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電梯,夏繁錦解鎖自己的車,拉開車門,坐進去。
將鑰匙插進插孔,卻沒有點火。
她將手放在方向盤上,纖細的手指蜷曲着。
地下停車場光線昏暗,不停有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在空曠的地下空間,顯得格外的刺耳尖銳。
前面一輛車經過,車燈亮起又熄滅。夏繁錦腦海中一閃,是唐斂和那個女人並肩走在一起的畫面。
似乎是再漂亮的女人跟他走在一起都不能搶了他的風頭,頎長挺拔的身形格外打眼,而她注意到的卻是他的表情。
即使隔得很遠,她還是注意到他那張常年不易親近的冷峻臉上,表情隨和,旁邊女人在笑着說什麼,他沉默着傾聽,最後還淡淡的迴應了幾句。
夏繁錦緊抿的嘴脣微動,將放在腿上的包,扔在副駕駛上,啓動轎車,然後駛出了地下停車場。
現在是十一點過,夏繁錦早上沒吃東西就出來了,現在腹部空空,有些不舒服,她一邊開車一邊給馮嘉娜打了電話,約她吃午飯。
剛好馮嘉娜今天沒跟着父母去親戚家拜年,跟她約好地址後就掛了。
夏繁錦開車到了約好的地址,是一家環境幽靜的中餐廳,環境很好,人不多。
剛到一下,馮嘉娜也到了。
看到她後,走到餐桌邊,坐下來,“你不是忙着研究劇本,準備進組嗎,今兒怎麼這麼閒?”
夏繁錦:“剛好出來有些事。”
“大過年的能有什麼事?”
夏繁錦想了想,還是告訴她:“是夏嫣語和徐惠麗找我,手上拿着我爸的遺物威脅我,讓我給夏嫣語介紹個門路,想拍戲來着?”
馮嘉娜和夏繁錦十來年的交情,自然是知道夏繁錦和她大伯父一家的那檔子事兒,聽罷當即也冷笑了一聲。
“怎麼,外圍混遍了,這會兒還想進軍娛樂圈了?當了女表子纔想着給自己立張牌坊,閒事兒不夠多是吧?”
夏繁錦一聽,挑眉看着馮嘉娜那張長得比較嫩氣的娃娃臉,其實馮嘉娜是比較偏軟妹子的那種,不過也是有脾氣的軟妹子,愛出頭,說話偶爾也會毒舌。
夏繁錦只是看着馮嘉娜那雙大眼笑了笑,手搭在白開水杯上。
“那你怎麼應付的?”馮嘉娜又問。
夏繁錦:“能怎麼應付?給了她一張投資人的名片,剩下的她不是都做慣了嗎?”
馮嘉娜咋舌,“你說你那表姐還真是,好不容易吧過了十幾年正牌千金的日子,這一下子打回原形,過得還不如從前了,她那性子,做外圍心裡的落差肯定也特大,纔會臭不要臉的想要往上爬。”說罷,她擡眼看了一眼夏繁錦,“那她們母女倆拿的什麼東西威脅你?”
“是我媽給我爸的那條項鍊。”雖然她沒打開看,不過看那是裝項鍊的盒子,她就猜到應該是那個東西了,當初她翻遍他爸爸的房間都沒有找到,沒想到是被她們拿走了。
“媽?哪個媽?”
夏繁錦一怔,抿了抿脣,“親媽。”
其實出車禍死去的那位樑鈺,並不是她的親生媽媽,她四歲的時候,樑鈺才嫁給她爸爸,因爲待她如己出,所以她也叫樑鈺一聲媽,感情自然也勝過沒什麼印象的親媽。
至於她的親生媽顧婉,據說是死在了當年很轟動的一場爆炸事件裡。
但是因爲新聞被人壓了下來,她從未找到過那間事故的相關報道,不過a市那個年代的人,很多人都有些印象的。
而她對自己親生媽媽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了這條銀質項鍊的吊墜盒裡那張黑白照片。
她從包裡拿出小盒子,打開,果不其然是那條項鍊。純銀的,看起來已經非常古老了。
馮嘉娜拿過來放在手中:“這是古董了啊。”
不過這個橢圓空心的盒子吊墜看起來倒是比較新,應該是不同年代的。
夏繁錦抿脣,“據說這條項鍊是我外婆給我媽媽的,反正是祖上留下來的,不值什麼錢,但是個念想,這個吊墜,是個空心的盒子,是我爸媽當時加上去的,裡面有一張他們的合照。”夏繁錦打開盒子給馮嘉娜看。
裡面是一張黑白照片,可能是因爲經常打開來看的緣故,照片已經有些泛黃褪色了。
不過依稀可以看出,顧婉是名美人,兩人都還風華正茂,臉上洋溢着幸福。
“總算找到你這基因的出處了。”馮嘉娜感嘆道:“這也足以看出你爸媽也是真愛,當時攜手創業,你爸成功後,即使你媽媽不在了,也久久保存着這東西,也算是不忘初心了。”
夏繁錦笑着將項鍊收回盒子裡。
“不過,就這東西他們一家人還捏在手裡十二年?不會是料到將來會有這麼一天,用來威脅你吧。”現在像這種項鍊,根本就不值錢了,一家子的勢利眼,沒利用價值的東西留着還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夏繁錦也不知道,聳了聳肩。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閒聊,不過,到最後,夏繁錦對唐斂也隻字未提,更沒說今天在咖啡廳遇見蕭潛和楚萊,又無意中看見唐斂和相親對象的事。
馮嘉娜覺得夏繁錦今天看起來有點抑鬱,知道她短一段時間內遇到的糟心事太多,現在又忙新電影,想着她肯定是壓力有點大。
便提出下午去逛街,夏繁錦也答應了。
一下午兩人到商場購物,晚上開車到較遠的海邊小吃街吃海鮮。
到了很晚,夏繁錦纔回到家。
馮嘉娜今晚也沒再回父母的家,而是和夏繁錦一起回了綠江景城。
兩人一前一後開車進了停車場,這才上樓。
電梯裡,馮嘉娜突然興起說:“待會兒我下來找你喝酒吧,年前我剛從我爸那兒拿了一瓶82年的拉菲,剛纔吃海鮮的時候因爲要開車都沒喝酒,渾身不舒服。”
夏繁錦打趣道:“你又偷你爸的酒?我記得你爸好像是勒令禁止你喝酒的。”
因爲大學畢業時,馮嘉娜和交往一年多的男友分手,和一堆同學唱k的時候喝了個大醉,坐在大馬路中間,又是拍地嚎啕大哭,又是罵前男友臭不要臉沒良心,找小三,夏繁錦當時也在場,怎麼拉她都沒用。
後來還引起了交通堵塞,交警都出動了,馮嘉娜她爸爸緊趕慢趕來提人,回去把她給訓了一頓,又氣又心疼。
最後,也沒轍,只讓她不準再喝酒。
不過這道命令對馮嘉娜來說基本形同虛設,她爸爸也是紙老虎,她反骨一生,不僅在外面也有偷偷喝酒,回家的時候偶爾還會拿琢磨她爸爸的酒櫃,看對眼了就偷偷拿一瓶走。
後來被發現,馮爸爸也無奈,又做不了什麼,只是嘴上威脅再敢偷酒喝我讓你媽凍結你的信用卡。其實,屢教屢犯,也沒見他實施過。
馮嘉娜斜眼,“什麼叫‘偷’?說的這麼難聽,我這可是光明正大的拿,再說了,成年人喝酒又不犯法,他管不着我啦。”
夏繁錦笑而不語。
回到家,打開燈,霎時一室明亮。
脫了鞋和外套,換了身家居服,稍微收拾了一下,馮嘉娜就抱着兩瓶酒蹬蹬蹬的下來了。
手裡除了她說的那瓶82年的拉菲,還有一瓶冰白。
她晃着兩隻手,問:“喝哪瓶?”
夏繁錦指了指那瓶拉菲,從櫥櫃裡拿出杯子,離開的時候將膝蓋往裡一抵,櫥櫃輕輕滑回原位,關上。
馮嘉娜把那瓶冰白放在了餐桌上,拿着拉菲到了客廳,坐在沙發上倒酒。
夏繁錦打開電視看今天晚上的八點檔,一邊接過馮嘉娜遞過來的酒。沒一會兒,有人按門鈴,馮嘉娜一身嫩粉色的寬大線衫,腦袋上還綁了個髮帶,擰成了兩個兔耳朵,告訴夏繁錦是她點的外賣。
“你還沒吃飽嗎?”夏繁錦從門外接過外賣,付了錢,打開一看,好幾樣滷味,還有鴨脖鴨架各種小食。夏繁錦放下東西又去冰箱裡拿了幾罐可樂,光喝酒的話得喝糊塗。
“喝酒得有吃的助興吶。”
最後兩個人一邊拿着高腳杯和紅酒,一邊啃滷味,看着電視裡的八點檔。
一直到深夜過後,實在撐不住,又來了酒意,馮嘉娜才上樓去,夏繁錦也洗漱完睡覺。
睡前纔打開一直放在包裡的手機看了一眼,有一條未讀短信。
是唐斂發來的。
睡了?
夏繁錦看着這兩個字,久久地,最後卻沒有回覆,直接將手機放在牀頭櫃上,關了燈。
輾轉反側,卻久久睡不着,酒意過後是清醒,唐斂爲什麼要發這一通短信?在他眼裡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在他笑容滿滿見完相親對象之後,一時興起便逗弄一下的寵物?
夏繁錦抓着被子,鼻尖有些難受,她閉上眼睛什麼也不去想。
之後的兩三天,夏繁錦一直在家裡書房裡上上網,查查資料,看看劇本。倒也沒什麼多餘的時間想其餘的事。
那條項鍊被她放在了書房裡的書桌抽屜裡,時不時會拿出來看一眼。
後天進組,夏繁錦準備得差不多了。
這天晚上九點過,夏繁錦剛準備離開書房,放在一邊的手機響了,她看着屏幕上“唐斂”兩個字猶豫了很久,手機鈴聲不厭其煩的響着。
她一直拿着手機,卻沒有接,直到電話自動被掛斷。
沒一會兒,手機就進來了一條短信。
短短三個字,接電話。符合他一貫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