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明白,自己留在這裡,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可是,又沒辦法帶走楠兒。這些日子,總是在反覆思考這件事情,平日裡在公司裡見到林睿就算了,回到家還要看見他那張討厭的嘴臉,時時刻刻保持着戰鬥的姿勢,她自己覺得太累太累。
對着鏡子,努力的擠出個笑容,眉頭上揮不去的憂愁。“淺淺,開心一點,開心一點,想想,等下出去就可以見到俊夫了。”她深呼吸一下拼命的對自己說。
門開了條小縫,楠兒探出小腦袋,唏噓的看着蘇淺。“珊姐,媽咪真漂亮啊!”
珊姐跟在他後面,贊同的點點頭。
“進來吧!我都看見你了,躲也沒有用。”蘇淺招呼着楠兒進來。
他推開門,跳了進來,歪着腦袋一副小色狼的樣子看着她。“你的裙子可真漂亮,比小語的要漂亮好多好多。”
“這麼說,不怕小語知道了不高興啊?”她蹲下來整理他的衣領。他趕緊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好啦!媽咪剛剛什麼也沒聽見。”只有和楠兒在一起的時候,她纔可以有那麼些孩子氣。
她拉着楠兒正要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林睿回來。
“你們要出門?”他看了一眼蘇淺,感覺很驚訝,她身上淺藍色的束腰連衣裙,顯出她嬌小玲瓏的身材,讓她看起來格外清新,動人,和她的容貌相襯得恰到好處,讓他看得目不轉睛。
“我們要和楊叔叔去看電影。”楠兒的話,猶如潑了盆涼水,她的美麗只爲另一個男人。
他沒有回楠兒的話,越過蘇淺的時候,肩膀的力度,讓她差點摔倒。
“爹哋生氣了嗎?”楠兒看着他的動作小聲的問。
“我想沒有,我們快點走吧!要不楊叔叔又要等了,遲到不好哦!”她拉着楠兒,不再去想林睿面孔上的表情,他永遠是那個樣子,他自己可以怎麼樣怎麼樣,就是容不得別人半點快樂。
遠遠的就看見俊夫熟悉的影子,最近不知怎麼回事,總是很渴望見到楊俊夫,見到他,她整個人都心安了。
整場電影,蘇淺都是靠在楊俊夫肩膀上睡過去的,直到燈光亮起,楠兒用手扯着她的睫毛,她才醒過來。
“最近好像很有心事?”楊俊夫看着她問。
“也沒有什麼心事,就是覺得不安。”她說着自己的感覺。
“不安?”
“恩,就是很不安,自從上次在西巷被擦傷之後,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着我。”
“會不會是上次嚇到了?”
“我總覺得那次不是意外,是故意的,如果不是joy湊巧路過大聲的提醒我,估計現在你就看不到我了。”
“淺淺,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所以想多了。”
“希望是我想多了,當時我已經拼命的往邊上躲了,那車是故意追着我撞似的逼向我,如果不是那根電線杆,我想真的……”如今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當時她死死的抱着楠兒,用身體擋住他,當時唯一的念頭就是楠兒千萬不能有事。
“我知道了,我會去查查,這段時間,出入小心點。”他心裡開始在做排除法,想要置她於死地的人,該是怎麼樣的恨。
“俊夫,總是覺得好累,很多時候,一點也不想繼續下去,一切根本就沒意思,鬥來鬥去,靜下來的時候,覺得好空虛。”她垂下眼簾,擺弄着手指。
“對不起。”他道歉。
“傻啊!說什麼呢?又不是你的過錯。”她擡起頭,無謂的笑笑。
“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卻幫不到你。”他內疚的說。
“不要這麼說,不要這麼說,俊夫,我不是你的義務,不是你的責任,現在這個樣子,我已經很感激了。”
“媽咪,我們能走了嗎?Colin肚肚餓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
“你個小饞貓,想吃什麼?”他們兩個只顧說話,纔想起小傢伙也在,楊俊夫抱起他問。
“想吃很多很多。”
“很多很多什麼?”
蘇淺跟在後面,只在瞬間,腦海裡出現了很多很多的畫面,這些畫面不斷交錯。那是她兒時的記憶,和爺爺在一起時的美好,她擡頭看了看天空。
“爹哋,媽咪,爺爺,你們在天上還好嗎?淺淺好想你們,好想好想。”對着天空默唸,這樣的孤單,好想有他們陪在身邊,就如以前那樣,委屈了,可以在爺爺的安慰中,緩緩睡去。
她從包裡掏出那支刻有‘樂’字的筆,在上面輕輕一吻,想象着他們的笑臉,他們親吻自己額頭的慈愛,瞬間,淚流滿面,瞬間,她輕輕擦掉。
到家的時候,看見露臺上的身影,她知道林睿是故意在等自己回來,他會找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和自己鬥氣,她知道,自己逆向了他的意思,他不會讓自己得到片刻安寧。
楠兒入睡後,她走向露臺,靠在落地窗口很久,看着他的影被燈光拖長映在玻璃門上,她用手指輕撫,那是她曾經至愛的影子,如今,卻不願再去回顧那段日子。
林睿知道她站在自己後面,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着。良久,蘇淺鼓足勇氣坐到了他對面的椅子上。
“每次和你說話,都要鼓足勇氣,從前是,如今也未見得變了多少。”她輕笑。難得他如此平靜的聽自己說話,也難得有這樣的和平。
“以前,很小心翼翼的維持表面的和平,很擔心在你面前說錯話,很擔心自己會惹怒你,很擔心自己不夠漂亮,很擔心自己老去,每天有那麼多的擔心,感覺每天帶着一張張面具,而且每天要帶不一樣的面具,怕你看得膩煩。”她繼續的說。
林睿靜靜的聽着,不明白她忽然這麼有興趣的說以前的事。
“知道你第一次讓感到傷心是什麼時候嗎?我想你一定忘了。”她自問自答起來。
“是爺爺過世的時候,那時我把你當成了我唯一的親人,而你卻推開了我,那一夜,就在這裡,你坐的那個位置上,我傻傻的,哭了一夜,竟然真的能夠哭到天亮,而你,卻一夜未歸,那一年,我二十一歲,二十一歲的年紀,應該在校園裡無憂無慮的談着戀愛,偶爾的跟男朋友使些小性子,那時,我也好想好想向你撒嬌,我知道,對着我,你永遠沒有耐心。”
他依然沒有看她,卻跟着她的思緒回到了那一年。
“如果我知道會變成今天這樣,也許當初真的應該決絕一點,不要楠兒。”
“爲什麼現在捨不得放手?”他很驚奇這句話是出自她的嘴裡。
“這就是天性,做母親的,總是把孩子看到比自己重要,當初不忍拿掉他也是這種天性,當時,真的想過不要,熬得太苦了。”
“當時是怎麼過來的?”對於她那些年的生活,他很有興趣知道。
“沒有人願意請一個孕婦,後來生了楠兒,又要照顧孩子,又要找工作,我又缺乏工作經驗,很難找到一份適合的工作。而且我帶走的錢不多,最終不得已賣掉了爺爺留給我的房子。當時的日子真的很難熬。”
“我知道。”當時他跟着這條線索去找過她。
“後來我們回到了多倫多,我以前的教授介紹我去IVE工作,後來,楠兒開始慢慢長大了,好帶了很多,工作也上了手,日子開始好過一些。”
“楠兒小時候很不好帶?”
“可能是不足月的緣故,他總是半夜哭過不停,一直哭到聲音沙啞,當時多擔心他會哭得沒氣。”
“楠兒不足月就生下來了?”這些都是他不知道。
“是的。醫生說是我鬱鬱寡歡的緣故,影響了胎兒的發育,所以他抵抗力很弱,動不動生病。因爲這一點,一直很愧疚。”說到兒子,她有很多很多的話。
“他的成長,我一點也沒參與。”他有些惋惜。
“想看他小時候的照片嗎?”
看着他點點頭,她走向屋內去拿,抱着楠兒的那些年的相冊,她希望今夜過後,希望一切都是個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