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輝,把海水映得像一匹華麗的錦緞,但是再美的風景,也抵不上此時眼前這個人給自己的一切。
許慕晴並不是個扭捏的人,認定了的人或者事,她總有勇氣去接受。
所以,她回身抱住了他,給了他一個字:“好。”
儘管心裡不無忐忑,但是,此時此刻,她並不想辜負他。
她更不想辜負的還是自己,如果還能愛,還可以愛,又爲什麼不勇敢地再去愛上一回?
她微笑着踮起腳尖吻了吻他,這一次,是心無旁騖的投入。
秦力便也盡情地迴應了她。
等到他們走出房門的時候,太陽最後一絲餘暉也已經消失了。
雋東和許可還在沙地上的花燭間遊玩,和剛剛不同的是,許可仍然在努力地做着那個幸福的手勢,然後一邊還努力地試圖喚起已經沉迷於自己的世界裡不亦樂乎的弟弟的責任心:“弟弟,起來呀,再做一次呀,媽媽還沒有出來呢。”
雋東卻不理她,只是拿着撿來的貝殼在地上照着那花的形狀拼啊拼,哼哧哼哧着拼了半天,才拼出一個歪歪扭扭的許字,喜滋滋地告訴許可說:“姐,我也會拼這個了哦。”
許可停止了勸說,歪頭打量了一會,不由得無奈:“不是的,那個‘午’那裡不要出頭的。”蹲下身去,將‘牛’字頭上的一粒貝殼撿走,“這纔是‘許’字……”
她還沒有教完,雋東就已經看到許慕晴他們了,小傢伙跳起來喊:“媽媽!秦伯伯!”
許慕晴衝着兒子笑,和秦力兩人一起走近了問他們:“在幹什麼呀?”
“在拼字兒。”雋東脆生生地答,“真好玩!”
後面一句話,他是對着秦力說的,所以秦力便含笑問:“還有更好玩的,要玩嗎?”
雋東說:“要。”已經自動自地朝他伸出手去了。
秦力抱起他,將他放到肩上,看一眼許慕晴後,帶着他蹭蹭地往前跑走了。
雋東的笑聲灑了一路,許可卻在後面悄悄扯了扯許慕晴的衣服,問她:“姑姑,我沒有做錯吧?”
許慕晴有些吃驚,問:“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我知道,秦伯伯要跟你求婚呀……可是如果他以後對你不好了怎麼辦?”
許慕晴:……
這孩子的心思竟然這樣重。
她停下腳步,看着她,很認真地說:“可可,你還記得以前姑姑跟你說的那個故事嗎?杯弓蛇影。”
“嗯,記得的,說是古時候有個人喝酒的時候,牆上的弓映在酒杯裡,讓他以爲自己喝下了一條蛇,因此而憂心生了病……”她是個聰慧的孩子,只說到這裡就明白了許慕晴的意思,“呀”了一聲後不好意思地說,“姑姑是說我想多了是麼?”
“不是想多了。”許慕晴笑,“而是人不能因爲一點小事而懷疑一切,就像我們不能因爲坐車會出事故而不坐車一樣,人要努力往好的方向去看,這樣纔會活得自在,活得快樂。不過你既然這麼擔心,又爲什麼還是要答應秦伯伯幫他呢?”
“因爲,我想姑姑可以輕鬆點啊。姑奶奶說,你一個人要養我和弟弟兩個,很辛苦的。”
許慕晴無語撫額,姑姑還真的是……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小姑娘解釋,於是只好摸了摸她的頭,說:“可可真是長大了,也知道替姑姑分憂了。你放心,剛剛你都那麼誠心祝福了,姑姑就一定可以輕鬆點的。”
許可便重重地“嗯”了一聲,笑得眉眼兒都彎了起來,遠遠地雋東喊她們快些過去,她拉起許慕晴的手,很是愉悅地跑了過去。
秦力只要使出他的力量,跟在他身邊的人總不會覺得乏味。
他們去了一間小酒吧,在那裡,秦力還教兩個孩子玩架子鼓,和他們一起跳當地人的舞,雖然說跳得有些怪模怪樣的,但大家玩得都很開心,一直到夜深了都不肯散去。
看到就連一向內斂懂事的許可也能放開懷抱笑得雙頰通紅,眼神晶亮,許慕晴就深深地有一種失職的感覺。
她終於明白,爲什麼很多人都會說,不管單親媽媽再怎麼努力,媽媽總是代替不了爸爸的角色,因爲父母性格中互補的東西,在單親家庭裡是沒有的。
像她,似乎只一味要求孩子們能獨立成人,而忘記了他們終究只是孩子,也需要孩子的天真,也需要更加放肆的童年。
他們在那玩了七天,這七天裡,他們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樣很快樂地一起瘋玩,一起奔跑,哪怕留在屋子裡哪裡都不去,只是一起做做飯,生活也是甜蜜無限的。
加上春節,工作上也沒有人來打擾自己,這樣的日子太過逍遙,以至於許慕晴也跟孩子們一樣有些留連忘返,樂不思蜀。
只是風景再美,日子再安閒,他們總要回到現實當中去。
在假期結束前的這日中午,孩子們都午休後秦力便開車去了城內,走之前,他和她說:“我要去見個朋友,這次來這邊,很多事都是她幫着安排的。”他沒有問許慕晴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而是頗有些意味深長地問,“你想要見見她嗎?”
這個“她”他不說,許慕晴也猜出了是誰。
其實在得知秦力要帶她們出國的時候,許慕晴就想過這個可能,只不過兩人都刻意不說,大概是都不想破壞這種難得的愉悅心情。
他既然能把度假的地方安排在這裡,自然也就是猜出了她的心事,如此問,也不過是確認一下罷了。
許慕晴看着他笑:“真讓我們見面的話,如果我和她打起來,你會幫誰?”
秦力想也不想地說:“幫你。”
許慕晴嘆息,笑着說:“這就是傳說中的‘重色輕友’麼?”
“不是。”秦力搖頭,神色有些冷清鄭重,“只不過是,讓她把她欠的債,該還的還一下。”
其實,有些債能還,有些債是還不了的。
就像是有些債能收回來,有些債,卻也只能永遠是欠債了一樣。
許慕晴不可能真和紅姐打一架,甚至於,她都不能拿她怎麼辦,她如今所要的,無非也就是她知道的那一點點真相罷了。
紅姐過來的時候,許慕晴正帶着兩個孩子在海邊玩,雋東費力巴拉地挖了一個小坑,將自己半截身子都埋進沙地裡,許可則提了前日買的一個小花籃在撿貝殼,小姑娘穿了一襲紅裙,戴了頂花邊的小草帽,小臉紅潤,眉眼舒展,感覺就像是一個漂亮的洋娃娃一樣。
女孩子總是愛漂亮的,就是許可也不例外,當看到紅姐一襲波西米亞風格的長裙嫋嫋婷婷地走過來時,小姑娘忍不住跑回到了許慕晴身邊,和她說:“姑姑,你看,那個阿姨好漂亮啊。”
許慕晴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臉上的笑意微微斂住,但神情並沒有多少的變化,只是直視着孩子口中漂亮的阿姨。
紅姐走過來,先摸了摸許可的頭,說:“呀,好漂亮的女孩子。你是許可吧?”
許可點點頭,有些驚奇地問:“阿姨你認識我嗎?”
“當然啦,阿姨認得所有漂亮的小姑娘。”
她是逗她的話,但許可聽了仍然很高興,小臉兒紅紅的。
哄了許可,她又哄雋東,蹲在他面前,笑道:“喲,小帥哥也可以種的嗎?不知道種一個小帥哥下去,能不能得到兩個小帥哥。”
雋東卻沒那麼好哄:“我纔不叫小帥哥,我叫許雋東。還有啊,”他皺着小鼻子很大聲地嘲笑說,“阿姨你真笨,人怎麼能夠放地裡種,那得是媽媽肚子裡生才能生得出來的!”
紅姐捂着嘴笑:“哎呀,原來人是從媽媽肚子裡生出來的呀?雋東你真是太聰明瞭!”
她誇張的反應終於逗樂了雋東,和兩個孩子打過招呼,成功地取得了他們的好感後,她這才轉過頭來看着許慕晴,很仔細地審視了她一眼,笑道:“氣色不錯,你是越來越好看了。”
她的語氣很真誠,並不會讓人覺得是敷衍的那一種,至此,許慕晴不禁感嘆,這個女人真是很會做人,哪怕她明知道她曾經做過什麼,至少此時,她甚至都掀不起脾氣來和她翻臉。
就好比她一直都不太敢相信,那時候在清吧,她對她的那些推心置腹都是假的,都只是她計劃的一部分。
而且說起好看,紅姐才似乎是更漂亮了,皮膚紅潤白晳像是透着光一樣,沒有一點皺紋,甚至連那時候的一點風塵味也不見了。
她一身的閒適與安然,宛若是養尊處優的貴夫人,舉手投足間,有種說不出來的典雅和優容。
許慕晴對她的誇獎抱以一笑,淡淡地說道:“和您比起來,別人的變化似乎都不足爲奇了。”
她站起來,囑咐許可和雋東不要亂跑,引着紅姐往一邊走開。
她們接下來要聊的話題,實在是不適合給許可聽見。
紅姐從善如流地跟着她,在近海邊,許慕晴停下步子,看着腳下不停拍打到自己腳面的浪花,說:“我以前很感激過你。”
紅姐笑笑。
許慕晴轉過臉來,開門見山:“我想知道真相。”
秦力這人做事一向周到,他既然把叫紅姐過來,那就說明,他把該說的都已經和她說過了,許慕晴便省了那個時間,也實在是不太想和她虛以爲蛇。
都到這個地步了,大家都開誠佈公似乎比較好。
相處過一段時間,紅姐也算了解了許慕晴的性格,對她如此直接並沒有太大的意外,她笑了笑,想起秦力和她說的:“我用你欠我的人情,給她換一個真相。”
能讓他爲她做到這地步,許慕晴也算不簡單了。
紅姐微微偏了偏頭,看着她,要笑不笑的:“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真相?”
許慕晴說:“田婷婷和那個男人,真的是私奔嗎?”
她話一出口,紅姐臉上終於露出了點驚詫的表情,她看着她,不禁失笑:“我還以爲你會追着問你哥還有清吧裡的那些事……呵,許慕晴,我果然還是小看了你呀。”
許慕晴對這樣的誇獎完全沒什麼表情。
紅姐自娛自樂了一會,沒有得到迴應,只好聳聳肩,說:“就我知道,他們不是,或者說,並不完全是。”
許慕晴覺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沉默了好一會後才問:“那他們……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