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杜逸笙的別墅裡,卻是一種異於平靜的壓抑。
在馮嘉娜追出來的時候,杜逸笙已經拖着她的箱子走遠了,馮嘉娜遠遠地看着時,幾乎停下了腳步想要轉身。
她知道那個方向是杜逸笙的別墅。
站了幾秒鐘,卻鬼使身材的跟上的那道走遠的身影。
她想,至少把箱子拿回來。
然而這一去,她也沒想到杜逸笙會把她關在別墅裡不讓她走。
一開始馮嘉娜拿沙發上的靠墊扔他,能砸的都砸了,他依舊站在門邊,將門守得死死的。
她大聲嚷叫着讓他滾開,她的鬧騰偏偏就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杜逸笙由着她鬧,就是不讓走。
到後來,隔壁遠處別墅的鄰居都聽到了聲響過來詢問,最後被杜逸笙三兩句打發了。馮嘉娜也鬧累了,靠着沙發坐在了前面的地毯上。
就這樣僵持了兩個多小時後,馮嘉娜很天真的以爲,要是晚了他肯定會放她走,畢竟這麼僵持着下去也不是他想要。可已經快十二點了,杜逸笙就沒讓她走的想法。
馮嘉娜再次冒火了,‘霍’的站了起來,“杜逸笙,你今天又沒吃藥是不是?”
她隱忍到了極限,該罵的都罵了,已經找不到言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杜逸笙由着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跟當初她有一點小錯都見不得的杜逸笙完全是兩個極差。
“你不就是藥嗎?你過來給我吃。”杜逸笙似笑非笑的回答。
馮嘉娜無奈的覆蓋住了額頭,手放下時,冷冷的看着他。可馮嘉娜是典型的公主臉,大眼,深邃的眼窩,臉上有輕微的嬰兒肥,怎麼瞪眼都顯不出那種氣勢,反而有點像撒嬌。
“你到底想怎樣?”
“回來,跟我一起住。”
馮嘉娜聞言很想笑,當真也笑出來了,兩隻眼睛明亮清澈,卻掩蓋着無法言說的苦楚。
“回來?回哪裡來?我有家爲什麼要跟你一起住,”她站起身,腳上的拖鞋早已經在剛纔找東西亂砸的時候就不知道在哪兒去了,她纖細的足踝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笑得輕飄飄的,“萬一我又‘故意’翻你東西了怎麼辦?我可不知道你那些東西能碰,哪些不能碰。”
杜逸笙擰了擰眉,他有點懷疑,馮嘉娜是不是跟夏繁錦呆在一起久了,有時候說話都變得尖酸刻薄起來,當時在這邊的一兩個月,她從來不會這樣跟他說話,軟軟糯糯的,即便是生氣了,也悶着不吭聲,哪像現在抓着他後悔處使勁的戳。
難道她不覺得難受嗎?
是,馮嘉娜也覺得難受啊,想起以前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一貫隱忍,想起那個蠢得要命的自己就恨不得回到當初一巴掌打醒自己。
所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以前她在他面前總是扮演弱者的隱忍形象,現在有任何讓他感受自己當初無奈難受的機會她都不想放過。
可,杜逸笙,你是真的有難受嗎?
你是隻是不太習慣沒我糾纏你的日子,還是真的後悔了?
杜逸笙苦笑,“你連幾千萬的花瓶都摔碎了,還有什麼是你不能碰的?”
馮嘉娜一怔,剛纔自己也是頭腦一熱,拿着手邊的東西就砸,這時才注意到玄關附近的櫃檯上那隻古董花瓶被她摔了個粉碎。
幾千萬,賣了她也賠不起。
“你要我賠嗎?”她一頭栗色捲髮披在腦後,可凌凌亂亂的,看起來有些落魄。
杜逸笙踢開腳邊的碎片,慢慢朝她走近,“不賠,你還想砸幾隻,我買回來讓你砸。”
“杜大公子真是財大氣粗,”馮嘉娜垂了垂眼瞼,遮蓋住了那雙大眼中的水色,“可惜我馮嘉娜無福消受了。”
她安安靜靜的說完,在杜逸笙還未靠近她的時候,她側身繞過他走向了玄關處。
“不準走杜逸笙一慌,伸手去拉住她的手腕。
馮嘉娜被他拉住,卻也有了死也不想留在這裡的心,她奮力一掙扎,不僅沒有掙開他,反而腳側被地上的陶瓷渣子割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她連呼痛都還來不及,傷口處就已經鮮血直冒了。
杜逸笙臉色大變,立刻將她橫抱起來,額頭青筋驟然爆出,大聲叫過來家裡的保姆,“去拿醫藥箱!”
杜逸笙常年訓練,自己包紮不成問題,而且比有些專業人員更加熟練,他緊繃着臉,半蹲着身子,將馮嘉娜的腳擱在自己的腿上,謹慎的處理着傷口。
這傷口割破了血肉,清洗,上消毒水之類的會及疼,可她就像感覺不到疼一樣,從上往下俯視着杜逸笙認真的五官,突然自嘲的輕笑了起來,“你說,要是你之前就對我這麼好,我該有多開心。”
杜逸笙給她包紮的動作頓住了,可不到兩秒又重新裹着紗布給她纏繞腳踝,以平淡卻又小心翼翼的語氣回答:“現在以後都會這麼好。”
馮嘉娜心中有那麼一瞬間是很動容的,可她沒有能力分辨他的真假,只能閉上眼睛不去看那冒着鮮血,疼得要命的傷口,暫時在感官上麻痹着自己。
她其實還是貪心的想要擁有一個屬於自己可以回憶的瞬間。
這天晚上馮嘉娜沒有會夏繁錦住的別墅,在杜逸笙家裡住了下來,但她住在客房裡。
第二天一早,天還矇矇亮的時候,她穿戴好後,動作利索、輕手輕腳的下了樓,拉着行李離開了。
等到杜逸笙聽到響動後醒來的時候,立刻下穿奔到陽臺,看到的只是她越走越遠的身影,穿着簡單的黑底碎花吊帶裙,消失在了晨曦中。
杜逸笙握着陽臺欄杆的手遲遲未能鬆開。
馮嘉娜回去後,草草的和夏繁錦告了別便乘了早班機飛往a市,臨走的時候狠狠威脅了夏繁錦,“你再敢跟杜逸笙狼狽爲奸我以後再也不來看你了!”
夏繁錦把這話原封不動傳達給了杜逸笙,以表明自己以後不會再給他行方便的立場,杜逸笙當場就黑了臉,那臉上的棱角堅毅得可以切黃瓜了。
a市,連着幾天的暴雨,將整個城市洗滌得如同反光的鏡面。
這之後的雨過天晴,陽光都不再那麼熾熱。
餘音媤呆在酒店的落地窗前,俯視着這個城市煥然一新的面貌,手腕處的傷還是不是隱隱傳來,牽動着她每寸神經。
她還是更喜歡陰沉肆虐的雨天,這種太過明亮的光線,總有一種要將人的每一寸的搜刮出來擺在陽光一樣。
手機突然響了,她接到了一個電話,陌生的號碼,來自另一個城市。
“喂她的聲音很輕,細而不膩。
“餘音媤,是我對方的聲音卻是異常的沙啞低沉。
餘音媤漫不經心的眼神多了幾分詫異,“楚茉菁?你在哪兒?”
“你可真是消失得夠徹底的,殺了你妹妹,就這麼怕了?”
楚茉菁坐在破舊的青年旅館裡,低聲嘶吼着回答:“我沒殺她!”
“你沒殺她?你沒殺她的話你跑什麼?”餘音媤一改慵散的語氣,立刻變得尖銳起來。
“我……我只是爲了躲我爸媽而已。”
餘音媤冷笑了一聲,“楚茉菁,你騙不了我。而我對你的事也不是那麼關心,我只是好奇,你沒錢,是怎麼生活的?”
楚茉菁坐在雙層牀的上鋪,她嘴角噙着股神秘陰冷的笑,伸手搭上了旁邊的黑色行李袋,這裡面還剩了兩萬多塊的現金。
“蕭潛在公寓裡給楚萊留了幾萬塊的現金,足夠我這些天的生活了。”
餘音媤就更好奇了,“既然如此,我不懂你給我打電話的意義?”
“我的錢不夠了,我過不下去!”再過不久她就真的過不下去了,她幾天之內輾轉了三個小城市,吃穿用度,新的手機新的卡,都是要花錢的!
她突然陰狠的質問:“餘音媤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我幫你拍了你和唐斂的照片發給夏繁錦,讓她拒接唐斂的電話,你以爲你有那麼容易趁機一次又一次的接近唐斂?”
“所以呢?”餘音媤剝着自己的指甲,似乎莫不在乎的迴應,耳朵卻仔細聽着對方的反應。
“我需要錢,你知道我走到這一步都是因爲誰嗎?夏繁錦,我在監獄裡的時候就發過誓,我一定會整死她!沒有錢,我什麼都做不到。”
楚茉菁臉上的表情拉扯得猙獰,她曾經是萬人矚目的珠寶設計師,曾經,她滿懷希望,想要那個男人回到自己身邊,而現在呢,她連出現在他面前的機會都不再有,即使見到了他了,她也只敢落荒而逃。他,還爲了夏繁錦,不念舊情,親手斷了她的退路,隨便扣上幾個罪名就將她扔進了監獄。
餘音媤聽着她滿懷怨念的聲音,淡淡說了二字:“可悲。”
“你不也一樣?”楚茉菁冷笑迴應。
餘音媤臉上的表情狠狠的一僵,隨即恢復了那張明媚妖嬈的笑面。
她掛了電話,看着外面還有殘餘的潮溼的建築,天晴的唯一好處就是,又可以約唐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