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五百萬的支票,你近期就可以去提錢了……”
仍然是上次的阿米爾咖啡廳,鬱歡冷着臉,手下壓着一張薄薄的支票,眼神凌厲的看着對面的喬安娜。
不過一段時間不見,她比上次看上去還要糟的多,頭髮枯黃,整個人蒼悴的神色都要靠濃妝去掩蓋,特別是她現在瘦的厲害,讓人看上去有些毛骨悚然。鬱歡留意到了,喬安娜看她的時候,目光總是不自覺地在躲閃,像是在怕什麼。
是怕她把事情告訴沈亦晨,還是怕她不給錢媲?
鬱歡蹙了蹙眉,有些不明白。
喬安娜聽了她的話,馬上伸手去拿那張支票,鬱歡卻一把扣住它,語氣更加冷了一分,“那些照片的母版呢?”
喬安娜沒想到鬱歡還記着這事,有些不情願的從包裡慢悠悠的掏出一個優盤,推到鬱歡面前,“都在這了……”
鬱歡拿起那個優盤仔細的看了看,裝進包裡,又對她道:“這個東西我回去會驗,如果不是母版……”鬱歡的話說了一半,故意停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錢我給了你,你也該按照你之前說的話,離開中國。”
“當然。”喬安娜正了正臉色,看鬱歡的手鬆了鬆,急忙迫不及待的去搶,彷彿生怕鬱歡反悔一樣。
她以前最紅的時候,拍一支廣告也不過三十萬,這些錢可是它的十倍都不止。
不過是一張輕飄飄的紙,居然就含了五百萬,喬安娜捏着那張支票,居然有些感到不真實,反覆地去看,才確認了一下。
那種昏睡的感覺又來了,鬱歡有些疲乏的按了按太陽穴,她現在看喬安娜多一眼都覺得反感,眼前的女人早已沒了當初的風華,現在落魄而墮落的樣子,不知道是該讓人可憐,還是讓人同情。
“我還有事,你自己慢慢享受吧。”鬱歡拿起身側的包,慢慢扶着桌子站起來。
她還懷着孕呢,跟面前的女人糾纏那麼多,簡直是影響寶寶的成長。
喬安娜看着鬱歡一身淺灰色的el新款,外面套着一件淡粉色的防輻射服,倒是準媽媽氣十足,既有豪門貴婦的高貴,又有一種甜蜜和滿足。
喬安娜目光灼灼的看着鬱歡離去的背影,眼裡既有豔羨,還有不甘。
“嘀嘀……”手機忽然響了兩聲,喬安娜拿起來,是曾維亞打來的。
“我就在外面等你,拿到了錢,趕快跟我走!”
喬安娜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機,她爲什麼還要跟他走?回去做什麼?繼續吸毒?繼續幫他做壞事,助紂爲虐?繼續在牀上任他羞辱?就這樣沒有尊嚴沒有下限的呆在他身邊?
她不要這樣,她不要……
她做了那麼多壞事,偷鬱歡的設計稿,害amy死亡,現在還要繼續在他身邊,她不要這樣的生活!
彷彿是一瞬間的,喬安娜忽然對自己現在的生活感到極度的唾棄。她在沒有毒癮的時候,就是一個表面正常,心裡已經腐爛的“正常人”,而在毒癮發作的時候,就是由內到外,都是一個可怕的人。
她不想在這樣,她受夠了曾維亞,她要逃!
喬安娜想了片刻,忽然一把抄過自己的包,向門外跑去。
“鬱歡!”
喬安娜追出去的時候,鬱歡正站在馬路邊上等紅燈,她今天來見喬安娜的事很隱蔽,所以也沒有讓車來送她。
鬱歡聞聲回過頭,看到喬安娜穿着五釐米的鞋,噔噔噔的向她跑來,秀麗的黛眉下意識的皺了皺,鬱歡心裡有些懷疑起來,她不是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嗎?現在都該三個月了,怎麼還跑得這麼起勁?
喬安娜很快就追到了鬱歡,喘着粗氣站在她面前,鬱歡也不說話,抿着脣看她。
這個女人又要做什麼?
“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喬安娜一邊喘氣,一邊有些乞色的看着她。
“做什麼?”鬱歡忽然警惕起來,她有什麼能幫喬安娜的?
“你可不可以……送我出國……”喬安娜的眼神裡有些乞求,眼底氤氳着。
這算什麼?鱷魚淚?
鬱歡嫌惡的看着她,冷聲道:“喬安娜,你別得寸進尺,我給了你五百萬,你完全可以用這筆錢出國!”
“我……”
信號燈由紅轉綠,鬱歡回頭看了看兩邊停住的車,擡步就要過去,卻被喬安娜拉住了手臂,“鬱歡,我求你了,你幫幫我,或者,或者我把這五百萬還給你?你只要幫幫我就好……”
幫她,離開曾維亞。
鬱歡看着她的樣子,心裡愈發的疑惑起來,喬安娜是瘋了?費了那麼大勁跟她要錢,現在又不要了……
“我沒工夫跟你玩,我還有事。”鬱歡一把甩開她的手,拉了拉自己的包,向着斑馬線走過去。
喬安娜沒有看到,馬路對面,一輛黑色的破舊大衆停在那裡,曾維亞手裡還握着手機,方纔她和鬱歡的話,他已經完全聽到了。
沒錯,喬安娜剛纔忘了按下掛斷。
眼見鬱歡就要過去了,喬安娜有些急了,想要衝過去攔住她,綠燈卻已經剩下了五秒。
喬安娜咬了咬牙,還是抓緊步子想要追上去。
曾維亞看着她焦急的模樣,忽然心裡涌上來一股憎惡和憤恨,這個女人,在那樣害過他之後,居然還想要逃離?!
喬安娜不知道自己聽到那聲車響的時候,腦子裡是什麼反應,她看到對面那輛熟悉的破大衆的車窗緩緩放下,曾維亞陰沉着臉,滿眼陰鷙的坐在車裡,死死地盯着她。
她剛跑在斑馬線的中間,猛地定住了步子,看着曾維亞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她很明白,如果這次跟他回去了,自己就再也沒有能好好生活下去的機會,她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卻沒有看到已經成了紅燈的信號燈。
“哧——”一聲尖銳的剎車聲淹沒了她全部的思緒,喬安娜轉過頭,眼睜睜的看着那輛疾馳而來的轎車,直直的向她衝了過來。
她想躲,可是曾維亞還在對面等着她,如果她跟他回去,只能是更加的生不如死。
她聽着那司機反覆不停,焦急的按着喇叭,她的腦子裡卻是一片混亂,直到被飛速而來的轎車重重的帶起,整個人都撞到了它的擋風玻璃上,又向下滾了兩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模糊中似乎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腿上和小腹上是一陣錐心的痛,腦子裡彷彿又回到了她和曾維亞初見的時候。
一如今天這般明媚的陽光,曾維亞穿着不甚名貴的西裝,有些羞澀的站在她面前,說是要幫sunnie挑一個模特,他纖長手指在一排小模特劃過,最後停在了她身上。
然而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鬱歡聽到撞擊的聲音,下意識的回過頭,喬安娜躺在血泊裡,那輛肇事的車,早已在方纔就跑了。
鬱歡的腦子裡轟鳴了兩秒鐘,第一反應,竟然是想到喬安娜還懷着沈亦晨的孩子。
曾維亞看着鬱歡跑到喬安娜身邊扶起她,大聲的對着周圍呼救,卻沒有人來幫他們。
周身都是一片冰冷,他彷彿是溺在了冰冷的海水一樣,腦子裡陣陣的刺痛,眼前是一片一片的黑暗,許久之後,他纔拿起手機,撥了急救電話,聲音嘶啞地說:“你好,這裡是秦安路,發生了一起車禍,請你們快點派救護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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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娜被撞得很重,流產是必定的,腿骨被壓得粉碎性骨折,下半生只能靠着輪椅或者假肢過活。
沈亦晨接到鬱歡電話的時候,她在那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反覆不停的說:“出車禍了,你快來……”他以爲是鬱歡出了事,扔下手上的工作,連忙趕到她所說的醫院,卻見鬱歡一身淺粉的防輻射服,早已是一片血污。
瞳孔猛地緊縮,他彷彿又想到了那日鬱歡出事,快步跑到她身邊,拉住她焦急的大喊:“你怎麼弄成這樣?傷到哪裡了?不是不讓你出門的嗎?怎麼會出車禍呢?”
鬱歡擡起迷濛的眼,看了他半晌,纔回過神來,撲進他的懷裡大聲哭起來:“是喬安娜,她被車撞了,還流產了……”
喬安娜?被車撞了?還流產?沈亦晨的心裡越來越疑惑,鬱歡怎麼會和喬安娜在一起?
“喬安娜的家屬是哪位?”一個戴着口罩的醫生從急救室裡出來,對着走廊大聲喊道。
沈亦晨扶着鬱歡向她走去,那個醫生摘了口罩,對他們說:“你們是喬安娜的親屬?”
鬱歡和沈亦晨面面相覷,看了看,鬱歡才僵硬的點了點頭,“我是……她姐姐……”
“哦。”醫生看了看她,繼續道:“你妹妹已經懷孕四個月了,現在要做引產手術,她之前做人流手術的次數至少在四次左右,子宮壁已經十分薄弱,再加上這次被劇烈的撞擊,子宮受到極大的損傷,以後幾乎沒有懷孕的可能性……對了,她的性生活方面……可能不是很注重,有一些炎症,那個,還有一些常見的……性病……”
沈亦晨不知道自己對醫生後面的話聽沒聽見去,只是從她說到“四次人流手術”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就已經是一片混沌,什麼都意識不到了。
他回想起那天清晨起來,看到牀上的那一抹鮮紅,忽然覺得那樣可笑和諷刺。
鬱歡顯然也被醫生這番話嚇得不輕,甚至忘了反應,她回頭看了看沈亦晨,卻見他眼底一片死寂,癡癡呆呆的站在原地,她抓了抓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卻是一片冰涼。
“她現在要做引產手術,麻煩你們簽下字……”那醫生把手上的東西遞在他們面前,沈亦晨才慢慢的回過神,看着那上面白紙黑字刺眼的題目,忽然一把揮開了那個紙板。
拉住鬱歡後退了一步,厲聲對醫生喊道:“我們不認識她,她跟我們沒有絲毫的關係……”
他說完,不理會醫生詫異的反應,拉起鬱歡大步的走出醫院。
醫生嗔目結舌的看着他們離開,手裡還舉着那張手術同意書,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給我吧……”
那醫生擡起頭,一個面容沉靜,眼底有着懊悔和陰鷙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語氣裡有着不容置疑。
“你是……”醫生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遲疑地問。
“我是她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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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產,炎症,甚至還有性病……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骯髒的女人?
沈亦晨一路大步,腦子裡還被那醫生的話震得嗡嗡作響,直到兩個人坐在車上,鬱歡看着沈亦晨一臉的凜冽和薄怒,心裡又慌又怕,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有些急的問他:“亦晨……”
沈亦晨聽見她的聲音,才緩緩地轉過頭,眼底一點一點的浮現出焦距,自嘲的牽了牽嘴角,低啞着叫她的名字:“歡歡……”
他這麼一聲,忽然把鬱歡的眼淚都喚出來了。
她從未聽過沈亦晨這麼叫過她,聲音裡有顫抖,有可悲,還有着懊悔和自嘲。
他是那麼驕傲的男人,怎麼能容忍這麼低賤又卑劣的事,發生在自己曾經愛過的女人身上。
“亦晨……”鬱歡的眼淚撲簌撲簌的掉着,緊緊地握着他的手,想要把自己所有的能量都給他。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比如當初的客戶資料失竊,比如sunnie的那場火災,比如鬱歡那次險些流產,還有amy的死……
沈亦晨這纔看到鬱歡身上還有骯髒的血跡,低啞着嗓音說:“這是她的血?”
鬱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擡起頭悶悶的點了點。
“脫了!”沈亦晨低喝一聲,忽然抓住鬱歡,兩把將她身上的防輻射服撕扯下來,像拿了一個燙手山芋一樣,迅速扔出了車窗,又脫下自己的外套,緊緊地裹在她的身上。
“亦晨……”鬱歡緊張又心疼的看着他赤紅的雙眼,伸手去拉他的手,卻被他避開了。
“鬱歡,別碰我……”沈亦晨隱去眼底的挫敗,低啞着對她說。
鬱歡看着他這樣,心裡忽然心疼得無以復加,極力的按住自己顫抖的手指。
沈亦晨將她送回家,就一言不發的回了公司,臨走之前,還不忘仔細的叮囑她,回家一定要洗手,還有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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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靖謙趕到首席的時候,沈亦晨已經喝了不少酒,可是卻仍然清醒得很。
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上,隨之而來的是一句關切而又擔憂的聲音,“亦晨……”
沈亦晨聞言擡起頭,喑啞着叫了一句,“靖謙……”
孟靖謙還從沒見過沈亦晨這麼頹敗的模樣,滿臉的挫敗還有對自己的質疑,雙眼通紅,就連平時打理的一絲不苟的頭髮,此時已是一片凌亂,領帶被胡亂的拉扯開,那件armani的外套像一件爛抹布一樣被扔在一邊。
“沈亦晨……”孟靖謙放在他肩上的手用力的握了握,沈亦晨卻只是牽扯出一個難看的笑。
他的面前放的是一杯琴酒,其實他並不喜歡烈酒,在榮凌的三申五令下,他們幾個早已被調教的生活極有規律,輕易不碰傷胃傷肝的東西,就連煙都很少碰。
“靖謙,你說,女人的落紅,是不是會騙人的?”沈亦晨搖着面前酒杯裡的酒,有些恍惚的問他。
“落紅?”孟靖謙喃喃道,忽然想起了那個女人,記憶裡,他們的新婚夜,他也沒有見過……
“鬱歡騙你了?”孟靖謙皺眉,語氣冷淡了下來。
沈亦晨搖了搖頭,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我早該想到,她一個混那種場子的女人,怎麼可能出淤泥而不染,那三年沒跟她發生過關係,並不代表她就沒和別人發生過,甚至還打胎,還有……那種病……”沈亦晨說着,眉頭越皺越緊,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和深深的憎惡。
“你說的,是喬安娜?”孟靖謙忽然明白了,繼而恍然大悟。
沈亦晨冷冷一笑,拿起酒杯一口將杯裡餘下的酒喝了個見底,又重重的將被子放在桌子上,“最可笑的是,我居然還以爲她是第一次……”
“她騙你?!”孟靖謙提高了聲音,語氣裡有了一絲難掩的氣憤和怒意。
“靖謙,你說,人喝過酒之後,真的會什麼意識都沒有,第二天什麼都想不起來嗎?”沈亦晨把視線轉到他身上,有些疑惑的問。
“其實這也不一定。”孟靖謙鬆了鬆領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又繼續道:“其實雖然喝多了,但是做了什麼還是有意識的,就算是記得不清楚但是也不至於像失憶了一樣,完全忘記。”
沈亦晨細細的咀嚼了一下孟靖謙的話,他那時候確實是有些神志不清,但是和平時醉酒的情況並不一樣,而是渾身癱軟,虛乏無力,只是一陣陣的犯困,想要睡覺,倒像是他三年前被罷免時候,睡不着覺而吃了安眠藥之後的情況。
安眠藥……
沈亦晨的手一滯,心裡漸漸清明起來,眼裡的陰霾越擴越大,整個人臉上都是一片寒冰。
他居然還和那種女人上牀,還傻呵呵的以爲她是第一次,甚至還一度覺得抱歉。
這一刻,沈亦晨忽然覺得,自己的所有驕傲睿智,都被那個叫做喬安娜的女人玩弄的一絲不剩。
“該死的!”沈亦晨擡手揮掉桌上的酒杯,緊握的拳頭“咯咯”作響,薄脣緊抿,輪廓分明的臉上繃成了一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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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晨回來的時候,鬱歡正窩在沙發上,怔怔的出神。
她還在想醫生的那些話,喬安娜懷孕四個多月,也就是說,這個孩子根本不可能是沈亦晨的,她的私生活竟然那麼混亂,不僅打胎,還有各種病。
孩子似乎感覺到了今天出了事,傍晚的時候一直在踢她,鬱歡也只好反覆在肚子上撫摸着安撫他,但到底是母子連心,無論她怎麼做,孩子仍然是有些鬧騰。
幾乎是門鎖在打開的一瞬間,鬱歡就猛地轉過頭,甚至忘了穿鞋,就急急忙忙的跳下沙發跑到門口等着他。
“亦晨……”她看着他進來,手上拎着自己的外套,走起路來還是搖搖晃晃的。
“你喝酒了?”鬱歡皺着眉,甚是不高興的問他。
“你怎麼還不睡?”沈亦晨扯掉自己的領帶,嗓子被烈酒灼的有些嘶啞,說起話來的嗓音像是被沙礫打磨過一樣。
鬱歡上前兩步扶住他,柔柔的說:“我在等你。”
她的一句話讓沈亦晨一愣,垂眼怔怔的看着她,下一秒,忽然用力的將她緊緊地擁在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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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知道誰是誰非了吧,沈渣渣真要浪子回頭了咩?
關於喬安娜後續還會寫的,一代渣女就這麼退出歷史舞臺,也有點太憂桑了~