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林是被腳上的劇痛感給刺激醒來的。守在他病牀邊的是他的損友北堂潮。北堂灝瞧見他醒來,極爲欣喜的一笑,隨即便臭罵道,“沈安林,你可真是個笨蛋。平時看你挺聰明的,可你怎麼一遇到你前妻的事情,你就變成了傻瓜,笨蛋了,你知道嘛,你這次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作爲沈安林的損友,北堂灝心裡對蘇蔓是多少有些怨言的。平日裡,因爲蘇蔓的冷淡,沈安林沒少受氣。這次更是被蘇蔓連累的雙腿直接……
北堂灝心裡恨鐵不成鋼啊。
天涯何處無芳草。
何必單戀一枝花。
沈安林病態的臉上慘白一片,他低啞着嗓子緩緩啓脣。“蘇蔓她,沒事吧?”
“沈安林,你不要大過分哦。你沒有看到我正在氣頭上嗎,你竟然還跟我提蘇蔓。你別以爲你病了,我就不能揍你了。告訴你,我的拳頭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北堂灝做暴跳狀,手裡的拳頭緊緊的攥起,作勢要打沈安林。不過他的拳頭到最後也沒有捨得落入沈安林的臉上。
沈安林略帶無力的抿脣一笑,支撐着身子想要從牀上坐起。北堂灝罵歸罵,但還是忍不住伸手上前去扶他。
只是……
沈安林身子猛然僵硬在那裡。
臉上的笑容也變的冰冷無比。
北堂灝慌的想起醫生對他說的話。沈安林左腿的神經已經被重物壓死,可能會廢掉。
那沈安林……
北堂灝驚懼的望着沈安林,見他依舊半僵着身子兀在那裡。他也慌了,招耳撓腮,慌忙的解釋着,“安林,現在醫學技術很發達的。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們去國外,國外的醫療水平高。一定會有辦法治好你的左腿的。所以你被泄氣啊。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的。”
沈安林沒有立刻的回答北堂灝的話,只是等了許久,他才極緩極輕的擡頭看他,眼裡的目光像是荒野裡受傷的野獸一般。
“灝,我的左腿是怎麼了?”
他極輕極輕的問道。
可是北堂灝還是聽到了他的問話。
北堂灝不是個可以纏住秘密的人,被他這麼一問,他心裡已經替沈安林惋惜不已。看到他用那種受傷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心裡更是冒起一股慚愧感,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我他媽的問你話呢。我的左腿到底怎麼了?”沈安林突然眼眶泛紅,猙狩的大聲問道。他剛纔想移動身子,卻發現他左腿根本就沒有什麼知覺。他也是個見多識廣的人了,這個時候,他心裡其實已經隱隱的猜測到什麼了。
北堂灝頭一垂,哪裡敢回答沈安林提的問題。
沈安林冷峻的臉上的溫度瞬間又降了許多,他突然抓起病牀上的枕頭,開始扔向沉默着的北堂灝。北堂灝就幹站在那裡被他扔着枕頭,嘴裡還低低的說着一些寬慰他的話,“安林,你鎮定些,你的運氣一直都很好。這次也一定能度過這個險的。就算你不能度過這個險,咱們是兄弟,你以後要是想去哪裡,或者是想做什麼,只要你一個電話打來,我就馬上去幫你做。”
北堂灝平時就是個不靠譜的人。現在沈安林腿受傷,心裡正有氣無處發泄。可瞧瞧北堂灝的話,他這雖然是勸解的話,但話裡話頭表達的卻似乎是另一個意思。
沈安林冷色的眸瞳已經完全沒有一絲溫度了,現在的他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左腿,雙手發泄似的去捶打他的左腿。北堂灝見狀,趕緊上前去欄他,可沈安林卻發瘋般的將他往旁邊一推,北堂灝整個人被推倒在地。沈安林又握緊拳頭捶打着自己的左腿。
希翼着能感受到左腿間傳來的感覺。
只是,他做的這些都是徒勞的。
他的左腿還是沒有一點的知覺,沈安林實在是不能接受這個現實。沒有了左腿,那他豈不是就等於殘廢了。沈安林腦海中離開驚恐的聯想到輪椅和柺杖。
現在的他,正處在人生的巔峰狀態中,可只一下子而已,他便從那高高的巔峰摔落下來,成了個廢物。
這是,他不能接受也不想接受的。
北堂灝立刻從地上站起來,又伸手去阻止沈安林,嘴裡還恨鐵不成鋼的罵道,“沈安林,你可一直都是我的偶像。可現在你卻被一個小小的打擊給挫敗了。沈安林,不要讓我小看你。加油了!”
“你他媽不要跟我提偶像,偶像是用來幻滅的。
北堂灝感覺自己句句的話都踩到他的火頭上了,一時間轉而撓腮,不知道該怎麼勸說沈安林。而就在這兩人鬧的有些不可開交時,病房門被人推開,從門口走進一個穿着優雅得體,面容極爲姣好的女人。此人便是北堂灝的妻子。北堂灝看到自己的妻子,連忙求助的把他的事情說了一遍。
結果,北堂灝得到他妻子的一頓暴打,並揪住他的耳朵,拉着他離開了病房。
“老婆,疼,別揪我耳朵,疼啊……”北堂灝其實早就適應了這種級別的暴力。只不過,還是習慣性的嘴裡哼着疼。等他出了病房口,才發現蘇蔓穿着一身病號服,正站在病房門口。
北堂灝見到蘇蔓,額頭上的青筋立刻一跳,怒目對蘇蔓訓斥道,“你還有臉來這裡?知道安林被你害的有多慘嗎?”
шшш ☢тTk án ☢C〇 蘇蔓長睫輕垂,半闔着的長睫正好掩飾住她眼裡的神情,讓人看不到她此時的神情。北堂灝的妻子看了蘇蔓一眼,手上一用力,揪着北堂灝離開。
“誒喲,老婆,你輕點啊……”北堂灝在一路哀嚎中離開了病房。病房外的走廊因爲北堂灝夫妻兩的離開一時間變的空寂下來。蘇蔓其實是有些不敢面對沈安林的。這一次,沈安林爲了她,犧牲太大。她欠沈安林的這筆人情債,恐怕一輩子都還不上了。
她心裡幽幽的爲自己打着氣,到最後,終於鼓足勇氣往門口進了一步。
病房門口此時正半掩着。
透過半開的縫隙,蘇蔓看到沈安林幾乎把他手能夠夠着的東西統統的扔到地上了,滿地狼藉。而他似乎發泄的還不夠,競然會握緊拳頭往自己的左腿上不停的捶打着。
此情此景,讓蘇蔓眼睛一痛。她心一橫,推門走了進去。牀上的沈安林頭擡也沒擡的大罵道,“北堂灝,你他媽的不要再在我面前晃盪了。我現在看到你就覺得噁心。”
蘇蔓靜默了小片刻,才用極輕的聲音道,“是,我!”
處在暴怒中的沈安林,臉上的神情立刻一頓,整個人半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蘇蔓低垂着頭又向前走了幾小步。沈安林卻像是非常害怕她的靠近一般。他馬上抓起牀上的被單,像是躲瘟疫一般的迅速把牀單往身上一罩,整個人包的嚴嚴實實。
蘇蔓看到這一幕,心裡的慚愧感更甚。
“對不起。”她一開口,聲音便有些發澀。
沈安林就勢將覆蓋着牀單的身子往牀上一倒,整個人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蘇蔓快步的走到他的病房前,伸手去扯了扯沈安林的牀單,但沈安林是牟足了勁頭不想讓蘇蔓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了。蘇蔓一扯他的被單,他就在牀單裡吼着,“蘇蔓,我不想見到你。你快點走,快點走!”眼下的他,還不如死了得了。
蘇蔓眼眶忍不住一紅,心裡又是慚愧又是心酸。面對現在的沈安林,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緩緩的收回自己的手,安靜的站在他的病牀前,望着躲在牀單裡的那個獨自面舔紙傷口的男人,她輕輕的說道,“沈安林,除了‘對不起’外,我還要跟你說聲謝謝。這次要不是你,我可能現在就不能站在你面前說話了。醫生說你的左腿的神經被壓死,可能以後都得拄着柺杖走路了。事到如今,我相信我再跟你說那些加油的話,你是聽不進的。”
她說到這裡時,微微的停頓了下,伸手拉過病牀前的椅子坐下。然後才又帶着歉意說道,“那我們現在換個話題來說吧,說實話,以你沈安林近日所處的地位和手裡擁有的財富來看,即使你沈安林長的猶如豬頭三,你身邊也會圍繞着許許多多的女人,更何況你長的並不難看。所以,在女人方面你根本不用擔心。再者,再事業方面。你沈安林現在受傷的只是腿而已,腦子根本沒有出問題。你的後半生依然可以繼續的輝煌着。說不定啊,以後還能成爲許多身殘志堅努力生活的的同胞的榜樣。綜上所述,你沈安林以後的人生還是會非常的精彩。你根本不需要躺在牀上這般自怨自艾。”
蘇蔓這番話說是勸慰沈安林,卻又好像帶着些幸災樂禍的口吻。沈安林在聽完蘇蔓的話突然從牀上坐起來,掀開被子,睜着一雙冷眸定定的看向她。
“蘇蔓,如果我說,我是怕我的腿折了,以後不能站在你身旁,你信嗎?”是的,誠如蘇蔓所說的,自從知道他的左腿出問題的事情後,他心裡首先是極度的恐慌的。他無法面對自己會是個瘸子的事實。
但剛纔,就在蘇蔓出現在他的面前的那一剎那。他發現自己原先擔心的那些都是些微不足道的東西。他真正害怕的是以後不能再和蘇蔓比肩了。
蘇蔓身旁的追求者太多,他們都大優秀了。而現在的他,站在蘇蔓身旁,只會讓他自慚形穢。
而這正是他最害怕的東西。
蘇蔓心裡對他的這個問題似乎早有準備,聽他這麼問,她倏然微微一笑,彷彿輕柳拂面,蕩起淡淡的漣漪。“沈安林,就算你雙腿都好時,我也沒有允許你站在我身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