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前塵(下)

離開了邯鄲,回到了秦國咸陽的嬴政,在侍女的侍奉下洗漱整裝後,很快便受到了當時已爲秦國君王的秦莊王宣召。

大殿之上,滿朝文武肅穆站立,而人生首次穿上這等華貴錦服的嬴政,在母親趙姬的陪同下粉墨登場。

“這些年來,真是苦了愛妃與政兒你們母子了!”

坐在最上方王座上的秦莊王,面露哀傷開口道。

望着上方的這位父親大人,其實嬴政已經沒有太多的印象了,對方是在自己三歲的時候逃走的,估計在逃走之時也未曾想過自己這個幼子還能夠存活於世吧。

簡而言之,在當時作爲父親的他,就已經放棄了自己這個幼子。

而他,對於這位王座上的父親,也未有多少的重逢喜悅之意。

不過在邯鄲多年黑暗不見天日的日子裡,早已讓嬴政學會了喜怒不露於色的生存本領,面對秦莊王的關懷,他直接做出一副遊子歸家得見至親的重逢喜悅與感動,於是大殿內一片父慈子孝的祥和場景。

在內心有愧的秦莊王問起這位失散多年的幼子,需要什麼樣的賞賜儘可以提出滿足之時,嬴政卻拒絕了任何的賞賜,說只希望此生能夠常伴父王左右,以盡孝道。

聞言,秦莊王龍顏大悅。

殿內的那些大臣們,也均是頷首微笑,讚許這位長公子嬴政的至孝之心,實屬難能可貴!

而站在一旁的母親趙姬,笑容卻很是生硬。

她清楚,這只是自己這位兒子的一種手段。

在朝會散去,身着錦服的嬴政跟隨着父王來到宮內,同時也見到了自己的那位親弟弟成蟜。

在衆人面前時,嬴政對這位親弟弟百般呵護,而當兩人獨處之時,嬴政對着年幼稚嫩的弟弟嘆了口氣,說道:“希望我們不會有兵戎相見的一日。”

這是他的真心話。

……

……

公元前247年。

一向身體抱恙的秦莊王,因病逝世。

年僅十三歲的嬴政即位,成爲秦國之王。

不過因爲秦王政過於年少,加上當時的呂不韋權傾朝野,於是他便尊呂不韋爲仲父,國政也皆由呂不韋把持,並未有擁多少的實權。

他依舊在蟄伏積攢實力,等待着一鳴驚人衝破九霄的那一日。

在成爲秦王之後,在古代已經到達了婚娶之齡的嬴政,順利成章開始挑選妃子成家。

而此時已經小荷亭亭初長成,正值豆蔻年華的楚國貴女鄭麗雅,也進入了選妃名單之中。

當看到下人呈上的名單之上,有這熟悉而又溫暖名字之時,在深宮中蟄伏一向不苟言笑的秦王嬴政,嘴角難得露出了一絲笑容。

於是,這對時隔數年未見的男女,登上了大婚禮堂,飲下合歡之酒,執手結爲連理。

自雅兒成爲王子妃後,儘管嬴政在朝政上依舊只能如同傀儡,但是回到後宮望着身側這溫暖恬靜的女子,他的嘴角也會露出舒心的笑意。

又過了幾年,王子妃喜誕下一名麟兒,因在後宮被稱爲鄭夫人的雅兒喜歡哼唱《山有扶蘇》之歌謠,於是秦王嬴政便給此嫡長子取名扶蘇,且極盡寵愛之能。

而隨着年歲漸長,秦王嬴政年已21歲即將親政,但此時秦國朝廷中卻掀起了激烈的政治鬥爭。

當初呂不韋既把持朝廷之時,與如今已身爲太后的趙姬偷情,眼見秦王嬴政逐漸年長且這些年來韜光養晦勢力日漸增大,於是把自己的門客嫪毐假施腐刑,只拔掉鬍鬚、眉毛就獻給太后,供其淫樂。

嫪毐假意上書說太后寢宮風水不好,應搬離這裡,秦王嬴政准許之後,他們便搬到雍縣的離宮,併產下了兩位私生子。

自此已被封爲長信侯的嫪毐囂張跋扈,開始以秦王嬴政的假父自居,嬴政卻恍若未知,依舊在籌備着接下來的正式執政掌權的冠禮。

公元前238年,已經二十一歲的嬴政在雍城蘄年宮舉行冠禮,而嫪毐卻動用秦王御璽及太后璽發動叛亂,攻向蘄年宮。

太后趙姬對嫪毐的感情,乃是“絕愛之”,何爲絕愛,便是爲了嫪毐寧願殺死同爲親生兒子的嬴政,從而扶持嫪毐登上大秦王位。

可兩人卻不知秦王嬴政早有防備,不僅蘄年宮佈置好三千精兵,大敗叛軍,就連咸陽宮也早佈置好軍隊,嫪毐兵敗遭受車裂之刑而死,並被曝屍示衆。

而嫪毐與太后趙姬所生的兩個私生子,嬴政也未心慈手軟放過,親手擲地摔死!

而自己的親生母親趙姬,則關進雍城的萯陽宮派人看押,終老而死。

對於這位在邯鄲城中,便帶着自己躲避追殺四處流亡的親生母親背叛,嬴政實在痛徹心扉,他先前佯裝不知趙姬所爲,只是爲了看看母親他究竟對自己是何種情愫,會不會真的讓嫪毐反叛殺死自己。

而結果……已知。

於是被激怒的嬴政下令,凡是爲自己親生母親求情者,殺無赦!

其後足足有二十七名大臣,開口爲趙姬求情,然後被嬴政言出法隨盡數斬殺!

父親在自己三歲時不顧自己生死拋棄逃離邯鄲,而母親如今卻爲了另一個歡客嫪毐要取走自己這個兒子的性命,親弟弟成蟜也隱有不臣之心想要奪位取而代之……衆叛親離莫過如此。

而此時的扶蘇之母鄭夫人,則成爲了他內心的唯一支柱。

“孤相信,雅兒你一定會陪在孤身邊,不會背叛孤王的!”

回到後宮的嬴政,握着妻子鄭夫人的手,嘴中如是喃喃道。

這是他,最後願意去相信的了。

……

……

公元前237年,秦王嬴政免除呂不韋的相職,將他放逐到巴蜀之地,呂不韋心知他與秦王的關係無法挽回,於是爲求體面,飲毒酒自殺。

而成爲了實至名歸秦王的嬴政,也開始他內心謀劃已久的統一大業!

公元前229年(秦王政十八年),王翦乘趙地饑荒,長途跋涉派部分軍隊圍邯鄲,親率主力東出井陘,秦軍南下攻克邯鄲,俘虜趙王遷。

當夜,秦王嬴政重新回到了這座名爲邯鄲熟悉而又陌生的城池,實現了當日離開的誓言,將曾經欺負過自己的那些人,無一放過盡數誅殺。

大戰過後的城池早已鮮血染紅,嬴政如同旭日站在高處,下方趙民不敢擡頭仰視。

……

而就當嬴政將秦軍的矛頭指向楚國時,意外發生了。

身爲秦國左相國,也是嬴政多年來亦臣亦友的楚國公子昌平君反叛。

而那一夜,回到寢宮中休息的嬴政,也遭受了人生除了母親之外,最大的一次反叛。

扶蘇的母親,與嬴政十三年的恩愛髮妻,身爲楚國貴女的鄭夫人,也反叛要取嬴政的性命……

那一夜之後,秦王嬴政便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並讓手下史官,刪除了所有關於扶蘇生母的記載。

自此……

六王畢,四海一!

當時世間最宏偉的宮殿,阿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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