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這座城市的景色卻越發的迷人。
她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十一點過了。
她看着濃重的夜空深處,那是一種濃重的沉鬱。而她腦子裡跑馬觀花般一一閃過了她和唐斂在一起後的種種。
最後停留在腦海裡的,是唐斂昏迷之前將她的手死死緊握的一幕,那種偏執的笑和霸道的眼神,讓她如今想起,都猶如藤枝纏繞着脖頸而上。
臨海城市的夜晚,涼風格外,透過窗戶一股異於白日炎熱的涼爽灌入,她的思維似乎終於清醒了一點,她緊緊攥住外套的一角。
唐斂在在手術室處理傷口接近兩個小時,唐斂的一處槍傷和兩處流彈擦傷本來就很嚴重,如今更是發了炎,並且因此引起了高熱。
這次唐斂的傷沒有讓醫院的值班醫生來處理,而是聯繫了任職在這家a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全國頂級的外傷科專家堯上雲,這人恰恰是這三人的好友,處理慣了他們各種各樣的“敏感”的傷,算起來,合作也有十年之餘,堯家也是德高望重的軍醫世家,跟凌肅家裡來往也甚密,這五人的交好,外界多少是有人知道的,但卻不知其中玄機。
其實唐斂這種傷,對於醫院來說,是非常敏感的案例,醫院人多嘴雜,加之林澤秦和杜逸笙考慮到了不能節外生枝,才讓刻意讓堯上雲過來處理。
堯上雲第一眼看到那傷口時,頓時異常的嫌棄,“作死成這個樣子,拿把刀廢了也好啊,幹嘛還得勞煩老子出手?”
因爲高熱的原因,唐斂直到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時候才醒來。
臉色寡白得跟他沉黑犀利的眼神絲毫不匹配。
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環視了一眼病房,帶着一副金絲邊框眼鏡裝斯文的林上雲,林澤秦,杜逸笙,就是沒發現那個女人的身影。
他原本便無甚表情的臉,黑到了底。
堯上雲推了推眼鏡,看了他一眼,“醒了?”
唐斂斜眼過去,然後重重的閉上了眼睛。
堯上雲嫌棄的挑了挑眼尾,真是難伺候。他隨手翻着剛手裡那張剛的唐斂的身體各項指標。
“感謝你平常的訓練,給你打下了強大的身體底子,差不多退了燒了,至於傷,如果不想死的話,別再碰水和酒精。”
唐斂傷口發炎比較嚴重,要知道炎症嚴重到了一定程度也是會死人的。
堯上雲說完,唐斂根本就閉着眼睛全程裝死人,他咬牙切齒,將目標轉向了身後的一個雙手抄袋,一個環胸的兩人。
“你們也是,他想死也不知道攔着一下,還幫襯着灌毒是吧?”
林澤秦,“……”怪我咯?
杜逸笙,“……”他是我們無法掌控的男人。
“以後再有這種自己作死的破事,少來找我堯上雲沒好氣的說,昨晚本來想跟他女人二人世界的,結果,就這麼泡湯了,要是要緊事還差不多,結果,分明就是從傷口上見證了一個情場失意的男人自暴自棄的過程,他頓時整個人都不開心了。
“吵死了,出去。”
堯上雲剛在收拾病歷表的時候,唐斂不耐煩的下逐客令,堯上雲真想用手裡的圓珠筆戳死他,戳戳戳!
堯上雲出去了,林澤秦和杜逸笙還杵在那兒,唐斂現在是看什麼都不順眼,躺在牀上用半睜的眼睛看着兩人,“你們還不走?”
“你……一個人可以嗎?”
“出去!”連個大男人照顧他,他們不覺得詭異他還覺得煩呢。
林澤秦遲疑道:“不如我幫你叫夏繁錦過來?”
“你們很閒嗎?”唐斂厲眸掃了他一眼,林澤秦悻悻然閉了嘴,唐斂發脾氣不就是因爲夏繁錦沒在這兒嗎?
夏繁錦是孕婦,不可能在醫院將就着過夜啊,所以他們才讓夏繁錦回去休息。
其實臨走前杜逸笙跟夏繁錦說了,讓她可以的話,在唐斂醒來之後還是過來一趟。夏繁錦當時抿了抿脣,卻是沒有回答,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林澤秦離開時,還是非常厚道的照着唐斂內心中不願意讓他們知道的渴望,給夏繁錦打了個電話。
就在病房外的走廊,二人並肩走遠,林澤秦對着電話那頭面色凝重的說:“繁錦,唐斂還沒醒過來,我和杜逸笙還有事,你……真的不能過來照顧他一下?”
“……護士啊,護士哪能事事鉅細,醫生說了,他醒來後手臂和肩膀根本還不能動,也差不多就一暫時性的廢人……”
掛了電話,林澤秦才嘆息了一聲,“要是唐斂他媽在,也有個願意照顧他的人。”
自然,他是自動把餘音媤排除在外的。
夏繁錦掛了電話,看她站在窗戶邊發呆,顧婉走過去抱了抱她的肩膀,“擔心唐斂嗎?”
“沒有不知是爲了騙誰,夏繁錦脫口而出。
顧婉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這麼明顯的心思,何須隱瞞?明明一眼就能看穿。
“我等下炒完菜,你帶些去醫院吧,”顧婉用手撫了撫夏繁錦披在肩上柔順的長髮,“還是你想讓我送過去?”
夏繁錦下意識回答:“不用了。”
她不確定唐斂到底知不知道顧婉和她的關係,但是顧婉去了的話,所有的所有要怎麼說得過去?
但是華非又都已經知道了,又何況是唐斂呢?
至今,她也沒有告訴顧婉那天她在停車場看見了她和華非又的事。
顧婉深抿着脣,說:“我去炒菜。”
顧婉炒好菜時,夏繁錦看着一桌子的菜,最終還是用密封食盒裝了飯菜,她自己倒是沒吃多少,便提着食盒要出門了。
“要我送你過去嗎?”夏繁錦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顧婉正在收拾碗筷。
“不用了,我打車去就好。”
顧婉,“注意安全。”
她穿了一身白色的寬袖直筒裙,深灰色的平底鞋,這些衣服是她搬過來之後,顧婉給她買的,肚子越大,以前有些衣服便也不合適了。
夏繁錦一開始和顧婉去逛傢俱的時候,顧婉說要給她買,夏繁錦不願意讓她掏錢便沒買。誰知道第二天,顧婉自己出了趟門,回來就帶回了好幾套衣服,這下夏繁錦也沒法拒絕了,典型的先斬後奏。
夏繁錦到了醫院,因爲昨天走的時候,唐斂的傷還沒有處理完,她也不知道他後來被安排到了哪個病房,但總歸會是在vip病房。
夏繁錦到護士站去問了唐斂的病房號,才往vip病房區那邊走去。
據唐斂的病房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一擡頭就發現病房門打開了又關上,一名年輕的護士從裡面出來,滿臉的幽怨,從另外一邊走過來的護士問她怎麼回事?
護士a皺着眉頭,答:“我從來沒見過這麼不配合的病人,藥也不吃,點滴也不讓掛,一走進去就讓我滾出去……”
護士b異常有同感的撇着嘴回:“我還不是,剛纔進去問他午飯想吃什麼,也把我轟了出來。”
“好好的一枚帥哥,怎麼結了婚脾氣也那麼暴躁啊?”
“誰?你說那個黃金男,他已經結婚了嗎?”
“你剛從國外回來不造吧,他老婆就是前段時間剛退圈的女明星夏繁錦啊,當紅小花旦,就這麼退了,據說,是因爲這個唐二少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她傷心之下才退了圈……”
兩個護士壓低了聲音在病房門**頭接耳,一仰臉便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夏繁錦,護士b臉色一僵,咬着脣拉着護士a就跑了。
夏繁錦垂了垂眸子,拉扯着脣角,淡淡的笑了笑,沒過多計較。
推開門,寬大的病牀上,唐斂正半躺在病牀上閉目養神,眉頭緊皺成了一個“川”字。
她推開門的響動被他聽到後,唐斂眼皮也沒掀一下,寒冰冷泉般的聲音直直響起:“不是讓你滾出去嗎?”
“事不過三,你再說一個滾字我就真滾了。”夏繁錦輕描淡寫的說着,然後反手關上了病房的門。
一轉過眼,唐斂幽深難測的眸子正灼灼的盯着她。
夏繁錦頭皮一麻,心中也緊了緊,她握了握食盒,走過去將食盒放在牀頭櫃上。
一晚上,唐斂臉色雖不及昨晚倒在她肩上時那般嚇人,卻也好不到那兒去,一張冷峻的容顏,因爲蒼白的臉色顯得越發的冷硬,倒是眼神的鋒利不減。他下巴和臉側的胡茬也長了出來,把人也襯得成熟滄桑了些。
唐斂收回視線,看着前方潔白的牆壁上,巨大的電視液晶屏上,反射出房間裡的局部場景,而男人的眸色倒影在黑色屏幕上,分不出顏色,冷沉得嚇人。
“誰讓你來的?”唐斂譏諷一笑。
夏繁錦因爲他脣角冰冷的弧度怔了怔,盯着他看了一眼,“你想聽什麼答案?”
如果她說是林澤秦給她打了電話,她是不是又要聽到他說讓她滾?
要是說她自己來的,他又會怎樣?
左右他也不過是這副臉色,什麼脾氣,夏繁錦也懶得跟他一搭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