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繾綣劍

一回到房裡,小余就不知從哪端來一盅參茶,說是給我定驚。

我讓她回自己房裡去,她猶豫了一下,檢查幾遍門窗,確認它們都關好後才退了出去。

我心不在焉地有一口沒一口喝着參茶,思付着怎麼溜出去和崔可薇的人接頭,心裡忐忑不安的總是定不下來,參茶也喝不下去了,乾脆打開門準備去院門看看。

結果那扇木門在我伸手拉開它的同時被人重重地在門外推開,我當場被它拍倒在地,腦袋還在桌邊磕了一下,差點沒休克過去!

靠!這桌子不但金玉其外,還岩石其中!痛死老孃了!

在我這聲“靠”還沒來得及噴薄而出之前,一個驚慌失措的女聲就在我耳邊炸開:“若若!!!”

好樣的!那聲音飆得,我聽了都替她的噪子難過。

“若若,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好端端的怎麼就摔地上去了啊!女兒啊!怎麼了啊?啊?!眼白都翻出來了……”

“娘……”你可不可以住口啊!可惜我那口氣還沒緩過來,再加上被我那娘悶在懷裡,快背過氣去了!在她還沒有放開我期間,我想我如果就這樣一命嗚呼的話,我一定化作厲鬼然後在回魂夜把這家子瘋子滅門!

娘滿臉哀慼地盯着我,道:“若若,認得娘不?還記不記得娘這名字的來歷啊?那是你外婆生孃親的前一晚,夢見天上落下許多漂亮的羽毛,還說娘披着那羽毛跳了一段舞呢……於是就給娘取了個名字叫‘夜羽’……”

“娘,您這名字的來歷已經跟我說過很多遍了,昨晚纔剛說過。”我極端無奈地提醒這個空有美貌沒有大腦的娘,心底那鬱悶之氣直衝天靈蓋!一小女娃披着一身羽毛跳舞……這場面詭異……

“記得就好,記得就好。”她緊皺的眉頭舒展了開來,把我抱了起來,放在牀上。“若若啊,要休息好,調理好身子,知道嗎?”她說着,眼裡竟似是泛起淚光。

得!我受不了這套,連忙重重地點頭。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個女唐僧,剛想下牀,才發覺牀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人,把我嚇得彈直了身子!聽說上帝要使人滅亡必先使人瘋狂,我被嚇得幾近癲狂,看來離滅亡不遠矣!

“你是誰?要命沒有,要錢那邊櫃子裡有!”我把手邊的木枕護在胸前,小命要緊!

眼前的青衣女子表情僵硬地看着我,好一會才道:“奴婢見過五小姐,四小姐請您過菀一聚。”

原來是崔可薇的人!她都養了些什麼人?!走路沒聲音的。

我有點不好意思,真的,要是你遇到這種情況你也會覺得尷尬,好在我的臉皮稍微比常人厚一點就是了。

我扔掉手中的木枕,有點好奇地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恕奴婢冒犯。四小姐說過不要聲張,奴婢是從窗子那裡進來的。”她指了指左側一盆景青松旁洞開的窗子。

這不是重點。

“我這裡二樓。”樓邊只有雛鷹振翅狀的飛檐,那邊的樓下是池塘。除非……“你會輕功?”我雙眼充滿希冀地看着她,小心肝蹦達蹦達的好不激動!輕功啊!傳說中的輕功。

“奴婢也只略懂皮毛,自己上上二樓還可以,還不敢揹人。”她在看出我的企圖的同時,帶點愧意地道。

上帝啊!你讀出了我眼裡的悲傷和無奈了麼?!這妞兒說話咋這麼傷人呢!

去到崔可薇房裡的時候,她正施施然地喝着茶,依然是那副撩人的姿態。但冷靜的我深諳透過現象看本質這個道理,纔不致於爲她的優雅而傾倒。

她輕輕地揮揮衣袖,一陣暖香飄過,然後剛纔那個說話很傷人的小妞就這樣不帶走一片雲彩地飄走了!可謂來無影去無蹤!佩服!想起我那個整天像老媽子一樣嘮叨我的貼身婢女小余,不由得汗顏。上天怎麼就不安插一個高手在我身邊呢?!

房裡只剩我和崔可薇兩人,她立馬原形畢露,隨手抄起不知剛纔藏哪的箱子,一打開,裡面全是滿滿的花生米!

我汗!

“來來來,五妹,咱們來聊聊天。”她邊嗑着花生米邊拉我坐在地上。

我學着她盤腿坐在地上,以最猥瑣的姿勢靠着身後的大木椅。果然,通常最猥瑣的坐姿都是最舒服的!

“四姐,我們是不是要應該繼續傍晚的話題?”我好心地提醒一看到花生米就興奮過度的崔可薇。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你是想知道慕容闕的事吧。”

我點頭。廢話,不然我千辛萬苦跟着一個不會揹人使輕功的婢女走路過來這邊爲的是什麼?!

在她一聲聲嗑着花生米的敘述中,我大致瞭解了一些八卦。

這個社會,除去北方的遊牧民族外,有四個聲名顯赫的世家:西有東方世家,主機關器械□□,朝延也忌其三分;東有南宮世家,主各類奇珍異毒及藥理,也極爲神秘,行事低調。南有上官世家及慕容世家;上官世家主奇門遁甲,據說其下不少能人異士,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慕容世家主培養暗士,也就是殺手,幕下全是江湖中響鐺鐺的人物,其中就包括慕容闕。

慕容闕其人,乃爲慕容世家幕下的其中一名殺手,天生的武學奇才,據說也是至今江湖上無人能及的頂端高手,生性涼薄,對人極疏離,常人難以接近,因此很少有人知其真面目。他的劍式據說使得出神入化,幾乎到了人劍合一的地步。而他手上的那把“繾綣劍”更是世間罕有的極品,然而至今尚無人得見此劍;慕容闕也極少使這把劍,少數得見此劍的人已不在世上。據說慕容闕只有對極惡之人才會使出“繾綣”。

“繾綣”一旦入肉,其劍氣便與被刺者全身之經脈纏繞糾結,盡斷其筯骨方止,無藥可治;若運功阻之,未及真氣運行第三週天之時便使受者與施者筯脈俱斷。“繾綣”,亦因此得名……

據說……

據說……

據說……

“這麼說,我撿回一條命還真的好運了?”這把劍還真玄,我聽着跟聽天方夜譚一樣。

崔可薇神情嚴肅地盯着我道:“是啊。當時全家人都以爲你是救不回的了,那時還出動到南宮家的鬼才南宮緋來替你醫治。南宮緋救人無數,不乏迴天之術,雖有點誇張,但卻真的是醫術超羣;可是最後連他也放棄了,還讓爹替你準備身後事……”

“這麼誇張?!”那一劍還真差點要了我的小命,媽媽咪呀!

“還有更誇張的。就在大家都放棄的時候,你突然跟屍變一樣彈起來噴了爹一臉的藥汁……”

“得,這事我有印象,說點別的。”那點不算光榮的小事不提也罷,“這麼說來,咱爹還真有面子,可以請得動南宮家的人。”這四大世家,聽起來就像四方霸主,能請得動其中一家的高層人物,看來這崔家也不簡單。

“爹在人脈方面是沒得說,但南宮緋是不請自來的。”崔可薇丟了一顆花生米進嘴裡,卻沒有嚼,似乎陷入了深思。

“呃,可能有點本事的人,脾氣都會古怪點的吧。”電影裡那些奇才什麼的都很有個性不是嗎?

“可能吧……”崔可薇這纔開始嚼着剛纔丟進去的花生。

“這麼說來,被繾綣傷了的人都是慕容闕極討厭的人……那麼我做了什麼事,讓他出動到繾綣?”作爲一個只有十五歲,而且據說平時不出家門半步的少女,要做了什麼事才讓他把終極法寶都拿出來?

崔可薇的嘴部運動再次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很認真:“這……我還真不知道。憑我縱橫江湖這麼多年的經驗,這其中必有隱情。”

這話說跟沒說有什麼分別?!我真想掐死她!還有,她不就比我大三個月麼?什麼縱橫江湖多年?!

一聲嗤笑響起。

我倆同時愣了一下。下一秒,崔可薇袖風一掃,好樣的,花生殼全不見了。這速度,怎麼傍晚就讓我碰了個正着?

“四小姐的江湖經驗有多豐富?”很好聽的聲音,很輕挑的提問!

只見一個玉冠錦衣的男人斜靠在被打開的窗邊,劍眉星目,挺鼻薄脣,臉上是揶揄的笑。

英雄,這話問得好,吾心慼慼焉矣!只是,這裡二樓,你站窗邊,大門還是從裡反鎖着的,別告訴我你會瞬間轉移,我會崩潰的!

崔可薇被問得臉頰微紅,杏眼圓瞪:“你這個亂闖女子閨房的滛賊!本姑娘的事關你何事!”

“看四小姐對我師叔的瞭解程度來看,四小姐可不是一般女子啊!”男子徑自走到桌前坐下,還喝了一口茶,順便摸了摸我的頭:“小丫頭呆呆的樣子真招人歡喜。”

“我是不是應該謝謝這位公子對我的讚賞?”這說的哪門子話,繞着彎罵我吧?

那男子有點詫異地看着我,繼而笑着拍手:“有趣!”

誒,兄臺,嚴肅點,這可不是相聲。

“慕容徹!爲什麼又闖我房裡來?你煩不煩?!”崔可薇奪下他手中的杯子。

“又”?!嘿嘿,引人遐思的字眼嘿!

“還有!那、那、那茶杯……”崔可薇整張臉漲得通紅。

我瞄了眼那茶杯。可不是她剛纔喝茶的那隻杯子麼!

慕容徹只是笑笑,不接她的話,卻轉向我:“五小姐,被繾綣傷了的人,能護住心脈已是萬幸,徹記不可練內功,知道嗎?不然性命不保哦。”說完又拍拍我的頭,然後又從剛纔進來的那個窗子走了,一個閃身就不見了影。

靠,我不是你家的狗!你長得帥也不能這麼欺負人來着。

慕容闕是他師叔?看來那老頭子也好不到哪去!

“四姐,你會不會輕功?教我。”看你們飛得那叫一個爽歪歪!

崔可薇這才把視線從窗邊調了回來:“慕容徹那傢伙雖然討厭,說的話卻有道理。五妹,你不能練內功,所以,輕功是沒法練的了。”

你孃親的!老孃我趕明兒整個熱氣球玩兒去!還讓不讓人活的!

“那這個繾綣劍這麼厲害,還有沒有更厲害的?”這世間一物治一物,總有能治得了它的吧。

崔可薇託着下巴想了想,道:“比它厲害的沒有,但傳聞只有江湖上人人談之色變的‘劍鬼’手上的劍才能與之匹敵。這個‘劍鬼’也是個神出鬼沒末的主兒,但最主要的還是因爲他把手中的劍使得出神入化。再加上,聽說他不屬於任何門派,也不是四大家族任何一個的門客,卻是個極端冷血的殺手。只要你出得起價錢,他都能滿足出價者的要求,不管是什麼人都下得了手……當然了,當今皇上除外……”

劍鬼……極端冷血的殺手……不管是什麼人都下得了手……

我腦海裡只提取了這幾個關鍵詞。怪不得他給人的感覺那麼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