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裡,她又回到和前夫顏陽初識的日子,他們徜徉在茵茵草地上嬉戲追逐,她靜坐一隅,他坐在不遠處細細臨摹她的樣子。忽然,草叢中探出一條黃綠相間的花蛇來,它悄無聲息地,朝江飛燕的身邊蜿蜒而來,冰涼的身體,覆上她的手背。
“啊!”她從那個詭異的夢裡驚醒,驚魂未定,忽然發現,這不是夢,她的手裡,正纏繞着一條冰涼的軟體動物,蛇。
“啊!”她再次驚叫起來。冷汗冒了一身。那條軟體動物被她一甩手扔出去很遠。
睡在一牀的果果驚醒,嚇得哭起來。
婆婆和丈夫也驚醒,一起從臥室跑過來。
“怎麼了,怎麼了?”
“蛇,一條蛇!”江飛燕驚魂未定地指着角落那堆花花綠綠的東西。
夏一鳴猶疑地朝前走了幾步探着腦袋看。果果揉揉眼睛,不哭了,下了牀,踮着小腳跑過去,坦然自若地拎起那條“蛇”,嘻嘻笑着:“阿姨好膽小啊,是我的玩具蛇!”
江飛燕從小就怕蛇,經過剛纔一番驚嚇,渾身發虛,此刻氣憤未消,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玩具蛇你放被窩裡幹什麼?誰這麼變態,給孩子買這麼變態的玩具?”
李金芳臉立刻陰了下來:“哎你怎麼說話,什麼變態,誰變態,你罵誰呢?誰是變態?那是我買的,怎麼了?”
江飛燕這才知道自己一順嘴闖了禍,連忙解釋道:“媽,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一時生氣,不是衝你的,可是,你要給孩子買玩具,買點益智玩具嘛,這個東西,做得跟真的一樣,挺嚇人的。”
李金芳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就是一個玩具嘛!這麼大的人,至於嚇成那樣嗎?你那點心思,別以爲我不懂。不就是嫌我佔了你的牀你的臥室嗎?”
“媽!我!”江飛燕有口難辯。
“飛燕,我也是爲一鳴好,你們年輕人在一起,整晚上瞎折騰,他早上還要早起上班,那身體能吃得消嗎?”
婆婆此句一出,江飛燕沉默了,只是心裡鄙夷地暗笑:整晚上折騰,你兒子有那本事嗎?
夏一鳴在一邊做和事老:“好了好了,沒事了,都睡吧!”
李金芳抱起朵朵上了牀,瞥了江飛燕一眼,說:“來,果果,咱們睡覺!”
江飛燕心有餘悸地望着仍被果果拿在手裡的那條“蛇”,如遇大赦般和丈夫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關了燈睡下,夏一鳴卻忽然來了興致,手不安分地摸索到江飛燕胸前,呼吸粗重地靠過來。江飛燕沒好氣地打掉那隻手,轉了個身,嘲諷道:“沒聽見你媽的話嗎?你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呢!別累着你了。”
夏一鳴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倒回自己的枕頭,長長地嘆口氣。
六點半,手機的震動準時響起,是江飛燕給自己定的鬧鐘。她現在每天要六點半起牀,給全家人做好早餐,然後,看着丈夫出門,她再送果果上幼兒園,送完孩子,再去上班。
做好早餐,夏一鳴已起牀了,匆匆吃完就出門了;而果果因爲晚上沒有睡好,早上磨磨蹭蹭哼哼唧唧不肯起來。等江飛燕吃完早餐穿好外套,婆孫倆才從臥室出來。
“媽!今天你送果果上幼兒園吧!我快遲到了,來不及了。”
“我等會還要和你孫阿姨她們跳健美操的,這一來一回要半個多小時,等我回來她們都散了。”
“可是我真的快遲到了。”
“你那破班,遲到一下有什麼關係?”
“遲到要扣工資的。”
李金芳一聽要扣工資,馬上沉默了,說:“好吧!我送果果。”
江飛燕連忙抓起包包開門往外走,李金芳又叫住她:“對了,回來買一壺金龍魚菜籽油。”
“前兩天不是剛買過兩桶嗎?還有前些日子一鳴單位發的。”
“現在物價上漲那麼厲害,多買點囤那怕什麼?”
“油也會放壞過期的。”
“讓你買你就買,怎麼那麼多話。怕花錢啊!”
江飛燕着急出門,只好胡亂答應了。
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五分鐘。遲到意味着將扣去五十塊錢工資,也就是說,大半壺油沒了。江飛燕忍不住心裡罵着:“死老太太!”
對面桌坐的同事李大姐看到江飛燕的表情,關切問道:“怎麼了,飛燕,不開心啊?最近怎麼回事,總來這麼晚。”
江飛燕心裡鬱悶,將家裡雞毛蒜皮的事都和盤托出,李大姐是過來人,一聽就明白了,詭異地笑笑:“我告訴你,這老太太,一是在家太閒了,二是因爲寡母孤兒,心理難免會和常人有異,兒子戀母,母親變態,我給你說,我們家那位他媽,以前也是這樣,後來,找了個老頭,老兩口現在和和美美夕陽紅,現在,什麼事也沒有,一家人週末一起聚個餐,我們現在處得挺好的;所以啊,聽我的,也託人給你婆婆介紹個老伴,她就沒心思摻和你們夫妻的事了。”
江飛燕聽着玄乎,問:“真得有用嗎?”
“有用,絕對有用。我這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飛燕的眼裡,燃起一絲希望,彷彿看到指路的燈塔一般,親密地拉起了李姐的手,說:“那,李姐,你幫忙留意着,我我找機會試着給夏一鳴說說。”
將天真進行到底。天真單純的江飛燕,這次,不小心又天真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