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重新將粉雕玉琢的指甲塗抹了豔麗的蔻丹,又對鏡梳妝精心打扮了一番,纔派了貼身的婢女雨燕去書房給柏知府送夜宵,順便再趁機暗示柏知府早些到她房裡來,今日輪到她當值伺候。
雨燕很快回來了,手上捧着之前的八寶描金食盒,臉色很不好,“婢子在路上正遇到老爺,老爺讓姨娘早些歇着不必留門了。”
老爺步履匆匆,連姨娘送的點心都沒功夫看上一眼。
二姨娘正握着蝶燕雙.飛的玉梳有意無意的把玩着墨如錦緞的長髮,等着雨燕回來的這會兒,她已經讓婢女細細的在髮梢處抹上了桂花油,她的一把頭髮又濃又密,光滑如錦,老爺尤愛掬在手中把玩,常常愛不釋手,桂花油也是老爺喜愛的味道。
她本人卻是極不喜歡那個味兒,可是每次老爺來她這裡,她都會吩咐人塗抹上。
雨燕的話讓她手下一重,頭皮刺痛,幾跟髮絲自齒間斷落飄下,二姨娘猛的將玉梳砸在梳妝檯上,“可是去了她那裡?”
這個她指的是苗氏。
“姨娘彆氣着了,說不定老爺是有其它事兒。”雨燕小聲的勸慰,面上的表情卻已經默認。
“好,好,好……”二姨娘一連說了三個好,青着美人臉站了起來,咬牙道:“將大少爺給我叫來。”
雨燕覷了她一眼急忙親自去了,二姨娘衝了身旁的小婢女揚手一掌,“死了不成,備湯洗頭。”
小婢女眼圈泛紅怯怯的退了下去。
二姨娘狠狠的捶了捶胸口。
那馥郁的桂花油味道直往她的鼻息間鑽,那味道從沒有一刻如此時般讓她難以忍受,彷彿是苗氏對她的一種無聲嘲弄。
她進門二十多年,不管與苗氏如何明爭暗鬥,在伺候老爺的事上,卻是早有默契,丁是丁卯是卯,雷打不動,誰也不越雷池半步。
好你個苗氏,今日竟敢先壞了規矩。
二姨娘覺得苗氏這是在赤果果的打她的臉,她不能容忍。
她抓着剪刀渾身泛起哆嗦,終是強忍住了將髮梢剪斷的衝動,卻是扭曲了一張嫵媚妖嬈的臉蛋。
“娘,你叫我?”柏明耀很快來了,滿身酒氣,走路打晃,來到二姨娘身前還打着酒嗝,說話都有些僵硬。
私下裡,他都是喊二姨娘爲“娘”,當着柏知府與苗氏等人的面,纔會喊姨娘。
今日,雖然被父親喝罵一通,還差點動了家法,到底藤條沒有抽到他身上,老三是個病秧子,又是傷了腰那等要命的地方,今後柏府還不是要指望着他這個長子傳宗接代揚名立萬,否則也不會讓他明日接待京城來的貴客。父親那番責罵,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做給人看的,父親又哪裡真捨得重罰他。
所以,柏明耀內心很得意,不免喝的有些高,他笑嘻嘻的在二姨娘身前的貴妃榻上坐下,全身犯軟不免歪了一下,一旁的小婢女急忙去扶住他,“大少爺,你小心着些。”
柏明耀順勢往人懷裡倒去,雙手環着小婢女的細腰,臉埋在小婢女還很青澀的胸脯上,用力的蹭了兩下,又一把推開,不滿的咕噥道:“也忒平了,雨燕你過來。”
小婢女和雨燕二人同時雙頰犯紅,又驚恐的看向二姨娘,齊齊跪了下來。
二姨娘氣的高聳的胸脯一起一伏,直接將手中的物件往雨燕身上丟了過去。
她忘記了手中是一把鋒利的剪刀,雨燕啊的一聲痛呼,嬌豔如花的臉蛋上頃刻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娘!”幾人都驚呆了,柏明耀大喊了一聲,酒瞬間清醒了大半,他從榻上跳起來就去摸雨燕的臉,“娘,你是想要了雨燕的命嗎?”
原本有一分愧色的二姨娘登時被兒子的態度氣的頭暈目眩,“滾,都給我滾。”
“走就走!”柏明耀梗了脖子,將雨燕抱了出去,完全不理會她娘對着金尊玉貴的擺件一通稀里嘩啦的狠砸。
對二姨娘人前嬌媚酥軟人後發狠撒潑的行爲,做爲兒子柏明耀已經忍受了二十一年,早習慣了。
母子二人不歡而散,二姨娘氣怒攻心完全忘了要提點柏明耀接待貴客應該注意的分寸和禮節。
柏明湛將身下的迎枕拿開,扶着腰身站了起來喊了殳竹進來伺候他穿衣。
殳竹看了窗外高懸的月色吃了一驚,“少爺,你怎麼起來了,蘇公子特意囑咐要你躺着……”
“出去一趟,注意別讓人進來。”柏明湛簡單的交代了一句,殳木已經敲門進來。
殳竹埋怨的看向殳木,“你明知道咱少爺的情況,還拿些無關緊要的事來煩他……”
殳木冷着臉沒吭聲,他自是知道少爺的情況,若是一般的小事,他敢打擾少爺養傷嗎!
柏明湛不理會二人的小動作,因爲轉身有些困難,直接背身問殳竹,“麒麟竭麝丸還有多少,都拿來。”
麒麟竭麝丸是穆老先生專門調配的腰痛應急藥丸,服下去雖然能快速的緩解疼痛,裡面的配料中含了麝香,並不建議柏明湛多服。
柏明湛自己也多有剋制,一般情況下都是忍耐,服用麒麟竭麝丸的次數屈指可數。
少爺竟是讓她將所有的都拿出來,殳竹臉色一變,知道出了大事,急忙去取了來,柏明湛當下含服了一粒,餘下的悉數往胸口的衣襟內一塞,推門和殳木消失在月色裡。
“公子,這柏府可真大,他們老夫人過壽,來了那麼多人,禮物一擔一擔的擡,車馬轎子都開門迎了進來,竟也不擁堵……”花草似乎比蘇晗這個主子慢了半拍,蘇晗已經適應了柏府的富貴奢華,走到哪兒都一臉淡定之態,花草才堪堪開始驚歎。
花草忽然壓低聲對蘇晗道:“公子,聽小容說,今天會有兩個身份尊貴又神秘的客人來給柏老夫人賀壽……”
小容是花草剛認識的小姐妹,年紀相仿,在蘇晗這個院裡做雜掃。
因爲蘇晗的已婚女子身份要隱瞞,她也不習慣很多人伺候,院裡便只留了兩個,小容算一個,還有一個看門的李婆子兼負責漿洗,加上花草和甘果,一共住了五人。
在蘇州還有誰的身份比得過柏知府尊貴,能讓柏府稱得上尊貴又神秘的客人……蘇晗轉了轉水靈靈的杏眼,“甘果回來了沒有?”
一大早蘇晗就給了甘果二兩碎銀子去街上溜達,沒有要求,就是隨意溜達,溜達到蘇晗拿着蘇州的輿圖指哪兒甘果都能耳熟能詳信口拈來。
花草搖頭,“好像還沒有。”
蘇晗直接將花草打發了出去,“你找小容去前面看看熱鬧吧,注意要機靈守禮。”
“謝謝公子。”花草開心的去了,蘇晗伸個懶腰蹬了鞋子又埋進被子裡,補眠,繼續補眠,睡飽了才能變成大美人。
苗氏和二姨娘的美貌徹底的激活了蘇晗的一顆愛美之心。
她這纔剛剛閤眼,便有啪啪的叩門聲,蘇晗卷着被子裝死,又接連響了幾聲,似是發覺屋裡沒有動靜,門外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蘇公子可在?”
聲音很陌生,不是李婆子,蘇晗只好爬了起來,對着鏡子看了看沒有什麼不妥,纔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