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雋東雖然不情不願,但到底還是慢慢地習慣了一個人睡覺的事情後,時間也已經進入到十二月了。
天氣漸冷,許慕晴卻是愈發地忙碌。
做得越多,她就越加感覺到自身的不足,於是不得不抓緊時間進修。秦力對這些很熟悉,幫她在商學院報了一個班,還給她買了很多很多書讓她看,行政管理和金融決策這一類實戰案例的書自然不少,最誇張的是,他還給她買了一整套的毛澤東和鄧小平選集!
秦力嚴肅認真地和她說:“這不是玩笑,是我真的覺得這兩套書很有用處,人家都說商場如戰場,卻從來沒有想過,其實前人創造的戰場神話,那些戰術和決策,一樣也可以用在商場上。”
在這裡面,把毛澤東選集當成商戰經典膜拜的就有當初創造巨人神話的xxx,雖然他的成功不無政策和時機的原因,但是,他本人的一系列決策還是相當重要的。
巨人神話最終是失敗了,但在秦力看來,創造另一個巨人,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許慕晴聽他講得頭頭是道,倒也覺得很有道理,便當真將那些大部頭一本一本地鑽研起來,她書讀得慢,也讀得痛苦,但是再痛苦,她還是堅持學下去。
她並不貪多,大概一天看上五頁十頁也就可以了,一次理解不了,那她多看幾次,再不行,就背下來,慢慢去想,去琢磨。
秦力很喜歡她這種性格,沒有太大的天賦,但是,有着絕對的勤奮和鑽研的精神。
等到許慕晴把第一本經濟學上的案例研究到一半的時候,去外面參觀的譚軍終於回來了。
他給她帶回了一大堆的問題:“許總,你真的瞭解你的產品嗎?你知道它們真正的優勢在哪裡嗎?還有,你確定了你的目標消費羣了嗎?戰略目標呢,行業規劃呢?”
有些許慕晴還是答得上來的,像她就很清楚,“生態木”在今後肯定就是他們公司的主打產品,是今後努力營銷的方向,她也可以說出這種木料n種的好處來。
但是聽到她的答案後,譚軍搖了搖頭說:“許總,你錯了,我覺得你一點也不瞭解你公司的產品,你知道除了擁有安全這一性能外,生態木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是什麼嗎?那就是輕,你知道這種“輕”在裝修工程上意味着什麼嗎?”
許慕晴被他熱烈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當然,也讓他這種吊胃口式的談話引起了極大的興趣,她很認真地問:“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它可以運用到組裝施工上面去。設計得好了,它將是一種非常適用非常快捷方便的裝飾材料!我們應該充分利用它的這種特質,將它製作成爲裝修工程上的一塊布,裁縫師想讓它製成什麼它就成變成什麼,而且,無需複雜加工,只要簡單拼裝就可以完成的那一種!”
許慕晴:……
她做木料生意沒有多久,但是接觸木料這個東西卻已經有很長曆史了,她一時都還未能想象得出,木料應該怎樣纔可以變成一塊塊裁剪簡單,拼接也容易的“布”。
譚軍提出了問題,如何找到答案那就是生產一線的事情了。
許慕晴把他這個意見轉述給了李英傑,李英傑也不甚明白,但他也的確是被譚軍的這個設想打動了,於是天天窩在木料堆裡研究着。
許慕晴不想把壓力轉嫁到他一個身上,而且她也確實覺得譚軍有句話說得非常對,那就是,她對自己要經營的產品,真的瞭解得還太少了。
因爲,她還沒有真正明白它的價值所在!
爲此,許慕晴也往家裡辦公室裡都拿了一小截木料,然後有事沒事就品鑑賞玩一番,她還帶着李英傑去了好些加工廠,蹲點各種各樣的裝修現場,守着那些裝修工人看他們如何裝修。
只是進展緩慢也就是了。
這一日,寒風呼嚎,細雨綿密,天氣雖然不好,但對許慕晴他們來說卻是個特別的大日子。
因爲今天,是他們新工廠可以正式投入使用的第一天。
她親自主持的啓動儀式,秦力動用他的力量,還給她請了好幾個能鎮得住場面的大人物,當紅綢剪下的時候,說實話,她很是百感交集。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擁有這一切,她以前的人生目標,無非也就是個嫁個男人,和他一起生兒育女,默默地站在他背後做一個支持他的女人也就是了。
她想過自己或許會成爲賢妻良母,但是站到臺前,走出家庭,做一個開創型的女強人什麼的,真的是她從來就沒有想過的事。
經歷了那麼多是是非非,木材廠終於以全新的姿態重新運營,那一天,李英傑哭了,李嫂子更是淚流成河,後者提了香燭紙錢,還專程去自己老伴的墳前禱唸了一番。
李英傑沒有去,他咬着牙慢慢地告訴許慕晴說:“因爲……還……沒有……成功。”
因爲鑫平的名字,還是壓在他們之前的在塊巨石,因爲龔老二之流,還活得好好的,也因爲李父一直盼望的龍頭企業什麼的,還和他們沒有關係。
所以這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離成功還很遠很遠,所以他不去。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許慕晴記得的古詩詞寥寥無幾,但是陸游的這一首《示兒》,她卻一直在心裡反反覆覆地吟誦。
她一直都知道李英傑是個很有心氣的孩子,她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和她的想法一模一樣。
這些年裡,她也從來沒有回去拜祭過自己的父母。
原因如出一轍,因爲,她還沒有成功。
新廠啓動儀式辦得隆重而低調,只是這樣的熱鬧過後,往往伴隨着更加沉重的壓力和繁忙程度。
十條生產線,一百多個工人,許慕晴還從來沒有擔負過這麼多人的前途和事業。而且人多了,問題也多起來,所資金週轉雖然暫時不存在太大問題,她仍然覺得壓力巨大。
這樣的壓力也使得許慕晴的情緒也出現了一些浮躁,李英傑感覺出來了,他很爲自己的無能而慚愧,倒弄得許慕晴很不好意思,於是他加班,她也就常常陪着他。
有時候兩人出去後回來一討論就是大半天,她連孩子都有些顧不上了。
秦力倒是輕鬆得很,公司的行政工作瑣碎繁雜,但他樣樣信手,竟很少拿他負責的事情來煩到她。
只不過他不拿公事煩他,私事上,卻令許慕晴十分頭疼,因爲他很不樂意看到她和李英傑在一起,哪怕是討論工作都不行。
這天也不知道他腦子裡哪根竅又通開了,此人在許慕晴和李英傑討論得正熱烈的當口興沖沖地跑進來,強行插話說,他建議她在生產和銷售中間再建一個部門,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作統籌部,就由他統管兩部門的問題和意見,然後進行溝通協調,這樣不管是她還是李英傑,就可以騰出時間各忙各的事去了,再不用再那麼辛苦地左開一個碰頭會右開一個碰頭會。
他也曉得許慕晴對成本控制嚴格,所以提這個意見的時候,他還表示:“人手一個也不用加,能者多勞嘛,我身兼數職就行了,你知道的,我的能力,很棒很棒的喲。”
他倒是大言不慚,只許慕晴總覺得他那句“很棒很棒”還有別的意思在裡面。
鑑於還有外人在,她就沒有揭穿他了,而是直接無視,繼續和李英傑討論他們新設計出的產品圖紙。
被忽視得很徹底的秦先生鬱悶了,一邊惡狠狠地盯着許英傑的背影一邊從包裡想翻出點什麼來打發打發時間——沒有錯,他決定守着媳婦兒,好好看住她。
李英傑看她的目光讓他感覺很不好,那是典型的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充滿了欣賞和侵略式的佔有慾,也只有許慕晴那個一心撲在公事上頭的傻妞才覺得,那人還是個孩子,根本不可能對她有什麼想法!
包一打開,秦力就看到了早上送雋東去學校時沒收的他的玩具,想到玩具,他就想起雋東,也不知道許慕晴怎麼培養的,那傢伙小小年紀就知道耍些小花招了,他故意帶玩具去幼兒園偷玩,存的就是想讓老師發現,然後把許慕晴喊去受思想教育的主意。
雋東爲了討好他要回玩具,把什麼都招了:“每次被老師喊去後,媽媽就會對我特別好,然後會花很多很多時間來陪我,必試必靈……”還良心建議秦力,“秦伯伯,下回我媽媽要是生氣了,你也用這招,保管好用的。”
秦力啞然失笑,當真琢磨着要不要也學這一招,於是他拿出玩具放在指間玩了起來——雋東的玩具各式各樣都有,但他今天準備拿去學校的卻是最普通也是他最喜歡玩的一種小積木,因爲這個東西,他可以隨意所欲地拼成各種各樣的圖案或者形狀,能夠一玩就玩好久。
秦力看他玩得容易,於是試着也玩了一下,左拼右拼的,他拼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人”來,他用指尖在那個“人”的腦袋上輕輕點了點,哼了一句:“傻妞!”
不知道是不是聲音有些大,居然成功引起了許慕晴的注意,就在他還來不及爲此歡呼流淚時——此傻妞終於記得他肯多看他一眼了——卻聽見她問:“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嗯?”秦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說,“積木啊,雋東的玩具,別告訴你不認得了啊……”
話還沒說完,就見許慕晴起身朝他走了過來,然後……拿過了他手上的積木。
她將他拼好的“人”完全打散,又胡亂地拼了幾拼,忽然地,就跟她剛剛突然出聲一樣,她驀地一把將秦力抱住,在他左右臉上各親了一下,很是高興地說:“我知道啦!謝謝你,秦力。”
說完“謝謝你”,又是“啵”,在他脣上用力地親了一下。
秦力雖然給她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和“謝謝”弄得有些懵懂,但還是非常享受的,便抱住她,想要給她一個浪漫的法式熱吻,也好讓這個工作狂女人知道知道什麼才叫親,才叫真心感謝!
可是他都沒來得及動手,她就已經推開他了,另拖過同樣懵懂失神的李英傑的衣袖:“快來,英傑,我終於知道我們應該怎麼做啦!”
李英傑:……
秦力:……
秦力有些無語地聽着許慕晴興奮地和李英傑嘀咕:“……就按這樣的設計,中間鏤空,客戶需要按尺寸訂做就行了……可以做一個這樣的模形……這樣就不需要額外增加人力成本了。”
然後李英傑也用同樣興奮的聲音說着:“哎,這樣的話,我們這一款產品甚至不需要經過中間廠商,就可以直接當成品出售了!……我們還可以設計出一種轉角或者類於連接環的東西,要保證大方美觀,同時能有拼花式樣或許會更完美。”
“唔,你可以在上面做出不同的圖案來嗎?”
“我正在試。”
……
兩人一商量又是大半天,等到他們終於商量完,興奮度過去的時候,時針已經指向十二點了。
秦力萬分怨念地盯着他們。
許慕晴失笑,連忙打發走了李英傑,帶着歉意地柔聲哄他:“等累了吧?”
並沒有嫌他在這裡多事的意思。
秦力多少還是覺得舒服了一點,瞅着她不太高興地說:“我不喜歡你和他單獨在一起。”
他向來如此,說話很直接,喜歡不喜歡說得清楚分明,當然,在這件事,這也不是他第一次這麼表態了。
許慕晴雖然覺得他是有些無理取鬧,但也並不太反感,或許是,秦力做得也並沒有讓她有多反感的緣故。
他雖然不喜歡,可也從不打擾她的工作,只要她和李英傑在一起是真的工作的話。
所以,她把他這種彆扭當成是小小情趣,趁着心情好,她笑着斜了他一眼,嗔道:“我以爲,我剛剛當着他的面親你,就已經表明我的態度了,怎麼,你還不滿意啊?”
秦力很想說他纔不滿意,但是見好就收這種事,他還是懂得的,便忍了忍,說:“勉勉強強吧。”
許慕晴笑着在他臉上輕輕颳了一下。
秦力看了一眼她的身後,她身後是半掩着的辦公室的門,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門後面,李英傑應該還在。
他順勢摟住了她,讓她跨坐在自己膝上:“要我滿意也不是不行,再好好親我一下。”
他仰起臉,脣角輕輕抿出一個微笑的弧度,微微閉上眼睛仰着頭做出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
許慕晴扭他不過,見此時也沒有人了,就順從俯首吻了吻他。
誰知秦力騰出一隻手,按住她的頭,非得加深了這個吻。
他身上味道乾淨,脣齒留香,似帶了某種誘惑,許慕晴開始還記得反抗,到後來,就只能任他爲所欲爲了。
兩人都有些酥酥然,不願意停手。
最後卻也不得不停了下來,打斷他們的,不是站在門後面黯然神傷的李英傑,而是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
電話是打在秦力手機上的,他本不想聽,只是許慕晴此時已經清醒過來了,他想要再繼續也難,便只好不情不願地放開她,拿起了手機。
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刻,秦力的臉色莫名沉了沉,接通後,他只輕輕“喂”了一聲,然後就一直沒再說話。
掛了電話後,他的臉色有些晦暗莫名,和許慕晴說:“廖老二死了。”
和他的話同時落音的,還有門外“呯”的一聲響聲,跟着李英傑就衝了進來,神色激動的望着他問:“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