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不到,夏繁錦已經睡得迷迷糊糊,只是隱約聽見病房門打開的聲音,然後刺眼的光線瞬間照亮了整間病房。
本來想要睜開眼看看什麼情況的她,本能的遮擋住了刺眼的光線,緊緊閉着眼睛,許久才適應過來。
她放下手的時候,纔看清了來人。疑惑的皺了皺眉。
因爲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年輕男醫生,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模樣。
“喬醫生。”夏繁錦見過他兩三次,因而認識他,她撐着牀起來,看着他手裡拿着的病歷表,有些奇怪,“這麼晚還要查房麼?”
喬醫生溫文爾雅的笑了笑,脣角的弧度勘稱完美,左右對稱,看起來就像用標尺刻畫出來的一樣,“夏小姐,你有兩個選擇……”
“什麼?”夏繁錦迷糊的意識,還沒有徹底清醒,以至於他從白大褂下以淡然的姿態卻又是閃電般的速度,掏出了一把黑色手槍的時候,她懵了。
可在兩秒鐘之內,她瞬間清醒,回過神來,渾身緊繃,警惕的看着眼前笑得如同機械般標準的男人。
“哦,忘了先自己我介紹了,夏小姐,你好,我叫唐尼。” ,標準的中文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就像公式化的配音。
夏繁錦看着這個溫和卻又詭異的男人,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表面卻靜靜的看着他,故作淡然。
她抓緊了身後的被單,情況很明顯,要是她現在叫人,他指不定能一槍崩了她。
如果她對他來說有利用價值,那麼劈暈她很有可能,如果她的利用價值小於他的自身安危,那她叫一聲,相當於就是拿命在賭。
夏繁錦看了一眼那烏漆麻黑的槍口,掀了掀眼皮,“不知有何貴幹。”
唐尼嘖嘖了兩聲,“真是淡定的女人,哦,不,是淡定的孕婦。”
他拿槍的手角度精準,對着夏繁錦的腦門兒,一絲不苟,就彷彿定在原地的機器,“很抱歉這麼晚打擾你了,葉先生請你走一趟,你願意嗎?”
夏繁錦看着他鏡片下沒有溫度的瞳孔,發出一聲冷笑,“我能說不願意嗎?”
“那你不是問了一番廢話嗎?”
唐尼,“……不好意思,我習慣性的尊重別人的意願了。”
“請吧。”唐尼伸出一隻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拿槍的那隻手卻沒有落下。
夏繁錦黑白分明的瞳孔緊緊鎖着他那張跟喬醫生一模一樣的臉,緩緩將腳穿進了拖鞋裡,“能不能先告訴我去哪兒?”
唐尼一笑,看着她站起來之後,手腕一轉,夏繁錦看去,他已經拿着槍地主了自己的後腰。
“夏小姐,我首先要跟你說一下規則,第一,不能大喊大叫,你看看,我這槍可是開了保險的,”他說着還真把槍晃到夏繁錦眼前,夏繁錦一驚,繃着一張臉,往後仰了仰身子,他無聲的揚起嘴角,動作還是那般神速的將槍落於她腰後,“第二,跟我走就行,不能多問,不能多說;第三,不要耍小動作,我們快點結束,快點辦事,相安無事。”
夏繁錦擰着眉,心中疑惑,辦什麼事?
唐尼用槍抵着她,逼迫她往前走了。
一出病房門,唐尼微微走在了她的身側,看起來就像是醫生虛扶着病人。
夏繁錦覺得自己就像面臨着兩個極端,面前是什麼都不知道,走來走去的值班護士,身後是一個僞醫生,冰冷的槍口就對着她後腰脊椎的正中心。
不知道爲什麼,夏繁錦有一種直覺,她對這個唐尼,還有所謂的葉先生來說是有利用價值的,而不是可以隨便撕票的對象。
而利用她想要從什麼人身上得到什麼?
夏繁錦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個人便是唐斂。
只是,他撤走了保鏢,拿回了竊聽器,他守着的是另外一個女人,他還會因爲她上鉤?
夏繁錦被冷冰冰的武器貼着身行走,不緊張是不可能。
“唐先生……”
“我不姓唐,我叫唐尼donnie。”唐尼皺着眉頭略鄙視。
“好吧,唐尼先生,我覺得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
“哦,你何以這麼認爲?”
“我是個平凡的孕婦而已,就算你們老大要找女人,也不該是我這一款啊。”夏繁錦本能的不將唐斂這一可能包括在內,胡亂的打起哈哈。
唐尼就這麼,就這麼不道德的笑出了聲!
他推着她走進電梯,關上門,哈哈哈的笑了兩聲,才正色道:“夏小姐,你想多了,我們老大不喜歡你這款,就算是你身材走形前,也不是他的菜。”
夏繁錦的臉有點黑。
你身材才走形,你全家都身材走形!
在懷孕的女人中,她的身材算是保持得很好的了好嗎?!
“哦不好意思,我忘記身材這種東西是女人最在意的了,不過唐二少不在意就可以了,哈?”唐尼捂了捂嘴,欲蓋彌彰,實則多餘,這一句話,不只是故意還是無意,反正夏繁錦是確定,唐斂就是他們的目標了。
“你們都不看新聞嗎?要是你們想利用我對唐斂幹什麼,抓另一個女人比較合適。”夏繁錦不知道他們是真瞭解,還是假明白,要是真的抓錯了人,被虐的豈不是她?
“她更有利用價值。”
“哦,你說的是那位餘音媤嗎?沒關係,你沒用我們再‘請’她就行了。”負一層地下停車場到了,夏繁錦被他推着走出去,還聽見他嘖嘖了兩聲,“夏小姐,你真是太低估你自己了。不,你是不太瞭解唐二少啊。”
夏繁錦這次沒有說話,勾了勾脣角,是,她的確不瞭解。
之後唐尼破例跟她聊了那麼久,這次真的開始保持沉默了。
而且她一開口,他就將槍往她腰上抵近一分。
之後,她被塞進了一輛黑色的轎車,前面坐了一名司機,唐尼淡淡命令:“開車。”
車子緩緩行動之後,唐尼自顧自的開始在她旁邊“換臉”。
取下眼鏡,接着是眉毛,再然後是眼眶周圍的膠裝凝着物,他一一撕下,那雙典型的亞洲人的眼睛,瞬間變成了高眉骨,眼窩深邃的歐美眼眶。
夏繁錦看着他從眼睛裡摘下了兩片美瞳,冰藍色的瞳孔,散發着跟他渾身氣質相符的涼薄冷意。
到此打住,他停下了繼續的動作。
夏繁錦瞟了他一眼,有點好奇他是長什麼樣的,“你不繼續卸妝了嗎?”他的鼻樑和嘴巴都還是喬醫生的模樣。
唐尼呵的笑了一聲,“我怎麼可能讓你看見我美貌的真容呢?”
他說完,看了眼手中的從臉上取下的細碎雜物,咕噥了一聲“真麻煩”,然後揉了揉眼眶周圍。
夏繁錦別開了頭,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現在跳車也是不可能,只有等着唐斂來救她了嗎?
這些人也真是猖狂,直接將她綁到了st國際酒店。
夏繁錦開始有些覺得奇怪了,爲什麼這個唐尼,專挑有監控的地方走,什麼綁架犯不都是故意避開監控的嗎?
從醫院的走廊、電梯和停車場,到酒店的停車場、電梯和走廊,每一處都有監控。她還故意觀察了一下,這些監控全部都在運行中,閃着紅點。
到了四十二層一間總統套房門前,唐尼刷卡進了門,像恭敬又高傲的僕人,做了個請的姿勢。
夏繁錦看了他一眼,又通過敞開的房門看進去,奢華低調,逼格高,顯然還經過精心佈置了的,處處彰顯着精緻,有些小細節,跟酒店原來的擺設截然不同。
比如,st總統套房原本的方形皮沙發,被換成了深棕色歐式環形沙發。
夏繁錦猶慮了許久才進去。
別人家的綁架,不都是直接敲暈綁到破舊的倉庫嗎?到了她這兒,就詭異得讓人心底發寒,這個唐尼禮貌恭敬,卻又像個貴公子,而落腳點也讓人大吃一驚。
所以大概這就是她爲什麼覺得威脅性並不是很大的原因。
她剛進門,唐尼也跟了上來,通過她走到了前面。
夏繁錦拐過玄關處,才發現不遠處的餐廳裡,一名男人背對着她坐在餐桌邊,正放下刀叉,喝了一口紅酒。
動作斯文優雅,不緊不慢。
背影看起來甚是挺拔高大,應該跟唐斂的體型相差不大。
只聽得唐尼走到餐桌邊,低頭,依舊溫文爾雅,“葉先生,夏小姐到了。”
葉涼將杯子一放,靠在了椅背上,“嗯,你先下去吧。”
“是。”唐尼任務達成,轉身離開,面不改色從夏繁錦身邊走過,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突然在走向玄關中途,被一個從房間裡出來的女人攔住了去路,“唐尼,你怎麼會在這兒?”
唐尼,“……顧小姐,葉先生找我來有點事要辦。”
唐尼看着面前的顧如水,眼底泛着淚光,“顧小姐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去休息了,被白意虐了一整天之後,又從俄羅斯奔波過來,已經超過三十六小時沒有睡過覺了。”
顧如水,淡淡的語氣,面無表情,“……你以前不是72小時不睡覺都沒事嗎?”
“那你首先要知道這對兄妹跟人類的屬性是不一樣的。”
顧如水語塞,“……再見。”
“有空幫我申請點獎金,謝謝。”唐尼說着,挺直了背脊離開了。
顧如水抽了抽嘴角,扭頭一看往客廳的方向看過去,嘴角剛剛有的微末弧度,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