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越被劍鬼砍斷了第三十二條鞭子時候(這個數據是敬業的守衛們統計得出的), 夏天轟轟烈烈地降臨了。
踏雪宮雖然名成爲踏雪,可是在視衆生皆平等的驕陽底下,也融化了!
準確點來說, 是我快要融化了!其他人倒好, 都是習慣了的樣子, 就只有我喊熱, 難道我感覺失調了麼?
我從小到大最怕的就是熱, 一點點熱都受不了。踏雪宮這裡還要是散發着源源不斷的山氣,也就是山石被烤曬後散發出來的那種熱度!我最受不了這種,溫溫的, 像把人放在蒸籠裡用慢火燉着,反正就不給人個痛快。
偏偏在這種把雞蛋攤地上曬一下就能熟的鬼天氣裡, 我還要每隔幾天就到熱得能把人點燃的行宮那邊看進度!
還要每次回來都跟在水裡泡過似的, 有一個成語是怎麼說來着?
水深火熱!
說的就是我現在這種情況!
某日我終於可以休息一下, 躺在涼椅上靠在幾盆冰旁邊快活的時候,卻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
這事兒你說它大嘛, 這踏雪宮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兒沒發生過?所以也不算太大。
若是說它小嘛,這事也確是新鮮了點兒,所以也不算太小。
當小余和竹意用浮誇的語調以及貧乏的形容詞去描述那個等在會客廳的人時,我還是沒把這看了無數穿越小說培養出來的想象力發揮到極致,所以我看到真人的時候, 就只能對同樣呆在當場的霜說:“你去讓劍護法到前廳來。”
霜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雪已經是愣是不知道幹什麼好地端着小余手裡的茶壺不放, 無意識地不斷往我杯子裡添茶水。
我也不停地往自己肚子裡灌茶, 愣是裝深沉地所向無敵未卜先知的樣子, 其實是什麼都還沒有弄清。
我說:“請問姑娘芳名?”這樣問應該還可以吧?然後又在心裡默默地回想了好幾遍別人問我名字時的方式, 嗯,沒錯。
坐我對座的美人嬌滴滴地應:“我叫楚月啊!‘楚’是姓楚的楚, ‘月’是月牙兒的月”
那聲音脆生生的,說完朝我微微一笑,那叫一百媚千姿。
“……姑娘可是鸞鶴門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茶喝多了,醉茶了吧我!
她眨了眨眼,道:“正是。”
我習慣性地揉揉太陽穴,有氣無力地問:“姑娘可還有其他孿生兄弟姐妹?”不會的不會的,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這個楚月一定不是那個“楚留鞭”楚越的!
她搖搖頭道:“沒有了,我爹就我一個女兒。”然後又是笑。
我又往嘴裡灌進一大口茶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結果被她千迴百轉的一句“面具你來啦”喊得我心神俱裂。
那口茶差點兒就噴了出來,我死命控制住,還是有一點茶水從嘴角流了出來。
小余連忙替我擦乾淨,雪早就說不出話來了,端着茶壺原地石化。
小余她們沒見過楚越倒沒什麼反應,難爲我們這些見過的,都不知道要怎麼反應了。
劍鬼也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站在大廳的入口處看着我對面的人,緩了好一會兒才一臉平靜地走到我身側。
我咧着嘴做個微笑的嘴型咬着牙問劍鬼:“你認得這個人麼?”
劍鬼也不太確定地答:“認得是認得,只是……不太像是同一個人啊。”
我們還在這邊猜得熱火朝天差點沒失火,那頭小姑娘說話了:“你們都不認得我啦?面具,不會連你也不認得我了吧?你可是毀了我三十二條鞭子了呢!不對,合着在那奸妃的行宮那次,三十三條了。”
她笑,笑得兩隻小虎牙都露了出來。
霜說:“門主,我好像是暑熱入體了,頭腦不太清醒。”
雪說:“門主我可能昨晚睡得不太好精神很差。”
我心想你們兩個說的症狀我都有。
劍鬼開口問道:“你是說你是那個楚越?”
小姑娘興奮地點頭。
……
劍鬼又說:“楚越是個男子。”
言下之意,就是說她是個冒牌貨。
她踅着眉頭道:“你們都不相信我啊?什麼那個這個的呀,我一直都是楚月。”
我再也忍不住了,說:“楚越,越界的越。”
雪說:“跳躍的躍。”
霜也接着說:“‘嶽萊峰’的嶽。”
最後,劍鬼才慢慢地道:“我以爲,是閱覽的閱。”
我們說完各自對看一眼,無奈的無奈,無語的無語。
我想了想,對她說:“你有什麼可以證明你就是那個男的楚……月?”
真是林子大了啥鳥都有!
她從隨身帶來的小包袱裡掏啊掏,掏了一條斷成兩截的鞭子出來:“就知道你們會不相信,我把信物也帶來了!”
……
我決定沉默。
劍鬼又道:“這也不足以證明。”
楚月看來是急了,站起來不停地搓手。我們一幫人都以我爲中心在正座附近看着,心情無比複雜。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一拍掌,雙腿一屈就坐到地上打座運功起來。我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大概過了一盞茶時間,她才滿臉通紅地站來,對我們作了個揖,道:“各位有禮,呵呵。”
這可是貸真價實的男低音!
我差點沒捏碎手中的青花瓷茶杯,劍鬼的抽氣聲也從我後面傳了進來。
小余已經用她的那聲“啊!”表達了我們全部人的感受。
弄了大半天,我們好不容易接受了她就是那個楚越(躍、嶽、閱)的事實。
我問:“那你今天來是爲了?”
她笑得羞答答地回答:“我是來讓面具兄當我夫君的,我連聘禮也帶來了!”
我連忙把手中的茶杯放回桌子上,免得待會兒真的會捏爛它。拜託你大小姐也變回女聲再說這句話好吧,現在這樣聽起來好驚悚的哇!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微笑着對她說:“那你和你的面具兄慢慢商量哈,我們還有事要忙,先失陪了。”
我使個眼色,還在企圖圍觀的衆人便不甘心地慢慢散去。
“不用商量了,我不會娶你。”劍鬼斬釘截鐵的回答擲地有聲地在大廳內迴盪。
話音剛落,劍鬼就來到了我身旁,也不看人家就說:“你請回吧。”
“你現在說不娶不代表將來不娶呀,怎麼不給個機會給我試試啊?”楚月倒也不難過的樣子。
劍鬼握着我的手道:“我的命是她的,我要照顧她一輩子。楚月,你明白嗎?”
他的手握得很緊,我想鬆脫出來也鬆不了。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異常認真。
我小聲地叫他:“劍鬼,放手啊。”幸好他們剛剛都散去了,不然現在這樣多尷尬啊。
他卻握得更緊了。
楚月看了看我們交握的手,道:“你們姐弟倆感情這麼好的啊!放心,我會當她是我親姐姐一樣照顧的。”
姐弟倆……
親姐姐……
我有那麼老嗎?!!!
我看起來像是比劍鬼大的樣子嗎?!!!
劍鬼道:“她是我的心上人。”
我擡頭看他,面具下他的表情我看不真切,只能看到緊緊抿着的雙脣。
此時此刻,我無法再說什麼。他手心的熱度傳來,灼得我的手心刺刺地痛。
楚月也只是一笑,收拾好包袱掛在肩上:“我遲些日子再來,到時你說不定就不這麼認爲了。”
“你連我的長相也沒見過就輕易婚嫁,豈不兒戲?”劍鬼淡淡地道。
楚月卻因爲這句話認真了起來,她說:“我連你的長相也沒見過就愛上你了,我不認爲這是兒戲!”
說完就挎着小包袱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對她的敬意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