裡,因爲對你的念想早就燒到灰燼也不剩。”若曦眼睛看也沒看宋喆,自顧自去整理自己種的花草。
“你不是失望,你從來就沒有希望過。你對我,從一開始就是不滿意的!”可能是睡眠不足加上菸酒過度,沒有說幾句話,宋喆已經聲嘶力竭了。“你根本就認爲我配不上你,所以從結婚那一天起你就瞧不起我,如果不是你爸,像我這種人你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你這個清高的陳家大小姐,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做這麼多出格的事,全都是爲了讓你生氣,讓你重視我,可是你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不理不睬,爲什麼?!雖然我已經入贅到你陳家,但是我也有尊嚴的!你不可以這麼踐踏我!”
面對宋喆的指責,若曦沒有憤怒也沒有生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宋喆的顛倒是非黑白,惡人先告狀了,若曦仍然平靜的說:“第一,Daisy到現在爲止仍然是姓宋,不是姓陳,你從來沒有入贅我陳家;第二,我沒有做任何踐踏你尊嚴的事情,即使在你對我和我們的婚姻做出極大侮辱和傷害的時候,我也沒有對任何人說你的不好;第三,引起別人重視的辦法有千萬種,你用了最齷齪骯髒的一種。”說完,若曦徑直走進了女兒的房間,她每天都要親手幫Daisy穿衣服、梳辮子,沒有空理會這個不可理喻的男人。
宋喆的確是個自卑到了極點的男人。他的自卑甚至生出了被害妄想症,以爲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他,瞧不起他,認爲他是個沒用的敗家子。靠老爸賣了自己辛苦一生的心血爲他討到老婆,謀到了一個養活自己的職位;然後又靠老婆是城中首富的掌上明珠才能繼續在上流社會立足。他其實有個很好的命,結婚以前靠老爸養,結婚以後靠岳父養。但是這一切在自尊心極強的宋喆看來,就像是一把把尖刀,深深刺向他那顆脆弱的心臟。他猜測當中的世人的眼光,正在一步步的把他逼向精神崩潰的深淵。
有時候我們認爲幸福的婚姻往往並不是如我們看上去那麼的美麗,暗藏的危機正在以我們不知道的形式伺機待發,更要命的時候我們不知道何時要面臨這場災禍;有時候我們認爲應該分開的兩人卻還是要無奈的在一起,因爲生活還有另外的原因讓他們不分開,於是犧牲兩人的幸福,籌謀另外的所求;有時候我們對經常吵鬧的歡喜冤家放心無比,認爲感情越吵越牢,怎麼吵也散不了,但其實在不知不覺中感情真的會被無休止的吵架沖淡,直至消亡。婚姻真的是很難維繫的一段關係,圍城中的兩人,箇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如人飲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