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脊背一僵,以爲自己的秘密被他看穿,她一動也不動地立在原地,只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他。
爵霖川眼裡的亮光慢慢消失,他在看着暖冬,眼神卻又像通過暖冬看向另外一個人,擡起胳膊朝她伸來,“你終於出現了……”
暖冬腿一軟,心慌意亂之下膝蓋磕到了病牀,疼得她齜牙咧嘴地吸氣,“嘶——”
她的動靜打破了爵霖川的幻象,爵霖川擡起的手懸在半空,他怔忪了半晌,眼裡的迷茫一點點消失。良久,他收回手,閉了閉眼,再睜眼時換了一種語氣,“丫頭,你怎麼過來了。”
穿着無菌服的她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看向他的眼神像極了那人,讓他恍惚以爲她回來了,到頭來終不過一場黃粱夢。
爵霖川的嗓音比平時低沉,有些嘶啞,語速也平時慢了許多,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音調低得她要費勁才能聽清楚。
暖冬偷偷鬆了口氣,放鬆心神後才發現後背冷汗涔涔,衣服溼噠噠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原來人嚇人真的可以嚇死人。
她揉着膝蓋坐到凳子上,對上他微微眯眼的視線,“昨晚我和大哥他們過來探望你,卻沒法見到你的面,我上午有課,下午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看一看,免得你身體恢復健康後,所有人都過來了,就我沒,被你到時抱怨。”
說出來的是事實,藏在心底的是真相,先前翻滾的各種情緒在聽到他開口說話時都被狠狠斂起,如今,靜觀其變。
爵霖川哂笑,卻發現一笑就牽動嘴角,左半邊臉傷得嚴重,牽扯臉部神經,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氣。
暖冬一直在留心他的表情,見他額頭冒汗,心裡頓時有數,估摸他現在不能笑,臉部不能有太複雜的表情,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他現在的這幅尊榮大抵如此。
她連忙開口,“算了,算了,你還是別說話,我說,你看着就行。”
爵霖川慢慢平復心情,他心裡苦笑,對她眨了眨眼算作迴應。
暖冬其實並不清楚自己要和他說什麼,她都知道車禍的經過,再把這事情拿出來說一遍無疑就是雪上加霜,至於秦芳菲那事,既然溫少卿等人都瞞着她,那她就當作不知道。秦芳菲雙腿骨折,爵霖川的身體勉強算是半殘,秦芳菲有心爬牀,爵霖川即使有心,他也無力。
想來想去,她還真不知道開口和他說些什麼。
等一下,他剛纔誤把她當成草草,說不定她能借此從他嘴裡套出一些話來。
想到此,暖冬眼含好奇地看着他,“霖川叔叔,你剛纔把我當成草草……我冒昧問一句,我和她很像嗎?”
爵霖川微微蹙眉,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直截了當地問,他一時陷入沉默,目光落在牀單上,意味不明。
暖冬吊着一顆心,卻等不來他的回答,內心不免有點焦躁,她其實好想問他一句‘你愛不愛草草’,卻發現自己問不出口,而且還沒有立場問,問題的出發點也會讓人起疑,彷佛她知曉他並不愛他的妻子。
“不像。”
“嗯?”
暖冬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爵霖川在回答她先前的話,她‘哦’了一聲,悄悄握緊拳頭,手指緊緊掐住手心,“霖川叔叔,你爲什麼到現在都還沒再娶?”
這一次,爵霖川沒回答,他咳嗽了幾聲就閉上眼睛,意思再明顯不過,疲憊地不想搭話。
暖冬擰眉,她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他不願意回答,她總不能強行把他嘴撬開逼他回答。
她起身打算離開,離開前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囁嚅了幾次忍不住開口,“霖川叔叔,你好好休養,不要多慮,至於其他事,我相信有人會幫你打理,我每天都有課,不能時時過來看你,不過我會盡量抽出時間過來,雖然沒什麼作用,陪你聊天解悶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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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幾天她都沒有碰到孫瑩,爵霖川出事,孫瑩一定會過來探望,關於墓園那件事,暖冬不能直接在電話裡問孫瑩,還是需要找一個平臺來搭,爵霖川就是她現在最好的平臺。
暖冬走到門口,室內才落下一道輕聲,他的嗯。
她眼睛一眨,開門離去。
暖冬與孫皓寒暄一番就走了,她回到學校時間已經快要五點,不想去教室聽那二十分鐘的課程,乾脆找一處地方坐着發呆。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老天爺幫她懲治了秦芳菲,讓那女人雙腿骨折,雙腿骨折抵不過草草的一條命,更加不會讓她放棄報仇,只不過眼下她需要緩一緩。秦芳菲現在待在醫院,醫院裡人來人往,還別提爵家和其他人的眼線,她若是在這種節骨眼上動手,只怕會引來各方矚目,況且,最爲關鍵一點,落井下石不是她的作風,而且她還不知曉爵霖川現在對秦芳菲的態度,
靜觀其變。
只有靜觀其變、以靜制動。
“何暖冬。”
暖冬雙手撐着下巴,想得出聲,冷不丁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喚,心裡下意識咯噔一聲。她睫毛一顫,壞了,翹了他的課,還沒接他的電話,這會被他撞見,他會不會讓她寫檢查?
暖冬硬着頭皮裝沒聽見,她不理睬,他應該不會主動過來和她說話。
“何暖冬。”
孰料,夏瑾瑜再次喚了她一聲,暖冬扁了扁嘴,扭頭看向他,只見夏瑾
扭頭看向他,只見夏瑾瑜手插口袋,抱着教科書,沒什麼表情地盯着她。
她抽了抽嘴角,主動揮手和他打招呼,“嗨,夏老師,你下課了啊。”
夏瑾瑜掃向她的目光要笑不笑,他徑直向她走來,與她有五步之遠的距離時站定,他一開口,暖冬就發現自己有點孔雀開屏自作多情了!
“你今天翹課去看爵霖川?他有沒有死?”
暖冬愕然,呆呆地看着他。
前一句問題,她還能回答,後一句問題,她狠狠吞了吞口水,察覺到他內心濃濃的怨恨,她委實不知道該怎樣話題。
她是當事人。
唉。
“看樣子是沒事。”夏瑾瑜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兒,見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於是擡腳走人。
暖冬一口氣喘不上來,敢情他過來找她就是爲了問爵霖川有沒有死?她心裡諸多不爽,小心眼發作,忙不迭跑上前,“喂,夏老師,你真的希望爵霖川死掉嗎?如果他死了,你就永遠無法知道草草的墓園在哪。”
夏瑾瑜腳步未停,也並未看向何暖冬,“他死了,這事自然作罷,我也就解脫了。”
暖冬:“……”
暖冬停下腳步,她忽然有點難過,她爲什麼會選擇厭世,讓關心她的朋友受傷,還掐斷了自己與家人團聚的機會。
夏瑾瑜察覺她沒跟上來,他頓住步伐,轉身看她。
暖冬佯裝一笑,跑上前,“夏老師,我今天翹課了,你怎麼沒把我叫進辦公室訓話?”
夏瑾瑜看了她一眼,然後打開教科書,從裡面拿出夾帶的作業本,“我看到你補上來的作業,全部正確,另外,你自己說過,你把外科學這本書背得滾瓜爛熟,那麼我還管你做什麼?”
暖冬接過作業本,沒有勾,只在最後寫了一個‘閱’字,“夏老師,我說歸說,你聽聽就行,千萬別往心裡去,我保證以後儘量不翹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夏瑾瑜沒有搭理她,直接轉身離開。
暖冬對他吐了吐舌,這高冷的孩子,她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回家。
暖冬回家吃晚飯,剛把飯碗丟開,她擱在揹包裡的手機就響了,她推開椅子跑進客廳,從揹包裡取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人,愣了片刻,片刻才反應過來對方是誰。
單行風!
擦,差點把這號人物給忘了!
她劃開屏幕,往沙發上一躺,“喂,二表哥,你找我有事?”
電話那頭的單行風不與她兜圈子,蹲在客廳裡給小狗順毛,“我在姑媽這,我把你的行李和狗帶過來了,長生送姑媽他們去醫院了,我現在是給你送去還是你過來拿?”
暖冬眼睛一亮,她的雪納瑞!
她急忙說道:“我去,我去,你等我。”
暖冬對梅素馨交代一聲,然後就自己開車去魏宅,八月底時她通過魏長春的關係,去指定的地點考試,順利通過了一系列考覈項目,不過駕照不能立即拿到,要等上一個多月。這期間她爲了讓梅素馨放心,有事沒事會載着梅素馨去附近的菜場和超市購物,一來二去,梅素馨就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半個小時後,暖冬駕車到了魏宅,單行風正在院子裡逗狗,雪納瑞一看到暖冬下車,就猛地朝她撲來,暖冬笑眯眯地蹲下來摸了摸它,與它‘閒話家常’了一番,然後抱起它走向單行風。
“二表哥,你急着回去嗎?明天晚上我請你吃飯。”
單行風坐在院子裡的鞦韆藤製椅子上晃,“改天再約,我明早就要回程。”
“那好吧。”暖冬不強求,抱着小狗落座到他旁邊,與他聊起單家人,“我們走得匆忙,外公外婆舅舅舅媽他們都還好吧?”
“嗯,還行,他們讓我轉告你,讓你有空就過去玩,一個人過去也沒事。”
“嘻嘻,好。”
倆人在院子裡嘮嗑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魏寧海夫婦從醫院回來,暖冬又留了半小時才驅車回家。
暖冬把小狗抱回家,她一踏進客廳就看到梅素馨在客廳一角備好了狗窩,狗窩簡單,毛茸茸的大型抱枕墊在地板上,周圍用瓦楞紙箱圍成一圈,一看就是臨時的。
暖冬樂了,“哎喲,媽,你把小陽的抱枕給小狗睡,小陽回來看到怎麼辦?”
梅素馨一眼就喜歡上暖冬懷裡的小狗,小眼珠烏黑,看人時透着機靈,她伸手抱過來,順了順毛,“嗨,就是你妹讓我這麼做的,她房間裡的東西亂成狗窩,沒她的同意,我纔不會去收拾,回過頭丟了東西還怪罪在我頭上,吃力不討好。”
“嘖嘖,小妹比我還大方。”暖冬真心誇讚,她從未考慮過那麼多,打算週末抽空去寵物店直接買個狗籠,連給小狗喝水的食盆都不想買,直接把櫥櫃裡碗沿磕邊的拿出來,廢物利用。
“你妹一直比你大方,呀,閨女,這狗有名字沒?”
“沒有,我還沒想好。”
“那給媽媽起如何?”
“行啊。”
暖冬把小狗扔給梅素馨,自己甩手當掌櫃跑上樓回房洗澡,臨睡前,她出來轉了一圈,梅素馨在給小狗喂牛奶,她呵呵一笑,暗忖自己把狗領養回來是對的,暖陽常在外面跑,她又要念書,家裡有隻小動物,也能多一點生氣。
一個星期後,爵霖川從重症病房轉入樓下的高級病房,
高級病房,阿全在病房裡加了一張牀,全權負責爵霖川的飲食起居,中途不假他手,護士都沒有額外表現的機會,每天例行檢查後就被阿全打發走。
孫皓取笑阿全,“阿全,你知不知道你把這層樓的護士都得罪光了?”
阿全丟給孫皓一個大大的白眼,“干卿底事?”
孫皓哪裡知曉阿全的心裡陰影,他跑去和爵霖川告狀,卻沒得到爵霖川的支持,還反過來被爵霖川追問他現階段的工作情況,害他再也不敢一天三趟往醫院跑。
某日午後,爵母帶着老僕過來。
最近,爵霖川的精神比前段時間好了些,也能開口說一大段話,就是一會兒疲憊一會兒精力充沛,要時不時地睡上一覺,還不能長久地陪人說話。
爵霖川示意助理暫停閱讀,偏頭看向爵母,“母親,你怎麼過來了?”
爵母直接落座到病牀邊的凳子上,讓老僕把帶來的雞湯給爵霖川倒上一碗,“兒子在醫院,做母親的哪能安心,醫院伙食不好,你又不讓家裡的僕人送飯過來,我只好親自走一遭。”
“你先回公司。”老太太一來,沒半天時間走不了,爵霖川讓人先回去,等人走後,他纔開口,“媽,你不必這樣,醫院的食堂可以點單,只要有錢,什麼湯都有,我要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你們每天跑來跑去太辛苦。”
阿全和老僕幫爵霖川架起小飯桌,爵母起身幫忙把備用枕頭墊在爵霖川背後,“不行,醫院裡的食堂哪有家裡的大廚上心?這麼多病人,哪能細心處理那些食材?我不讓阿全跑,我讓其他人給你送飯,你若是不同意,那麼就回家休養,我們爵家又不是沒有醫生。”
爵霖川見老太太執意如此,也懶得和她爭辯,他微微頷首,“那就麻煩了。”
爵母復又坐下,眼裡載滿心疼,“家裡的事,我撐着,你別擔心,公司需要你簽字的文件,你別讓外人看,你讓阿全念給你聽,你自己千萬別用眼過度,你就挑緊急的工作先處理,其他不重要的通通暫停,我們爵家不差錢。”
“嗯。”阿全是家生子,老太太信得過阿全,卻不信盛世集團的工作人員。
“另外,你堂妹最近這段時間表現得很殷勤,可憐這孩子給你煲湯好幾次,都被你送回,你能不能看在她一心改過的份上,早點讓她回大宅?”
爵霖川擱下湯匙,眉頭微蹙,“媽,你該知道家主的話言出必行。”
“好,那我就不說了,你趁熱喝湯。”爵母也只是探探口風,並不是真心相幫,她忙點頭表示知道了,關於秦芳菲那女人的事,她隻字不提,她又待了半小時,絮絮叨叨殷切叮囑了一番,監督爵霖川把雞湯喝完才離開。
溫少卿從衛生間裡走出來,他在裡面悶了大半個小時,差點沒給憋死,似乎他每一次來找爵霖川都會遇到這破事,明明他一身清白來着,躲什麼?
爵霖川見他出來,示意阿全把餘下的雞湯端給他。
溫少卿落座到牀沿,不客氣地接過,“霖川,秦芳菲一直想要來見你,被我多次藉口你要休息推掉了,你堂妹都給我一兜白眼了,你倒是給我準話,我還要當你的擋箭牌多久?”
爵霖川掃向阿全,阿全自覺地離開房間,等房門被關上後,他才慢悠悠回答,“我身體沒徹底恢復前,不打算見她,她也不會主動提出過來見我,都是霖琳在其中作梗。”
“你這堂妹也是個奇葩,不去考慮她自己的婚姻大事,反過來操心你,難道她不知道將來她外嫁出去就不再是爵家的人?”
“你今天過來就爲了和我討論霖琳?”
“當然不,霖川,我們也算是多年的朋友,你給我一句實話,你打算拿秦芳菲怎麼辦?”
溫少卿目不轉睛地盯着爵霖川,不打算放過好友臉上的一絲一毫微表情。即使自己對他的事差不多瞭如指掌,然而有時候也摸不清他的想法,要不然也不會發生那件事。
爵霖川避開溫少卿的打量,偏頭看向窗外,外面陽光明媚,最適合郊遊的季節,陽光再溫暖,他卻沒法沐浴,“她不在,我也不會死。”
秦芳菲不在車上,即使發生車禍,他也不會輕易死去。
溫少卿內心一震,爲爵霖川的強大自信,也爲爵霖川話裡隱藏的寓意,他一點就通,不再多舌,安心喝湯。
餘下的雞湯全部被溫少卿消滅光,他吃人嘴軟,主動把保溫盒拿進衛生間清洗,洗乾淨後反過來擱在水池上控水,他從裡面出來,用紙巾擦手,忽然想起一事,“對了,秦芳菲這事,我可是一直幫你瞞着暖冬呢,小丫頭有沒有私下裡過來看你?”
孫皓推門進來,聽到了溫少卿這句話,他露出古怪的笑容,“我看瞞不住。”
爵霖川若有所思,想起上次暖冬來探望他的情形,她的眼睛溼漉漉的,似乎先前哭過,她的眼神欲說還休,似乎有一大堆話想要說出來,卻被她強行憋了回去。她問的那個問題,他是故意不回答的,因爲答案,他也不知道。
溫少卿把紙巾扔進垃圾簍,“怎麼說?”
孫皓把帶來的水果擱到電視機旁邊的桌子上,他把那天暖冬過來探望的事說了一遍,“我看到她和霖琳在說話,倆人的狀態很奇怪,有點劍拔弩張,我想霖琳這大嘴巴,能隱瞞這事纔怪。”
“皓子,你爲
皓子,你爲什麼不早點和我們說?”溫少卿還想和爵霖川邀功來着,秘密都破了,他還怎麼厚臉皮邀?
孫皓鬱悶地看過去,“你們沒問我啊!”
溫少卿絕倒,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到桌子那裡,從抽屜裡取出水果刀削蘋果。
孫皓看向爵霖川,“爵爺,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沒有。”爵霖川閉目養神,他現在還不能耗費心神想事情,有些事不能急,也急不了,一步步看吧。
晚些時候,一個打扮時髦的男人推開了秦芳菲的病房門。
秦芳菲擡頭看去,來人正是她的經紀人喬治,她眼睛一亮,連日來的灰暗心情一掃而空,露出笑容,“你怎麼過來了?不是在劇組幫我周旋?”
伸手不打笑臉人。
喬治這次做不到,他恨鐵不成鋼地瞪着手下愛將,急得團團轉,“你說你好好的戲不拍,回來做什麼?回來竟然還不與我打聲招呼!你有沒有把我這個經紀人放在眼裡?!你知不知道收到你出車禍的消息,我嚇得差點心臟病復發?你看看你現在弄成這樣,這腿沒個一年半載哪能好?到時候你復出,誰還會用你?!早把你拋在腦後了!”
喬治一頓發飆,讓秦芳菲見到自己人的好心情頓時湮滅,她梗着脖子,氣鼓鼓的,“那就不拍了,你告訴劇組,直接讓編劇把我的戲份寫死,找替身補拍幾個鏡頭不就完了?”
“芳菲!”喬治跺了跺腳,乖乖,這女人犯錯了,還不能讓他說了?
秦芳菲頓了一下,再開口語氣已經恢復正常,“喬治,我們都是老朋友了,難不成你以爲我故意找人撞霖川?當時那輛車撞過來,我也懵了好不好?再說我還不至於這樣沒腦子!爵霖川是什麼人?我除非不想活了找人演戲撞他!我也不想雙腿骨折,你以爲我就高興躺在牀上像個廢人一樣?”
喬治頓時被噎住,他一路急趕慢趕,猜想的都是秦芳菲犯傻,現在聽她這麼一說,他覺得也有點道理,是啊,以秦芳菲要強的性格不至於爲了一個男人自殘,以前沒有,現在更不會有,更何況爵家惹不得。
他重重一嘆,到底心軟,“得,那你就好好養傷,我爭取把你的違約損失降到最低,籤的合同能解約就解約,實在沒法解約就賠錢了事,不過你也知道,你後續排的通告已經到後年,違約金公司大概只能出一半,餘下的得要你自己付。”
“付吧,你知道我的銀行卡號和密碼。”
“另外,我可以把你救人傷腿的消息放出去,這樣還能博得媒體的眼球,不至於一下子就讓你銷聲匿跡,到時看你恢復情況,再約談新的劇本。”
秦芳菲本來有些猶豫,但一想到近日來爵霖川的不聞不問就有些寒心,她救人是真,報道出去也沒什麼,她思忖片刻就點頭應允。
喬治罵歸罵、說歸說,他還是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紅包遞過去,“法歸法、禮歸禮,我不能經常過來探望,我也知道你不差這點錢,但這是我的心意,你拿去讓人給你買點補氣補血的湯。”
秦芳菲無奈一笑,孫皓等人都來看過她,也都給了她探望費,紅包的分量比手裡的這個重,但真正談起真心實意,還是喬治。
“嗯,我會的,老喬,你這段時間可以把你藏着的幾個新人拉出來溜一圈,不管怎麼說,我總歸要嫁人,你也不能單純指望我這個搖錢樹,我不嫉妒,我也希望你一路高升。”
喬治表情一變,倒也沒爲自己辯解,他揮揮手,轉身離開。
等人走後,秦芳菲才讓爵霖琳從衛生間裡出來,秦芳菲把手裡的紅包遞過去,“記在本子上。”
爵霖琳伸手接過,打開紅包數了數,在記事本上寫上喬治,又在後面備註了五千,“姐,難道遇到這次機會,你就不能主動點嗎?我每次去找堂哥,都被溫少卿給打發回來,真是氣死我了!”
“我上杆子去倒貼?就算我想,你以爲現在的我可以?”秦芳菲拿起記事本翻看,表妹就是不聰明,她提點了這麼久,都還沒上路。
爵霖琳被反諷,鬱悶地住嘴,表姐妹之間的關係說親也不親,說遠也不遠,單看如何相處。她自小父親去世得早,表姐一家幫襯她家許多,表姐又是明星,好吃的好玩的沒少給她備一份,即使有時候唸叨她也是爲她好。
念起表姐的好,爵霖琳心裡的鬱悶很快消散,“姐,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的職業與普通人不一樣,幾天沒出現在媒體前,別人就會各樣猜測,剛纔喬大哥那樣子你也看到了,他刀子嘴豆腐心,也替你發愁,我想既然已經這樣了,不如爭一次,你可是我堂哥的救命恩人,他還能給你臉色看?”
“霖琳,你不懂你堂哥的心裡。”秦芳菲放下記事本,深深一嘆,“我若是急於表現,相反會使他反感,逼他更加遠離我,他身體好一些總歸會想見我,夏草草去世三年,他都還在爲她守孝,我算是救了他一命,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他不會不善待我的。”
“可是姐,何暖冬那女人不得不防,我總覺得她對堂哥很上心。”
“你堂哥何嘗不是?”
“啊?姐,你的意思是,堂哥也對她……”
“我只是猜測,也或許是他看在魏家人的面子上不得不這樣,但霖川的心思一向難猜,確實很難說。”
“那我們該怎麼
我們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何暖冬知道我在這裡,她都未出面,這說明她確實有心計有城府,我們過於主動反而失策,等等再說。”
“可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啊,她再有心計再有城府也不能天天往醫院跑!”
“霖琳,你看,這次老天爺都幫我,我都還沒有出手,就遇到這事,你放心,我再不借此上位,我都沒法過我心裡這道坎。”
晚上睡覺前,秦芳菲接到謝安的電話,她按下接聽鍵,“喂,小安。”
“芳菲,我不便過來探望你,你身體有沒有好一些?”謝安與她有所約定,她萬一出什麼事,不要第一時間給她打電話,等她主動聯繫他再說。
秦芳菲譏笑,不爲謝安的話,她使勁拍打右腿,“小安,我這雙腿沒有知覺,我每天像個犯人一樣關在房間裡,我又是公衆人物,還不能隨便出去曬太陽,你說我好不好?”
謝安停頓了幾秒,似乎在做什麼決定,片刻,他開口,“我晚上去看你。”
秦芳菲連忙拒絕,“別,千萬別,這裡都是爵家的人,你出現不太好,我謝謝你的關心,剛纔也只是發發牢騷,你放心,我會自我調節情緒,不會變成怨婦的。”
自暴自棄沒有用,化身爲怨婦也不行,她只有自我調節,努力恢復健康才行。
“好,我會讓其他人給你送些東西過去,有什麼事你就給我打電話,我隨時爲你開機。”
“嗯。”
爵霖川換病房後,暖冬和魏長生去看過一次,魏長生在,她不能多說,只簡單問候了一番。後來,她就再也沒去看過爵霖川,一來是不想碰見爵霖琳,二來阿全看向她的目光總透出一股詭異,三來孫瑩出國了,要到九月底才能回來,孫瑩來探望過爵霖川幾次,時間點都與她錯開。
九月份的日子過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國慶假期,暖陽參與拍攝的電影定檔十月一日上映,暖陽給了暖冬好幾張票,讓她邀請孫皓等人去看。暖冬還未給孫皓等人打電話,他們就不請自來,說召集了許多親朋好友去觀影,給票房做貢獻。
十月一日當晚,暖冬一行人浩浩蕩蕩奔赴市中心盛世廣場電影院,爵霖川人在醫院,他讓助理出面給他們包下兩個VIP廳,何家、魏家待在一起,暖陽在別的廳和劇組人員坐在一起,暖冬與魏長生坐在一起觀看。
影片很出彩,比影片更出彩的是暖陽的演技,暖陽演得非常好,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只是個影壇新人,暖陽出場戲份不多,卻最讓人印象深刻,怪不得能在電影未上映前就一炮而紅。
暖冬小聲和魏長生咬耳朵,“哥,小陽漂亮吧?”
魏長生微微一笑,銀幕的光投映到他臉上,也遮蓋不了他微微一笑時散發出的男性魅力,他輕輕點頭,“嗯,漂亮。”
暖冬彎起嘴角,不準備當媒人,有些話說多了反而會起到反效果,“哥,我是你妹妹,小陽是我妹妹,換言之,小陽就是你的妹妹,你可不能讓她被那些烏煙瘴氣的人給帶壞,要不然,我就踹了你這個現任傳媒集團總裁,狸貓換太子上位。”
“你如果不放心,我把影視投資這塊直接劃給你管如何?”父親前幾天還在念叨她不學傳媒可惜的話,他支持她的理想,卻並不妨礙他爲父親說情。
暖冬沒有立即拒絕,說實話,她有點心動,如果她接管影視投資這塊,那麼是不是可以直接在背後對秦芳菲做手腳了?
她佯裝皺眉思考,須臾才表態,“這樣吧,我先考慮一下,我畢竟是門外漢,對傳媒也只是一知半解,現階段我還是以我的學業爲主,不過我可以在業餘時間接觸一些,省得以後聽你們在飯桌上聊天,我都插不上嘴。”
“好,你說了算。”小丫頭願意接觸就是一種很好的信號,假以時日,她說不定會喜歡上傳媒,由此轉專業也說不定,臨牀醫學太苦,他不想讓她勞累過度。
晚上回到家,暖陽跑到她房間敷面膜,“姐,我們劇組人員在其他廳裡看,他們聽到觀衆都在誇我演技好、顏值高,說我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暖冬躺在沙發上預習明天的課程,聞言咯咯一笑,“你確實演得不錯,觀衆誇你是應該的,我也不和你說廢話,你自小就比我懂事,好好演,少接爛戲,不要一直接演真人秀節目,演員還是演戲爲主。”
“嗯,我知道的,姐,你放心吧,我經紀人蔡姐管我管得可嚴了,不讓我吃這個,不讓我吃那個,每天早上都要稱體重,連指甲的長度、衣服的風格都不放過,你說的那些爛戲,蔡姐壓根看不上,蔡姐說要把我打造成史上最年輕的影后,國內、國際影后!”
“你經紀人對你不錯,你可要好好努力,不能辜負她對你的栽培,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等你成爲影后那天,你做什麼都沒人會說你,反而會認爲影后就是別具一格。”
“姐,其實我對影后啥的沒什麼具體的感覺,我就是想要超過秦芳菲,讓她別看不起你!”
“呵呵,今晚長生哥和我提議,要把影視投資這塊交給我管,我還在考慮當中,小陽,要不要姐姐幫你,在背後給秦芳菲小鞋穿?”
“不用!我要憑藉自己的實力打敗她!她長得漂亮,我長得也不差,她有演技,我比她年輕,我有的是時間,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人記得我忘
人記得我忘記她!”
“好志向,姐姐支持你。”
暖陽都這麼說了,暖冬心裡多少有了打算,不能給秦芳菲小鞋穿,她派人調查一些娛樂圈的陰暗面是可以的,不是經常聽說明星多少價位出席飯局的事麼?那就先從這裡入手。
第二天一大早,暖陽讓暖冬作陪去醫院探望爵霖川,暖陽只有半天時間,她下午要隨劇組全國各地飛爲電影造勢。
她們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碰到爵霖琳從隔壁病房裡出來,爵霖琳這次一改常態,竟然沒有當場挑釁,只當她們不存在,一眼撇過就轉身走人。
暖陽覺得莫名其妙,推了推墨鏡,“姐,這女人心裡變態是不是?每次看到我們都好像我們差她多少錢似的!”
暖冬還沒有告訴暖陽秦芳菲就在隔壁,她呵呵一笑,“你別搭理她,她不值得我們生氣,對了,忘了和你說了,秦芳菲就在隔壁,雙腿骨折,你要不要過去耀武揚威一下?”
暖陽目瞪口呆,也不着急進去看望爵霖川,拉着她追問真相。暖冬言簡意賅地對暖陽解釋了一番。暖陽聽後直接表態秦芳菲這女人陰險,白白得到了絕佳的上位機會。暖冬寬慰地拍了拍暖陽的肩,心裡暗忖有她在,秦芳菲上不了位。
姐妹倆敲門得到許可,暖冬進去時眼睛一亮,喲呵,孫瑩終於回來了。
她率先招呼,“小瑩姐,你終於回來了?想請你看電影,你卻出國了。”
孫瑩轉身向她賠罪,“不湊巧,我們可以再約,我接下來這段時間會一直待在國內,你放心,我只要有空一定去騷擾你。”
暖陽乖巧地站在邊上,“姐,這位漂亮的大姐姐是不是就是皓哥哥的姐姐?”
暖冬笑着點頭,然後爲倆人互相介紹。
孫瑩也是第一次見到暖陽,她當着衆人的面直接從包裡取出記事本和簽字筆,“來吧,大明星,先給姐姐籤個名,我可是一回來就在機場看到你們電影的宣傳海報,當時還想這小姑娘長得真漂亮,原來大水衝了龍王廟,你竟然是小冬的妹妹,這樣,有沒有興趣給我們珠寶代言?”
“你們倆要談工作請別在病房裡。”溫少卿走過來打斷孫瑩的生意經,然後自己掏出手機摟着暖陽,“來,小陽笑一個,我要把這張照片發到朋友圈,讓其他人羨慕嫉妒恨我。”
“三哥,你這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暖冬可沒忘記溫少卿與孫瑩之間有貓膩,她拍開溫少卿的手,拽着暖陽的手腕走到爵霖川那裡。
多日未見,爵霖川的氣色越來越好,左邊半張臉上的淤血消退了不少,已經沒有原先那麼恐怖,人也不再那麼消瘦,鬍子也長了,更有一種男人的滄桑感。
“霖川叔叔,你最近恢復得怎麼樣?左眼視力有沒有變好?”暖冬例行關懷了一番,然後就把地方讓給暖陽,讓暖陽和他說,她則退到一邊去和孫瑩聊天。
幾分鐘後,魏長春過來,暖冬藉口要去洗手間,讓孫瑩陪她出去用外面的公共洗手間,孫瑩明白她的意思,爽快地應答。
暖冬確定洗手間裡沒外人在,她纔開口,“小瑩姐,爵爺在重症病房的第二天,我來看他,他第一眼把我看成草草,我問他我是不是和草草很像,他說我們不像,我再問他,爲什麼他沒有再娶,他卻沒有回答我,我猜想他或許是不能忘懷他妻子的死,我聽人說,好像當年很慘烈,那天晚上我還做夢夢到草草,儘管我不知道對方長啥樣子,可是我卻奇怪地夢到了,小瑩姐,你不是說你知道草草的墓園在哪嗎?我想去悄悄拜祭一下。”
孫瑩抽出紙巾擦手,“原來還有這事,嗯,夢到已死的人有好有壞,你要去拜祭一下也情有可原,草草的墓園在景山,景山你知道嗎?”
景山,北方的景山公園?不對啊。
她最熟悉的地方是虹灣小鎮,全州滿打滿算就待了一年半,結婚前整天混在醫院,結婚後整天混在西山大宅,就連東南市,她也是第一次聽說,第一次過去,哪裡知曉這不出名的景山?
暖冬搖頭表示不知。
孫瑩笑了笑,爲她解釋,“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這原來也不叫景山,是後來被爵爺收購後改名的,景山就在鄰市仙台,那裡環境好,最關鍵的是有道家場所,這樣吧,我陪你一起去,我也好久沒去那裡了。”
暖冬正要答應,溫少卿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五妹,你爲什麼要去拜祭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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