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我甩手就走,心裡發誓我再管她我就是孫子。
身後的錢晶晶嘟囔兩句,但沒再煩我,我自顧自地上樓回屋睡覺,至於她到底是去醫院打疫苗了,還是怎麼着,我就管不着了。
第二天,我和魏錚照例早早出門,出了宿舍樓門左轉上路,餘光一瞥看見有個東西孤零零地掛在那邊的矮樹枝子上。
那不是……寶寶嗎?
我周身一激靈,心想這娃娃當真邪門兒,連貓都不敢留,就這麼扔在路邊,這要是被誰撿走了,不會有什麼邪祟的事情發生吧,那不是倒黴催的。
呸呸呸,子不語怪力亂神,最近越來越迷信了,太對不起我無神論者的身份了。
“發什麼呆啊?怎麼不走了?”
魏錚的話在耳邊響起,我回過神,把昨晚的事和他照實說了,眼見得他臉繃得有點僵,忍住笑和我說道:“一個娃娃把你嚇成那樣,瞧你那點出息。”
我也有點不好意思:“那咱走吧。”
“你就把它留那兒啊,”魏錚連忙拽住我,“快給錢晶晶還回去,省得她精神不正常,耽誤了工作,倒黴的不還是你,”見我不動地兒,嗤笑道,“不是吧,有什麼可怕的,她還能養小鬼兒不成?”
“什麼養小鬼?”我莫名其妙。
“你沒聽過嗎,有人把屍水縫在娃娃裡面,用這種邪門手段祈求自己升官發財什麼的。對了,你不是說她和那娃娃說話嗎?有點意思啊,說不定她是在和附身在娃娃身上的小鬼兒說話呢,在培養感情,免得被反噬。”作爲無所不寫的網絡寫手江小溪的外子,這種“冷知識”魏錚是信手拈來,侃侃而談。
如果說他沒講這番話之前,我心裡對那個娃娃還有點膈應,那聽了這番話後,我反而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這都什麼玩意兒,太荒謬了,還養小鬼,騙鬼呢吧。
“去去,胡說八道什麼呢,”我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拎起娃娃的腿,把它拿在手裡,“等我一會兒啊。”
“你摸一摸,是不是有點溼?估計是屍水漏出來了。”魏錚還不消停,好整以暇地說,眼中閃着興奮的光。
這都什麼人啊。
我抓着那個娃娃柔軟的腿,轉身回了宿舍樓二樓(三樓),敲響了錢晶晶的房門,半晌沒人開門。不用和她碰面更好,我把娃娃留在了她的門口,給它擺了個倚門而立的姿勢。
不知道錢晶晶會不會誤以爲娃娃自己走回來的,然後累得倚住房門了。
到了公司沒多久,就被經理叫了去,問了幾句CAP(整改糾正計劃)的情況後,經理臉色不善地說:“小錢今天請了病假,一個兩個都生病了,明知道是關鍵時候,也不說注意點。”
我趁機對經理提出時間緊任務重人手不足請求支援的想法,經理沉吟一會兒,同意和國內聯繫,雙方商量看看。
錢晶晶下午纔回公司,從進門開始就用一隻手捂着另一隻胳膊,生恐別人不知道她打針了。我一看到她就想起她昨天晚上瘋瘋癲癲的樣子
,心裡老大的不耐煩,和她談工作時更加的言簡意賅了。
說了幾句話後,發現她眼神空洞,根本沒聽見的樣子。這幾天的共事讓我瞭解到,錢晶晶工作的時候還是相當敬業的,這種消極怠工的樣子有點反常,我擡手在她眼前揮了兩下:“你沒事吧?我剛纔說的你聽見了嗎?”
“啊?”錢晶晶的瞳孔又有了焦距,她盯着我看了一會,挪開了目光,“聽見了,你計劃的挺好的,就照你說的改吧。”
嚯,難得她沒有吹毛求疵。我疑惑地問:“你沒事吧?你的娃娃不是回去了嗎?”
“真是你把寶寶撿回來的?”錢晶晶眼睛霍然有了光彩,她猶豫了一下,咬着嘴脣小聲說,“謝謝你啊。”
“不客氣。”我簡短地答,心裡還是警惕着的,對她我實在沒什麼好感,和工作沒關係的事儘量少說。
“我知道我的行爲在一般人眼裡是……怪了點,可你不但不覺得我怪,還幫我把寶寶帶回來,你……你真好。”
我乾笑了兩下:“我沒不覺得你怪,我覺得你挺怪的,你那個寶寶……”我說不下去了,實在沒什麼好話可說,總不能直接問她爲什麼要把娃娃當成人,是不是對它有什麼不可言說的感覺。
錢晶晶低聲說:“寶寶陪我好多年了,是我爸爸買給我的。小時候家裡沒人,我就和它說話,長大了那個習慣就改不了了。”
聽完這段過往我一下子鬆了口氣,瘋的有原因就好。
這種戀物的情結也不算太罕見,很多人的被子枕頭什麼的也是從小用到大,爛了都不肯扔的。雖說和被子枕頭說話的沒聽說過吧。
“對了,我那天看你的屋裡有很多玩偶,都是你小時候的嗎?”
“不是啊,”錢晶晶搖了搖頭,淡定地說,“那些是我買來陪寶寶的。”
……
得,還是瘋的。
兩天後,搭載着盧文倩的飛機在法蘭克福機場落地。不出所料,總公司最後派遣的還是她,聽說派她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她是唯一一個不用考慮簽證問題的員工。因爲她有澳大利亞的永久居留權,到歐洲是免籤的。
由於種種原因,我沒有去機場接她,但即便如此,還是躲不過和她碰面。下午下班後,在宿舍樓門前,我正好撞見葉章楚送她過來。
許是來得急,盧文倩只帶了一個小的行李箱,她穿着整潔大方的套裝,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並沒有讓她的面容有絲毫倦怠,她站在樓下,手裡握着行李箱的推拉桿,微笑着和葉章楚說着話:“小葉,謝謝你去接我,今天麻煩你了。”
葉章楚作勢去接她手中的行李,嘴裡一個勁兒的說:“我幫你拿上去吧,你一個女孩子哪裡扛得動這麼重的東西啊。”
不遠處的我聽了他殷勤的說辭,肚裡暗自笑道:拿不動?不要太小看女人了,你是沒見過雙十一過後,她們奔向物業扛回一箱箱快遞的情形。
“不用了,裡面只有一些衣服,一點也不沉。”盧文倩的臉上掛着
盈盈笑意,客氣地婉拒着。
葉章楚此刻的表現和那天送我們回來大相徑庭,簡直就是一個最完美的紳士,用着無可挑剔的態度,彬彬有禮地說着話,最終成功說服盧文倩,替她把箱子拿上樓。
由此可見,多不開竅的人面對伊人時,都有着無師自通的能力。
“李靖?”
我衝她揮了揮手,心裡暗自懊惱,在原地發呆太久了點,弄成現在這樣,跟我因爲看見她卻步似的。這個情形讓我有些不爽,當下端出熱情的笑意:“盧文倩你來了,坐了多久的飛機啊?累不累啊?飛機上既沒吃好也沒睡好吧?趕快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天還得工作呢。我們都盼着你過來救場呢,你一來,複審肯定沒有問題的。”
我說完和她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起,深覺我根本是王熙鳳上身,對着初來乍到的“盧妹妹”一通嘚嘚,至於我問了什麼,她又會答什麼,我們兩個其實心知肚明,根本沒人關心。
“等我收拾好了過去找你。”我一長串問題盧文倩果然一個也沒回答,只撂下這麼一句話,也沒給我拒絕的機會,就徑自和葉章楚一起上樓了。
我跟着他們上樓,半仰着脖子對樓梯上的盧文倩說道:“我一會要出門的,我和魏錚約好了出去吃飯。”
盧文倩的腳步停滯在二樓半,越過木頭樓梯俯視我:“那我就等你回來。”
“你不用倒時差嗎?”我的藉口越來越沒有力度,唯一的念頭就是先躲着她,實在是因爲我們最後一次私下交談,相談甚不歡了,場面有點難看。
在我臨來德國之前,有一天中午盧文倩和我在走廊裡遇到了,說沒兩句話她就用格外語重心長的語氣和我交代了一大番話。
“你去德國學習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把握好了對你未來在公司的發展大有裨益,尤其,”她靠近兩步低低說道,“你和魏錚一起去,兩個人的話,人家一定會有個比較,誰表現的好根本一目瞭然,你自己加油,可別再吊兒郎當了。”
隨着她說話的過程,我的心頭火越燃越旺,這話若是我媽說也就算了,母上的話別管有沒有道理,面兒上也得聽着;如果是我媳婦說也合適,畢竟我們是利益共同體,是一家人;要是我女朋友說這些話就有點過線了,但也在可接受範圍之內,只要她適可而止,聽聽就算了。
可盧文倩是一前女友,還是個棄我去的前女友,憑什麼這麼說,有什麼立場說這種話啊!
“你怎麼了?不愛聽了?”我的喜怒一向顏於色,更不用提盧文倩多敏銳,多聰明,只一眼就知道我心裡不痛快了,試探地說了句,沒等我說什麼,又開始爲自己說話,“我還不是因爲關心你,你要是聽着不順耳就當沒聽見好了。”
我鬱悶地嘆了口氣,但沒說什麼,她有意揭過這個話題,我也不會抓着不放。
“反正你都縱容江小溪那麼罵我了,反正在你心裡我早就不是什麼好人了。”盧文倩抿了抿嘴,看着地板說道。
居然拿這種話懟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