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我話沒說完呢，婆婆的眼神愈發凌厲。我心中不由打鼓，轉念一想，便縱我憋屈地和陳曦共睡一屋，婆婆也不會因此對我改觀……
想到要和陳曦睡一起我就背脊發涼，我生怕她在背後給我捅刀子……
“婆婆，我生過常歡，有過經驗，不用擔心。何況我這才確認懷孕，什麼反應都沒有，安全得很。陳曦是客人，我們可不得好生招待？”
陳曦走近我，捏住我的手，“長樂，你我之間，還用這麼客氣？”
常歡小聲嘟囔，“壞阿姨。”我離他近，聽得十分清楚。我一想，常歡估摸着沒忘記在江湛家裡劉婉容那茬。
陳曦臉上表情一僵，顯然聽見了。但她仍舊保持微笑，與我親暱，充耳不聞。
“啪”的一聲，婆婆突然拍桌，“什麼都別說了，張媽更不必多收拾房間。小曦照顧長樂，一舉兩得的事，誰都不許再提！”
“媽……”我和陸明鏡異口同聲。
婆婆扶額，語氣轉緩，“行了，我身體不舒服，要休息。常歡，到奶奶這邊來。”
常歡瞅瞅我，又瞅瞅陸明鏡懷裡的一念，小表情似流連似委屈。
我給常歡使眼色，讓他乖乖聽婆婆的。畢竟他們的祖孫情，也是我虧欠常歡的。他們之間有血緣，我切割不斷，更應該促進兩人的感情。
常歡嘟嘟嘴，小屁股一蹭，走下地。他挪啊挪，挪到婆婆跟前，仰着臉瓜子，笑得乖巧，“奶奶，您去抱一念，我們去睡覺，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一念被婆婆冷落，常歡有意無意會做類似的事。
婆婆挑眉，忽爽朗大笑，“好，我的乖孫，說什麼都好。”於是，婆婆從陸明鏡懷裡接手一念，牽着常歡，悠悠上樓。
我看着和諧的背影，卻惆悵萬分。
“長樂，許久不見，你圓潤不少，看來和明鏡在一起，你很是滋潤。”陳曦開腔，打破沉默。
滋潤個毛線！
我那是白天沒完沒了工作，又餓又累，食量增大！不過陸明鏡哄我說沒胖，怎麼陳曦一見我就戳穿？懂不懂人艱不拆？
我下意識摸了摸腹部，確認沒有異樣鼓起，“人逢喜事精神爽，陳曦你呢，倒是消瘦不少。”我還真煩這樣打太極一拳來回，可誰讓她本事，能討婆婆的歡心？
“對啊，我的生活裡沒有明鏡，形銷骨立。”她悽悽慘慘慼戚，尤惹人憐。
可陳曦這樣，合適嗎？
我還在這呢！我和陸明鏡是合法夫妻，她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說情話？
不等我發飆，陸明鏡先說話，“陳曦，我說過一萬遍，我們結束了。你能讓我媽留你在長樂身邊，不管是出於什麼緣由你們結盟了，還是你們真的變成忘年交，我都佩服你。不過，我希望你記住，你不必在肖想我，更別想做出什麼傷害長樂的事。你說，艾倫在美國，會不會想你？”
聽到“艾倫”這兩個字，陳曦臉色大變。我頓時明瞭：這個艾倫，應該是讓陳曦苦不堪言的前夫。
“明鏡，你當真要這麼狠心？”陳曦眼含碎光，我見猶憐。
陸明鏡故作鎮定吧，因爲我看到他手背若隱若現的青筋。
“陳曦，我們相愛過，你深知我的爲人。你又何苦，苦苦相逼？你不能放手，讓我停留在，對你最美好的回憶，不好嗎？”此番話裡，我聽出幾許無奈。
涉及到往事，我無法插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唯乖乖閉嘴。
陳曦突然很激動，起身走到陸明鏡面前，猛地跪下。她靠在他的大腿上，“明鏡，我現在已經有了眉目了，當年，當年我是被陷害的啊……明鏡，我承認，你走的那段時間，我確實思你如狂，確實寂寞確實想過分手……但我絕沒有想過和大哥……你知道大哥是怎麼樣的人……我怎麼敢！我被灌酒了，不，我被下藥了！明鏡，我是無辜的！”
扯開陳曦，陸明鏡起身，整理衣服，“時過境遷，你再提，有何意義？我在乎的從來不是你是否故意和我大哥睡在一起，而是你和他睡在一起。你背叛我了，陳曦。且，你遠嫁國外，這些都是鐵骨錚錚的事實，沒人逼你。陳曦，不要在艾倫身上受了傷，發現我還有那麼大的利用價值，就回頭裝可憐。”
“我沒有……”陳曦離開陸明鏡後，直接如弱柳般倒在地上，低低哭泣。
我捂嘴感慨：真是一場好戲！
“你一回來，我就用艾倫纏住你。我以爲你會明白我的心意，你卻不甘心。從偷拍李曼筠和長樂的照片，到在江湛和婉容的訂婚宴唆使婉容鬧事，最後是年關鬧進我家，我想你是一點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在這裡，我重申，我不會愛你，我甚至後悔我年少時心儀過你。更重要的是，長樂和孩子，是我全部的生命，你傷及他們，我定不會輕饒你。”
此刻，我無法抑制澎湃的心潮——原來，陸明鏡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他並不言明，他一直給陳曦留着底面。然而陳曦一而再再而三進犯，這次來得更是詭異。
“長樂，回房休息吧。”正當我沉浸自我，陸明鏡的手落在我肩頭，賦予我千鈞之力。
我猛地回神，不由朝他燦笑，“好。”
陸明鏡擁住我，越過地上的陳曦，領我回房。
關上門後，他將我壓在門背上，氣勢洶洶地攫取我的脣舌。他探入舌頭，攪亂我的呼吸，侵佔我的全部意識……獵獵冬日，他煨暖了我的體溫。
一陣風殘雲卷，我渾身發軟。
他的脣離開我的，轉移陣地，輾轉在額際，又流連在我的眉骨。從癱軟回神的我，竟然感覺到他的無力。
莫非是我的錯覺？
我認識的陸明鏡，無堅不摧，從容淡定……
“長樂，對不起……在這裡，我必須聽媽的。你也還願意，努力讓媽，喜歡你，對嗎？”他循循善誘，卻彷彿裹挾擔憂。
我點頭：“陸明鏡，我願意。我討厭陳曦，但要是必須和陳曦睡在一起，我能接受。我真的，只怪我自己，不能讓媽接受我這個媳婦。站在媽的角度，她怨怪我考驗我，都是應該的。我心裡不舒服，當然。可我知道，你和孩子們，都陪在我身邊。”
最給我力量的，還是陸明鏡當着我的面對陳曦不留餘地的打擊。
他捧抓起我的右手，含住我的食指，吮吸。
“長樂，你放心，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的。”他安撫我，“對了，無論陳曦跟你說什麼，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你知道的，她爲了得到我，無所不用其極。你現在懷着孩子，一激動什麼，得不償失。”
“我明白。”我仰臉，盡力笑成一朵小花。
面對陸明鏡時，我總是覺得溫暖居多。可惜，他人離開我，那股溫暖，便不那麼穩固如初。
陸明鏡撫摸我的劉海，輕按我的額頭，“那行，我回房休息，你也早點睡。要實在難受，給我發短信、打電話，知道嗎？”
送走陸明鏡，我魂不守舍地洗漱。
躺在牀上，我開着檯燈，幽暗的燈光下，我的心情似乎更明朗。我的手搭在尚是平坦的小腹上，喃喃低語，“寶寶，你說，你是男孩兒呢還是女孩兒呢？你會不會保佑媽媽披荊斬棘，和你爸爸廝守一生呢？”
“咚咚咚”，有人敲門。
除了陳曦，還會有誰？
要是其他人，遭到那般羞辱，可能會掩面走人。可陳曦是誰，千錘百煉的，那些傷，她早就不放在眼裡了吧。
確切地說，她可以爲了得到陸明鏡，忍受一切。
倘使她真的愛得非陸明鏡不可，爲何當初遠嫁呢？還是，有什麼苦衷？
“啪”，我輕拍自己的臉蛋，自語，“你怎麼爲她考慮？她指不定想着怎麼給你扎針呢！”再想，她畢竟是婆婆眼前的紅人，我不好怠慢。
我趕緊下牀，給她開門去。
打開門的瞬間，香風撲面。我以爲我會看到淚眼模糊、妝容一塌糊塗的女人。結果，她仍舊仙氣十足，好像沒事人。
在這點上，我還是佩服陳曦的。女人嘛，首先要學會愛自己。
“進來吧，我準備睡了。洗漱用品都有新的，你隨意。”我努力平靜。
“謝謝長樂。”陳曦微笑，眼如彎月，尤爲動人。
深知美人蛇蠍，我不敢心動，折身回房。
我躺回牀上，陳曦進浴室，一陣窸窣。
頭號大情敵就在浴室呢，我怎麼睡得着？自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幾分鐘後，我放棄掙扎，掏出手機玩小遊戲，等着陳曦出來，熄燈一起睡。
我估摸着，以我對她的膈應程度，即便是熄燈共眠，我都沒法睡好覺。
消消樂玩到沒有精力，浴室門終於被推開。陳曦驚訝，“長樂，我怎麼沒睡呢？”
我腹誹：明知故問！
面上，我還是挺溫和的，“沒，突然有點事，現在睡吧。”
陳曦坐到我身邊，把檯燈關了。
感知到她躺下，我鬆口氣。
“長樂，你知道，我和明鏡是彼此的第一次嗎？”不想，幾秒鐘後，她幽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