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持鞭少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劍鬼問。
真是作孽!這人長成這樣也忒不正常了吧!
劍鬼輕笑了一聲, 笑得我立馬全身豎毛。
他悠悠地道:“女子不可迎娶女子。”
果然我的直覺沒錯。
持鞭少年白晳的臉霎時漲紅血染萬里:“你在暗諷我像女子?!”
劍鬼的聲音在我耳邊轟轟作響:“是明示。”
嘩啦啦……我似乎隱約聽到某種物體破碎的聲音。
我是頓時僵硬了,心想劍鬼你不如再直接一點吧你。
冰雪霜同時抽氣的氣流聲適時傳進我還沒有僵硬的聽覺裡。
持鞭少年的臉眨眼間又紫了……
我這邊一小圈突然就很靜,靜得只聽見遠處打鬥的聲音。
我讓冰雪霜過去幫忙, 她們立馬像風一樣走了。
而我只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十分古怪, 可是又說不出古怪在哪裡, 想了一會兒, 終於想出了問題所在——
“請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我謹慎地問。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啊!打了老半天又被求親, 結果連對方是個什麼來頭都不知道,這不荒謬嘛這事兒……
持鞭少年朝我燦爛一笑,道:“在下鸞鶴門楚越。”
原來真是有來頭的。
我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他又是一笑, 笑得那叫一滿面春風:“當然知道,踏雪門門主崔淽若, 在下久聞門主乃絕色女子, 方纔無意中得見門主面紗下之容貌, 可謂傾國傾城!在下得見門主一眼,此生足矣!”
噼裡啪啦——
這番話說得真是……天雷陣陣啊……
“既然足矣, 請回。”劍鬼又在一旁開口道。
他今天話怎麼特多?早上批判我的時候說得那也叫一套一套的。
“面具兄,你是什麼人?”楚越問。
……面具兄?
……
劍鬼向我貼近一步,道:“我是她的人。”
我頓時被嗆得說不出話來!什麼叫做我的人?這話得說明確點好哇!好吧,某種程度上來說,劍鬼是我門下的人, 也就是我的人……可是, 不帶這麼說的哇!
我正在無語的時候, 楚越探究的目光開始不停地在我和劍鬼之間來回。
然後, 他唉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門主, 那你納了我做小的罷!”
於是我顫抖了!震驚了!受到驚嚇了!順便崩潰了……
繼而劍鬼很冷靜地道:“你沒有被納的價值。”
這句話成功地繃斷了我脆弱的神經,激起楚越的憤怒!
我昨晚本來就睡得不好, 今早一大早就醒來還順便和他吵了一架,現在聽完他們的對話只覺得天旋地轉。
楚越突然一振臂,手中的鞭子便“啪”的一下鞭在地上,發出了很大的響聲以及揚起一地的塵。
說時遲那時快,劍鬼手中的劍幾乎同時出鞘。
楚越的功夫還是有的,招式也耍得很好,可惜好像就是不太會控制手中的鞭子。
你根本猜不到他下一鞭會從哪個方向落下……我相信,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不然他就不會一張手忙腳亂的囧臉了。
說真的,面對這樣的無招無式,還真不知道怎麼應付,有點吃力。難道就真的是傳說中的無招勝有招?!
這事兒,是個謎啊……
他們兩個打得熱火朝天,我坐在亭子裡的石凳上一邊涼快去。
劍鬼盡顯高手風範,一招一式都毫不拖泥帶水。只見他側身避過楚越毫無章法的一鞭,身隨劍動往後一刺,楚越縱然有罡氣護體也難避這一擊。但劍鬼還是手下留情了,那一劍只是在楚越臂上劃過而已。
楚越像是很氣憤的樣子,紅撲撲的一張臉,拼命地甩鞭……囧,在我看來,他就只是拿着鞭子亂甩而已……或者說,他把內力灌在鞭上,可惜收放不當,導致整條鞭的走向十分凌亂。
劍鬼旋手回劍,向右上斜着一揮,便又輕鬆地擋下楚越的一鞭。這時,楚越突然一扯鞭,再往地上一甩,借力長身而起,一躍轉到劍鬼身後,手上的鞭也隨之如蛇一般向劍鬼的脖子上滑去!
我雙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握拳。
劍鬼也不回頭,卻像感應到鞭子的來勢似的,猛地一個向後翻,鞭子便堪堪貼身掃過。劍鬼也就勢雙手撐地,雙腿跟着一翻一踢,楚越不幸被踢中,整個人被踢倒在地,左臉還腫得老高。
劍鬼落地站定,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那姿態,那氣度……要不是我不待見他我早就鼓掌喝彩了!
然後劍鬼也不看他就徑直向我走來,不料楚越又是一鞭甩來,劍鬼只是一凝神,瞬間便撥出劍來回身一劈……
那條可憐的長鞭就被砍成了兩段……
楚越最後和他的所有同門走的時候,拿着斷成兩段的鞭子放下狠話:“這妖妃窮奢極欲遲早會遭天譴的!”然後又惡狠狠地衝劍鬼大吼,“總有一天,我要把你脫光來鞭!”
我:“……”
劍鬼只是一笑,道:“等你能控制好你的內力那日再說。”
……
要不是楚越的同門拉着他,恐怕到最後他會拿着斷成十八段的鞭子被同門綁回去……
這次破壞行宮的事件總算是解決了。
看着楚越灰頭土臉還發狠的樣子,我終是忍不住笑了。不是譏笑,就是覺得他挺可愛的。
劍鬼神情複雜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楚越那幫人的背影,叫了聲:“門主……”
“什麼事?”我重新板回臉。
“沒事了。”他微笑。
我也不再理他,讓冰雪霜處理好這裡的事便走出行宮,被楚越這麼一鬧,我整個人更覺身心疲倦,只想快點趕回踏雪宮休息一下。
劍鬼也不再說話,跟在我身後。快出棲霞山的時候,我這纔想起忘了讓冰立即修書一封去和洛妃說說這件事,轉過身才發現劍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在我身後。
丫真抽欠,來無影去無蹤,以爲自己真的是鬼麼!
我只好自己往回走,快走到洛水源頭那個河段的時候才發現河岸邊側躺着個人,看樣子是暈了過去。
那身形,像極了劍鬼!
過不過去好呢?萬一是有人僞裝暈倒,實質是想引我過去伺機殺我的呢?現在這樣躺着的姿勢我又看不出對方的實力如何,貿貿然過去實在是有點危險啊……
算了算了,看着和劍鬼真的有八九分相似。
我慢慢地走過去,快接近他的時候還放慢了腳步,發現對方真的沒有突然跳起來之類的舉動,便大大方方地繞着他面前——真的是劍鬼!
剛纔不是精神爽朗瀟灑倜儻的麼,這會兒倒躺這兒挺屍了!劍鬼啊劍鬼,讓你毒舌吧!真是現眼報,說到就到!
我用力地朝他小腿上踹兩腳:“喂,醒醒。”
他哼都不哼一聲。
不妥!
我察覺到異樣,連忙蹲下摘去他的面具,他的臉色白得嚇人,連嘴脣也是,一點血色也沒有,還結了一層霜!
我突然沒來由地心慌!這是中了我的“蓮咒”的症狀啊!而且還要是霜寒入骨纔會爬霜上面,他現在嘴脣結冰,那就是霜寒入骨了!可是我明明傷的只是他的右胸到右肩處,理應只有那個地方纔會結霜。而且按他的修爲,即使只有三成功力,只要稍加運功調息,只需半個時辰就會沒事了呀!
我連忙扶他起來,他整個人都冰得像在雪水裡泡過一樣,我喊他好幾聲他也沒反應。
我只好重新扶他躺下,從隨身帶的藥中倒出一顆,再劈成一半,放進他嘴裡,把他的頭一仰,食指和拇指捏着他兩腮,再拍他的後枕,好方便藥丸從他喉中滑下。
那藥丸裡有“焰草”成份,是當初我讓人制來專解“霜蠶”的毒的。我想着帶着身上,要是哪天遇着幕容徹了就可以給他拿去給崔可薇解毒。
這藥丸也可以解“蓮咒”的傷,只是它是種極霸道的藥,藥性太烈,一顆,解“霜蠶”是剛剛好。要是用來治“蓮咒”的傷,反而會中毒……
照劍鬼現在的情況,我也只能給他半顆。
但這樣也不是辦法,我扶他坐正,盤腳,先把內力在體內調勻,再以掌貼背地給他療傷。
這個時候我腦裡突然蹦出一個怪念頭,當初在崔家的時候他是不是也這樣替我療傷的呢?
當時的他,又是帶着怎樣的心情呢?
想到這裡,我不勝唏噓。世事變化,總會讓人措手不及,誰會想到,我們會有這麼一天呢?
突然,我覺得右掌的觸覺不太妥,總覺得他的右肩有一層很厚的東西隔着……
他的內息也很混亂,待我替他調息完畢之後,只是猶豫了一下就從他的右肩扯開他深黑色的外衣……
我呆了——他白色的中衣右肩處染了一大塊的鮮紅!
我再小心地扯開他的中衣時,赫然看見他的右肩纏着厚厚的紗布!而紗布早已溼透——被滲出的鮮血浸溼的!
我突然像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這個位置……我早上那一掌……
不對,我那一掌,只能讓人傷處結霜,普通人如果不懂得療傷,那塊皮膚就會被凍到壞死然後腐爛,皮膚腐爛後霜寒才能入骨,這起碼要經歷十二個時辰;繼而寒入骨髓,霜寒滲透全身……
他的傷口有血,那就是說,在我那一掌之前,他已經受傷了!
可是,他什麼時候受的傷?
這時,劍鬼已經醒了,他眨了幾下眼才完全睜開眼睛,聲音帶些嘶啞地道:“本想瞞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